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第二梯隊可以出發了!”這一個多時辰對於趙昺來說真是度日如年,得知第一梯隊平安上島,他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不過趙昺心中仍懸着一塊巨石,這只是營救行動的開始。接下來出發的第二梯隊是運載支援火力的三艘輜重船,他們要將一個火箭營及三個基數的彈藥安全送到島上,而夜間行船被就是危險的事情,他們卻還要實施燈火管制,憑藉着微弱的星光夜航,不僅要躲過對岸的監視哨,還要繞過江中的淺灘,這對他們依然是個重大的考驗。
夜戰的時間範疇,一般指黃昏到黎明。夜間環境會對人的視覺、知覺、聽覺等方面產生影響。因此,開展夜戰也是對人的聽覺、視力、平衡感及判斷力等方面的考驗。趙昺在瓊州時爲了提高部隊的作戰能力,爲渡海作戰做準備曾對部隊進行過夜間適應性訓練,從中也積累了些經驗。
夜的本質特徵就是黑暗,隨着夜幕降臨,晝間大輻射光源的消失,從而降低了自然景物的亮度,能見度很差。以趙昺的經驗看,在晴朗無月的星夜,人的肉眼在開闊地可視距離,夏季夜爲二百步左右,冬季星夜僅爲幾十步,春秋季的星光之夜較夏冬季更暗,能見度更低。所以在星夜下偷渡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稍有偏差便會偏離航線。
黑暗還會降低人的色彩感,使人的眼睛只能辨認出深淺,還使人對距離和地物產生錯覺,深色的東西通常覺得很近,淺色的東西覺得較遠;與背景差異小的物體和形狀大小近似的物體,難以分辨;對點狀與線狀物體,在同一距離不同的角度觀察,距離不宜判斷。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有色,特別是深色和較低的目標,且固定的目標不易發現,這就限制了武器觀瞄性能的發揮。
另外在黑暗條件下,由於可視性差、觀察困難,人的瞳孔自然放大,不僅容易產生疲勞,還易導致人的感知產生誤差和錯覺。將土坑、土包、溝渠等,在夜間誤以爲平地。即使經過訓練的軍人,地物在夜間乍看時,也會變得異常,往往會把一羣士兵誤認爲灌木叢,把路樁誤認爲散兵線,把村莊誤認爲樹林等。暗夜使觀察、射擊、指揮及通信聯絡受限的同時,還使得方位判斷、道路選擇和組織協同變得困難。
“稟陛下,第二梯隊已經出發,陳都統將隨船登島建立前進指揮所。”瞭望哨報告道。
“這傢伙急眼了,要親自披掛上陣了。”趙昺撇撇嘴輕笑道。
“陛下都親臨督戰,陳都統又怎敢懈怠!”李三娘言道。
“這一次營救行動,無論是對朕,還是對陳都統都是一場冒險,弄不好就是身敗名裂啊!”趙昺苦笑着道。他清楚對於動用大軍去營救二十幾個身陷敵後,生死未卜的士兵,無論是在朝廷,還是軍隊系統是存在着巨大的爭議的。
這問題說起來複雜,也很簡單。在宋代士人階層的崛起,使得武人倍受打壓,地位低下。而入宋一來的軍制也讓世人對軍兵沒有好感。宋人的想法是:“蓋民之敢爲盜者,皆柴黯無賴有勇力之人,配隸諸軍,正得其所”,也即宋太祖的說法:這種募兵養兵之策,可以取得“百代之利”,使“天下曠悍失職之徒,皆爲良民之衛矣”,“凶年饑歲,則有叛民而無叛兵,不幸樂歲而變生,則有叛兵而無叛民。”
基於這種設想,北宋仁宗朝沈遴知杭州時,百姓但凡犯法,不問情節輕重,盡刺爲兵。南宋時也規定,“應犯強盜,合配遠方之人,並配隸屯駐大軍交管”;以至當時各路軍隊每年接收的發配罪人,“無慮數千人,其間往往多是強盜”;南宋嚴州“城中惡少羣擾市”,知州蕭隧爲防止事態擴大,遂“密籍姓名,涅補軍額”。
宋時的“雜役卒”尚非正規戰鬥之兵,而南宋時期屯駐大軍中則不乏披掛上陣的配軍。高宗時,池州都統制李顯忠以配軍中“堪披帶之人”爲御前軍戰士;宋寧宗時,曾把“累犯強盜”,以及聚衆販買私商,曾經殺傷捕獲之人……統統發配屯駐軍,規定在屯駐軍服役年限,限滿改刺字成爲“正軍”,既作戰部隊。
實際上宋代的士兵的兵營生活,也如同囚徒似的;他們按唐未的習俗臉被刺上字,叫作“面涅”。士兵臉上刺字,主要是防止士兵逃跑。土兵另有軍籍稱爲“赤籍”,人們因此稱士兵爲“赤佬”。那些刺配從軍的罪犯,待遇更不必說了。其時士兵的社會地位已是處於社會最底層了。
這從另一個角度說明,宋朝的配軍,不僅是從事雜役的軍士的重要來源,也是從事戰鬥屯戍的軍士的直接來源之一,如此在衆人的眼中士兵基本等同於罪犯或是流民。趙昺當政後,對徵募士兵有了較高的標準,士兵也不僅以身強力壯爲標準,還要求家事清白。
當然軍中也有配軍和戰俘,但這些人往往不會進入作戰部隊,而是‘苦役營’,雖然按照軍隊管理,卻不一定隸屬於兵部,也有的歸工部和戶部管理。他們承擔着開礦、曬鹽、築城、治水等等危險,且又繁重的工作。但是這依然難以在短時間內改變世人對軍隊的看法,因此他不惜代價的出動大軍,冒着與蒙元重新開戰的危險去拯救十幾個‘罪犯’,難以爲人接受。
向來精於算計,喜歡考慮成本的趙昺,同樣知道此次行動的代價遠遠超過給予二十多個陣亡士兵的撫卹近,做的絕對是賠本買賣。但他依然要堅持要做,自然有不同的想法,除了餞行當年的諾言外,也是爲了提高軍隊的凝聚力。使軍中上下都能明白,他們不是在孤身作戰,而是有着以皇帝爲首的龐大勢力爲後盾。一旦有難,即便遠離千山萬水,龍潭虎穴,也會不惜代價去營救,使他們以加入這個集體爲榮,進而提高戰鬥力。
趙昺知道這樣做,即便失敗自己也會贏得軍隊的信任和擁戴。但是必然會給那些反對自己提高武人地位的人以藉口,引發朝臣們的質詢和彈劾。什麼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恣意妄爲等等一頂頂大帽子會不斷的給自己扣上,還會在道德層面對自己進行討伐,質疑犧牲一人或更多的人去救一個人,甚至只是帶回幾具屍體是否值得。而他們也會正好以此爲藉口旨意自己的執政能力,藉以削弱他的權力。
趙昺清楚當下無論如何他們是罷免不了自己的皇位,可陳鳳林就慘了,定會被當做替罪羊,削職回家都算是祖上有德,弄不好就要將牢底坐穿了。因而此戰勝負不僅關係到自己的寶座是否穩定,也關係到其的身家性命。所以不論是站在那個角度上講,他和陳鳳林都要竭力完成營救任務,而其作爲當事者,承擔的壓力要比他要大的多。
“但願他們能成功登島!”趙昺來到瞭望窗前,拿起望遠鏡目送三艘輜重船間隔五十步的距離先後駛出了水寨,他喃喃道。
從山頂向江面看去,他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先頭部隊佈下的錨式燈標,在星光倒映的水面上隨着波濤起伏,時隱時現,斷斷續續的連成一條光帶,先頭船便是沿着燈標指示的航線夜航,而後船則壓着航跡跟隨其後。由於前船隻有尾燈點亮,兩船不得不縮小間距,以求能看得清前船的位置。
但是由於間距過小,一旦遇到暗流,就有可能發生碰撞事故,而在漆黑的江面上落水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情,轉眼就會被江流沖走,或被暗流捲入水底,甚至來不及救援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這讓趙昺十分擔心,覺得比之自己在船上還要揪心,那樣好歹能掌握情況,可當下他只能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陛下,一零二師都統請求出航!”這時有通訊兵進來稟告道。
“急什麼?告訴李鴻斌,要他沉住氣,他當下的任務是休息,而不是上島去添亂,什麼時候動身自有命令!”趙昺沒好氣地道。
“是,陛下!”通訊兵看陛下一臉慍怒,不敢多言,趕緊下山回報。
“陛下,此次爲何動用的二師的部隊?一軍實力實力最強的部隊應該是一師,作戰經驗也最爲豐富。”李三娘有些詫異地問道。她清楚進入江南後各部皆進行了擴編,過去的師升爲軍,團則升爲師。一團作爲主力繼承了一師的原有軍號,自然會佔些便宜,保留了師直屬隊及更多的軍官和老兵。
“一師實力最強不假,但他們主要任務是駐守建康城。而二師的實力也並不遜於一師,且參加主攻的部隊只動用了一個加強團和師直屬隊部分兵力,朕又讓侍衛營配合他們作戰,另外被困的部隊隸屬於二師,他們不上陣又如何說的過去。”趙昺隨口解釋道。
“陛下將侍衛營也派上去了?”李三娘驚訝出聲地道。
“嗯,再鋒利的刀久藏鞘中也會生鏽,侍衛營太久未上過戰場了,也該磨礪一下了。且登陸後要有一支強悍的小隊伍迅速突進,將圍困瓜步山的敵軍擊潰,救出被圍的分隊快速回撤,當前也只有侍衛營可以擔當此任了。”趙昺點點頭道。
“那陛下的安全如何保證?”李三娘急問道。
“呵呵,這是大宋的軍營,他們難道會對朕不利嗎?再說譚飛只帶走了一中隊,二中隊和支援中隊還留在這裡警衛,又有何可擔心的。”趙昺看其緊張兮兮的樣子,笑笑道。
“哦!”李三娘這才鬆口氣,又問道,“登陸部隊難道不先上島待機嗎?若是在戰鬥打響後,再搶渡豈不太晚而失去戰機!”
“朕起初也是此意,藉助夜幕將登陸部隊先送到島上待機,待炮火準備開始後架設浮橋,登陸部隊通過浮橋上岸。但是水軍劉統領以爲由於登陸地點靠近滁水入江口,水流湍急,架設浮橋十分困難,且難以達到奇襲之效。不若登陸部隊搭乘小型戰船夜渡到青洲島水域待機,炮火準備後立刻乘舟搶灘登陸,可以減少中間的準備時間。朕以爲極是,便採取了其的建議。”趙昺言道。
“因此陛下才讓登陸部隊暫且留港休整,養精蓄銳,並不急於登島!”李三娘點點頭道。
“正是,他們此刻出航要在船上滯留到天明,那時不僅身心疲憊,且士氣也會變得極爲低落!”趙昺言道。
“陛下,第一梯隊發出信號,稱臨時碼頭已經搭建完畢,道路開闢完畢,後續部隊可以登島。”瞭望哨又回報道。
“好!”趙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看李三娘言道,“天亮尚早,你也進去休息,不必陪着朕了。”
“臣妾還熬的住,讓宸妃先休息吧!”李三娘搖搖頭,看向王妤發現其已經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笑笑道。
“唉!”趙昺輕嘆口氣,上前將王妤抄着她的雙腿將其抱起,送到偏廳輕輕的放在牀上,李三娘給其脫下靴子,拉上被子,可其卻仍然在熟睡中。
趙昺雖然也有些睏倦,但是卻毫無睡意,反而大戰將至讓他有些亢奮。在難熬的黑夜中,第二梯隊成功上島,陳鳳林開闢了前沿指揮所,在其的指揮下修築了火箭發射陣地,武器也搬運上島並架設完畢。陳鳳林順利上島讓他大爲鬆了口氣,有這麼一員勇將在前指揮,便能保證此戰業已成功了大半。
丑時過,趙昺傳令二師一團登船出發,他們在水軍中型車船的分別牽引下,搭乘三十餘艘徵用的平底沙船自碼頭起航,駛入黎明前最爲的黑夜中,而他此時隱約間又聽到了對岸傳來的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