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距離上次十一演出，已經過去幾個月了。
進入冬季，滿山遍野一片蕭瑟。
前幾日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眼看着外面冰天雪地的，就連最喜歡玩的半大小子們，此刻也一個個窩在家裡不願動彈。或是守着電視看武俠片，或是三五成羣聚在一起玩撲克牌。
不過劉宇凡就沒有這麼悠閒了。剛剛結束期末考試的他，又被江雅給壓了許多練習任務，不但每天固定十條哈農練指法，還要加上最少五首的599練習曲，再加上音階、琶音、考級樂曲……這一套下來，沒有四、五個小時絕對下不來。
就連對鋼琴本來很喜歡的劉宇凡，也有了些許厭煩之感。這也難怪，山珍海味吃多了都會膩，何況是這種枯燥的練習呢。
好在劉宇凡畢竟有着成年人的思維，比起一般小孩來還是很有長性的，不至於坐在鋼琴前半個小時就坐不住。
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劉宇凡的成績自然又是穩穩當當的年級第一。在整個初中階段，劉宇凡基本上不需要在學習上花費太多的精力。當然，他也沒像那些小說的主角一樣，很“風騷”地找來一堆高中甚至是大學的書籍一頓亂讀，提前研究生畢業或是博士後啥的。他志不在此嘛。
雅凡婚慶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平均每個月都要承接十幾起婚禮。再加上大大小小的開業慶典、商業宣傳等，每個月的收入都很可。像高慶遠那場豪華婚禮雖然沒有繼續接到，但也成功辦了幾次相當有轟動效應的婚禮，現在在整個阜安縣甚至周邊農村，雅凡婚慶的名氣都是相當大的。
而且馬文東很有經營頭腦，又一口氣在縣城另外兩處繁華地段開了分店，擴充了人手，幹得風風火火的。反倒是劉宇凡和江雅這兩個最初的創始人和最大的“東家”，沒了什麼事做。只不過每到主持比較大型的活動時，馬文東還是習慣性地向劉宇凡取經，可劉宇凡前世也不是專業幹這個的，一兩次還行，時間長了肚子裡那點存貨就慢慢被掏空了，也只能提供一些指導性的意見。
店裡沒有繼續分紅，按江雅的說法，是要積累資金加大投入，準備擴大規模。江海市的分店也已經排上了日程，馬文東和江雅兩個人有時間就會去市裡看店面，準備在春節前夕這個婚慶和商演的旺季開業，好好圈幾桶金。
對於這樣的安排，劉宇凡自然沒有意見。他現在能夠保證學琴的投入，就已經很滿足了。至於物質上，其實他的要求並不特別高，上次江雅交給他那兩千塊錢，還沒怎麼動呢。
每週一次的樂理課，劉宇凡依然雷打不動。自從上次演出獲得了一等獎，而且得到了蔡部長的“讚許”之後，劉宇凡在阜安的文藝圈子裡，居然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別的不說，那些文化館的老師們一個個都認識了劉宇凡，每次劉宇凡去，都免不了和他閒聊一番，有的沒什麼事，還專門去聽聽劉宇凡的課。但凡是聽過課的，事後都不免爲他“免費宣傳”一番，一方面是劉宇凡講的確實明白，實用，另一方面，也有着“附和領導”的意思。連蔡部長都誇劉宇凡好了，能不好嘛？
唯一對劉宇凡沒什麼變化的，恐怕就是江雅了。別看平時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嘻嘻哈哈的玩笑不斷，不過在琴法上，對劉宇凡的要求卻愈加嚴格了。似乎劉宇凡每次回課，都會被江雅挑出這樣那樣的毛病，給他留的任務，也一次比一次重，似乎在壓榨着他的極限一般。
劉宇凡也知道江雅這是爲自己好，所以即使有的時候自己練得煩了，也是努力挺過去。他心裡和江雅一樣清楚，練琴這件事兒遠不像外人看着那樣美好，而是一件苦活兒。無冬歷夏，堅持不懈，如此，或能有所小成。若要大成，則非數十年苦功不可，沒有什麼捷徑。
這一天，劉宇凡照例在家裡練着琴，看着琴架上擺的巴赫“二部創意曲”，這已經是他今天練的第十二遍了。
“哎，要說練起來最費腦筋的，還是巴赫的東西，就像是做頭腦體操一樣！”劉宇凡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不由得想起了前世一個鋼琴系的網友那句QQ簽名：有的人活着，但已經死了，比如鋼琴系的苦逼們；有的人死了，可他還要逼死活着的人，比如巴赫。
一般的鋼琴曲，或側重右手，或側重左手，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主旋律上就可以了。可巴赫的曲子卻不同，確切地說，是他的創意曲不同，就拿最簡單的二部創意曲來說，論難度也就只和庫勞的小奏鳴曲啥的放在一起，五、六級的樣子，可實際練起來卻比那些曲子難多了。爲啥？就因爲巴赫的曲子左右手都是旋律，沒有主次之分！
每一條旋律都有各自表現的主題，既要各自獨立，又要相互呼應，演奏者必須把注意力均勻地放在每一條旋律上，還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還傾聽合在一起的效果，這就像武俠小說裡說的“分心二用”一樣，實在不是輕易能做得到的。
更何況，這還只是二部創意曲，接下來的三部創意曲、四部創意曲呢？
怪不得有人說，巴赫的《十二平均律鋼琴曲集》，是鋼琴界的“舊約全書”呢，和貝多芬的三十二首鋼琴奏鳴曲被稱爲“新約全書”一樣，兩部書被合稱鋼琴界的“聖經”，可見其地位的不一般。
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接觸到那個層次的曲子。劉宇凡悠然地出神想道。
正想着，一陣暴怒的爭吵聲從屋外傳來，頓時打斷了劉宇凡的思緒。
“我今天打折你的腿，我看你還敢去！”劉宇凡聽得真切，這一聲炸雷般的吼聲，正是王小勇的父親王平發出來的。
“看看去！”劉宇凡腦子裡一閃念，立刻合上了琴蓋，轉身走出屋去。
“這老王又幹啥呢！”劉宇凡看到院子裡，自己老媽楚青也風風火火地趕了過去。
兩個人還沒出大門呢，就看到王小勇那瘦弱的身影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身後，同樣瘦小身材的王平，手裡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緊追了過來。
“他叔，你這是幹啥！趕緊把棒子放下！”楚青見勢不對，連忙攔住了王平。
“你別攔着我，今天我非把這小兔崽子腿打折嘍！”王平說着作勢欲衝，卻被楚青和另外兩個聞迅趕來的鄰居給一齊攔下了。
“小勇，怎麼回事兒？”劉宇凡看着王小勇跑過來，連忙把他拉進了屋裡，隨即把門關上了。他怕王平再闖進來。別看王小勇這個父親平時沉默寡言的，真要是脾氣上來，那可火爆着呢！
“玩兒遊戲從家裡拿了十塊錢，被我爸看着了。”王小勇喘着粗氣說道，聽着外面自己父親的喝罵聲，王小勇忍不住有些微微顫抖。
“你說你~~”看着王小勇這個樣子，劉宇凡簡直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
王小勇家比劉宇凡家更困難，父母都沒有工作，靠着幾畝田過日子，王平在外面打工，一年也賺不了幾個錢，供着王小勇和王小英兩個人上學，本來就很吃力。王小勇成績又不太好，平時就沒少挨王平罵，這下犯了這麼大的錯，難怪他老爸要發這麼大的火了。
“宇凡，我不想上學了！”王小勇突然恨恨地冒出這麼一句。
“說啥？不想上學了？你剛上初一啊，這麼早就不上學，你幹什麼去？去外面打工都沒人要你，在家種地啊。”劉宇凡沒好氣地說道。王小勇也算是自己的發小了，平時也很玩得來，就是學習上不上心，上一世也是一樣，初一上了不到半年就不上了，沒想到這一世有劉宇凡的幫助，還是沒能逃過這樣的命運。
想着劉儉也是差不多這樣的結果，劉宇凡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不好起來。
自己不是救世主，就連自己的命運，此刻也還是個未知數。可明明知道兩人日後的命運，如果不做些什麼，劉宇凡卻有些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可能幫他們什麼忙呢？這兩個傢伙除了對遊戲感興趣，在學習和特長方面是一無是處。
遊戲！
如同一道靈光亮起，劉宇凡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是啊，自己不是早就有過這樣的念頭嗎？眼下手裡就有兩千塊的“啓動資金”，既然幹別的都不夠，何不在這方面試一試？就劉宇凡的瞭解，王小勇在經商上面還是有些天賦的，開一家小型的遊戲廳，恐怕沒什麼問題吧。這樣既解決了他們兩個玩遊戲的問題，還能帶來一些收入。至於能賺多少錢，劉宇凡沒有多想，反正本金也不大，能虧到哪兒去？而且以劉宇凡一個重生者的角度來看，在這個時候選擇開這種遊戲廳，想要賠錢還真是很難。劉宇凡不禁又回憶起後世滿滿一屋子的小孩擠在屏幕前看兩個人打遊戲的情景。
只是，自己這麼做，算不算引誘孩子不走正道？劉宇凡有些擔心地想道。
“算了，自己不做，過一陣子也會有別人來做，而且自己也沒打算做長，撈幾桶金後就轉行唄。”劉宇凡這樣安慰着自己。
拿定了主意，再看眼前驚恐不安的王小勇，劉宇凡就笑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劉宇凡安慰道：“小勇，別擔心，我去勸勸你爸。再有，以後別拿家裡錢玩遊戲機了，想玩，來找我！”說着，劉宇凡轉身走出屋去。
“找你？”王小勇被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弄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