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忙着吶。”謝娜衝門口櫃檯後一個留着齊耳短髮的女孩兒喊了一聲，話裡充滿笑意，和剛剛在車上的表現判若兩人。
“喲，謝老師啊。”櫃檯後面那個叫小佳的女生，顯然也是認得謝娜的，笑着和她打了個招呼。
看到這一幕，劉宇凡卻是暗暗皺了皺眉頭。
謝娜爬在櫃檯上，神色輕鬆地和小佳笑道：“小佳，今天給我學生挑琴，一會兒你可得給我優惠點兒啊。”她說話的聲音很大，好像生怕後面的人聽不到似的。
果然，楚大慶和楚桂生兩個人聽了這話，心裡頓時一鬆，特別是楚大慶，對這個謝娜老師頓時心生好感。
劉宇凡在琴行裡隨意溜達着，看着那些擺着的鋼琴，許多琴上面還貼着塑料膜，十分新。不過牌子有許多他都不認識。看着那些外觀漂亮的鋼琴，他心裡有些疑惑，難道生產鋼琴的廠家有這麼多嗎？
看了一圈，只在角落裡見到了幾架自己熟悉的雅馬哈、珠江鋼琴，不過比起外面擺的那些琴來，這些一律爲黑色，看上去中規中矩的鋼琴一點也不顯眼。他隨手掀開一架琴的琴蓋，彈了幾下，發出的聲音讓他直皺眉頭。
“這琴得多久沒調了，怎麼這麼難聽，又散又幹，還跑音。”劉宇凡心裡暗道。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要買琴嗎？”見劉宇凡隨手彈了幾下，旁邊一個銷售員mm立刻走了過來，禮貌地問道，不過那話裡卻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哦，我不買，就是隨便看看。”劉宇凡隨口說道，同時心裡對這家琴行裡琴的品質感到有些失望。
“對不起先生，我們琴行裡的琴都是對外銷售的新琴，如果您沒有購買需要的話，是不能隨便彈的。”銷售員mm說得很客氣，不過話裡那拒絕的意思也很明顯，明擺着就是“你要不買就別在這兒搗亂。”
“呵呵，好的。”劉宇凡也不介意，衝她點了點頭就走開了。這種音準的琴，白送給他他也不會彈的。
回頭看了看門口的位置，那個謝娜已經帶着兩個人，圍着一架鋼琴談了起來。
“這架諾的卡斯鋼琴是德國原裝進口的，做工和音色都特別好，我的許多學生們用的都是這琴。”謝娜站在一架高大的純黑色鋼琴前，給兩人介紹道。
這架琴是亞光的黑色，琴身上還有許多古典的花紋，看上去十分的高雅，而且琴體十分大，劉宇凡走過去的時候，目測了一下，應該是125或130的琴（注，琴的型號代表的意義：120、125等其實是指琴的高度。比如120的琴，就是指從地面算起，高度爲120釐米的鋼琴。）
“這琴看着挺大啊。”楚大慶拍了拍琴身，聽着裡面傳來的迴音，有些緊張的又把手縮了回去。看着高大的琴身，他點頭說道。
“是呢，看着比旁邊擺着的都大。”楚桂生也附和道，看着劉宇凡走了過來，招呼了他一下道：“宇凡，你也幫着看看。”
“恩。”劉宇凡答應了一聲，並沒有接過謝娜的話，而是繼續聽着她的講解。他不說話是因爲他對這個牌子不是很瞭解，所以不好妄自評論。
謝娜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繼續給兩個人解說着。
“這琴是125的，在立式鋼琴裡算大琴了。越大的琴共鳴就越好，音色就越洪亮好聽。”謝娜說着，將鋼琴前的琴凳拉開，坐了上去。
打開琴蓋後，謝娜右腳踩上鋼琴的延音踏板，隨即雙手齊揚，彈了一段快速的琶音。頓時，洪亮的鋼琴聲響起，讓顯得有些安靜的琴行立刻熱鬧了起來。
旁邊也有幾個進來挑鋼琴的，看着這邊的動靜，頓時都走了過來。
謝娜彈的很自由，也不是什麼曲子，就是簡單的音階和琶音。劉宇凡用眼睛掃了掃，她彈的就是c大調和a小調兩個最常見也是最好彈的調，琶音也是大三和絃的，屬於最簡單那種。
但即便如此，謝娜那兩條露在外面的、顯得有些胖的手臂，此刻卻誇張地起伏着。在外行看起來，顯得很是熱鬧，但落在劉宇凡的眼裡，卻實在不堪入目。這謝娜完全就是手指的基本功不夠，靠着手腕的起伏和肘部的大動作來彌補。這段華彩聽上去很熱鬧，實際卻很糟糕，那些音的力度一點都不統一，特別是大指的音，重音很明顯，而且有卡頓的感覺。雖然從業餘的角度來看，這種毛病很普遍，也不是不能忍受，但從專業鋼琴演奏的角度來看，這樣的毛病卻是致命的。在演奏這種簡單的、速度不是太快的旋律時還沒什麼，一但提升難度，手指技術的缺陷就暴露出來了，肯定是彈不快的。
而且，這位謝老師的踏板用得也太彪悍了，劉宇凡注意到她彈的這一會兒時間，那右腳就沒擡起來幾次。鋼琴的幾條和絃都轟轟地重疊在了一起，聽上去其亂無比。
不過這樣的聲音，落在楚大慶和楚桂生的眼裡，卻足夠震撼他們了。就連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另外幾個買琴的顧客，都靜靜地看着一動不動。
彈完了琶音，謝娜又彈了幾個力度很大的和絃，從低音區到中音區再到高音區，幾乎都彈到了。在踏板的作用下，那些和絃聽着都很有“力量”，整個鋼琴的聲音洪亮，很是駭人。
“這是老師吧，彈得真好！”
“看到沒？兒子，還得好好練吶，你什麼時候能彈到這樣的程度啊。”
“我們老師也能彈成這樣。”
“那你能不能彈成這樣啊。”
……
邊上看熱鬧的幾個大人和小孩，見謝娜停止了演奏，這才感慨地紛紛聊起了天兒。
這樣的情形，看得劉宇凡很有些哭笑不得。一直以來，他所受到的鋼琴教育都十分良好而專業，所以對於一些傳說中的“庸師”，感受並不真切，可今日見了謝娜的表現，他覺得自己今天很可能就遇到一位了。
眼前這位的水平，也就和自己重生前那三腳貓的功夫差不多，如此水平，也能教學生？謝娜的演奏，在劉宇凡的眼裡全都是毛病，如果這樣一個老師來教學生，得毀了多少學生的前途？
一個連自己都沒有掌握正確方法的老師，卻要教着一張白紙的學生，這樣的後果絕對是災難性的，很可能無意間就毀了一個本來前程很光明的孩子。
此刻，謝娜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那位不起眼的青年眼裡，已經變得如此不堪，從鋼琴前站起來的她，此刻正在滔滔不絕地向楚大慶介紹着這架鋼琴的特點。
“德國鋼琴是世界上最好的鋼琴，鋼琴之王斯坦威就出自德國，他們的鋼琴製作工藝是最嚴謹的。孩子學一回琴，最怕的就是琴不好，弄不好會把手練廢的，所以我建議你們寧可多花點錢，也要買一架好琴，將來孩子即使過完了九級，琴還能繼續用，省得換了……”謝娜滔滔不絕地介紹着，楚桂生和楚大慶兩個人聽得有些暈，只記得點頭了。
好不容易等到謝娜喘口氣了，楚大慶才小聲地插了一句嘴道：“謝老師，這琴多少錢啊。”
其實，他剛剛已經注意到了鋼琴上面擺着的那個小小的價籤，別的他沒看懂，都是英文字，但那一串26000的數字，卻看得真切，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琴的價格，如果是，那他今天帶來的錢恐怕還不夠。
“這琴啊。”謝娜說着，看了一眼上面的價籤，這才高聲喊道：“小佳，你過來一下。”
“哎，好的。”小佳在櫃檯後正擺弄着自己剛買的新款手機呢，那上面一款叫貪食蛇的遊戲讓她很是上癮。對於剛剛謝娜彈的那段“大作”，她恍若未聞，每天都有幾個老師或是“內行”帶着學生來買琴，試琴是常有的事，她對這個都已經免疫了。
一句很是“勁道”的“好的”過後，小佳收起手機，來到了人羣旁邊，看着謝娜笑道：“謝老師，看中這款諾的卡斯啦，你今天來得還真巧，這琴前天剛到的貨，王校長試琴的時候還誇呢，說這琴的中音區特棒，都快趕上門口擺着的那架小三角了。”
“是啊，我剛剛彈的時候也感覺到了，不光音色好，這琴的觸感也特舒服，比我上次幫學生挑的那架強多了，鍵程特合適，剛剛彈得我都不捨得起來了。”謝娜說着笑了起來，小佳也陪着一起笑起來。
看着兩個人一問一答，雖然很多專業術語自己聽不明白，可楚大慶還是聽出來話裡的意思的，那就是這琴好，而且正好讓自己趕上了。打量了一下那鋼琴，對於那上面漂亮的花紋，楚大慶也是特別滿意。這要買上一架，擺在自己家裡，多顯檔次啊。
“行啦，這琴我拿的話多少錢啊。”笑過之後，謝娜說起了正題。
楚大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這句話吸引了過來，看着那個打扮得很時髦的小佳，他的心裡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