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懶的再多說,食指用力按下按鍵,單放機中的磁帶開始轉動,前面是很長一段無聲的靜音。
片刻之後,單放機突然響起兩個人的對話聲:
……
問:“你應該知道是誰讓你們去正一網吧鬧事的吧?”
答:“知道。”
問:“你們爲什麼要幫他?”
答:“給錢的。”
問:“去的次數夠多的,可不是小錢。”
答:“嗨,他來錢快,這點錢算個毛。”
問:“我聽說老遊這次請你們仨鬧事,花費更多?”
答:“這事……”
問:“有嗎?”
答:“有。”
問:“……”
……
放到這裡,李正一突然按下停止鍵,對話戛然而止。
短短一段話,遊老闆驚得面無人色。
如果李正一真的是無中生有去陷害他,反而不會有太大的效果,關鍵是遊老闆確確實實是幕後指使人。這一段錄音,就如同打蛇打在七寸,讓遊老闆瞬間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和能力。
過了片刻,遊老闆才大叫嘶吼:“不可能,你騙人的,這個是六子是不是?六子明明不知道,他說他明明不知道的,你騙我。”
李正一收起單放機,冷冷地笑着說:“我騙你?好吧,如果一定要說騙,確實騙了你,因爲上午一大早,我就去找過六子,所以纔有這一盒錄音。你說六子明明說了不知道,其實很簡單,那纔是騙你的。”
“我不信。”遊老闆紅着眼睛喘着粗氣吼,然後想起什麼,轉頭朝正在一旁偷聽的吧檯小妹喝道,“出去,趕緊給我出去。”
正有一搭沒一搭幹活的吧檯小妹臉一拉,把手上的抹布一甩,朝遊老闆嚷道:“你吼誰呢?”
遊老闆急火攻心,一拍桌子大吼說:“吼你,給我滾。”
吧檯小妹也是個有脾氣的主,剛纔被遊老闆指使去幹髒活,心裡本就有氣,現在被接二連三地吼,也爆發出脾氣,腳一踢凳子,聲音跟着大了三倍:“結賬。”
遊老闆眼睛一瞪:“結什麼賬?”
“喲呵,你還敢賴賬不成?”吧檯小妹估計是個女阿飛,這時候徹底放開性子說話,“我在你網吧沒日沒夜幹了半個多月,動不動就被吼,你當你是誰呢?我老爸老媽都沒敢朝我吼過,要不是看在你一個月500塊錢的份上,誰願意給你幹。今天老孃不幹了,趕緊結賬。你要是不結也行,趕明兒我把你那些狗皮倒竈的事情全說出去。”
遊老闆一下就懵了,抖着手指指着吧檯小妹說:“你……你……你……”
吧檯小妹無視吧檯內外的兩個男人,把手放在桌上:“你什麼你,快點,結賬,給錢。”
遊老闆看着旁邊煞星一樣似笑非笑的李正一,再看看氣焰囂張的吧檯小妹,心裡頭淚流成河。這是招誰惹誰了?招個收銀員,他孃的居然也是一個不省事的主。
遊老闆掏出五百塊錢,扔給吧檯小妹,打發她趕緊走。吧檯小妹嘻嘻笑着拿過錢,臨走時對李正一拋個媚眼說:“帥哥,如果他不服,你來找我,我知道不少事哦。”
一句話把遊老闆嚇得魂飛魄散,這個節骨眼上,吧檯小妹的威脅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個看上去就是一個女流氓的吧檯小妹,指不定跟他圈養某一個混混有一腿,知道點事情還真的很正常。
吧檯小妹出去後,李正一才慢悠悠地對失魂落魄的遊老闆說:“老遊啊,看來你做的壞事不少,連自己手下的收銀員都知道許多內幕。”
遊老闆彷彿累了,喘着粗氣,盯着李正一放錄音機的口袋,落寞地說:“你想怎麼樣?”
李正一笑笑說:“這要看遊老闆的誠意怎麼樣?”
遊老闆恨恨地說:“我知道你來的目的,你其實跟我存有一樣的心思。現在網吧的利潤那麼大,誰都眼紅,我想吞併你,你一樣想吞併我,我沒說錯吧?”
李正一不出聲,他確實存有這樣的心思,但彼此知道就行,沒必要說破,更加沒必要回答。
事情一旦說開,遊老闆反而慢慢平靜下來,他繼續說:“這次的事情,讓你看到了機會,所以你藉機行事,想一舉趕跑我。甚至,你還想利用你手中的錄音證據,低價收購我的網吧,對不對?”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你心中的盤算。你帶來錄音,沒有直接上交警察,就說明你心中的底線不是法律,而是金錢。你得到網吧,我脫身事外,各有各的好處,這是一招雙贏的棋。可是,我也可以選擇不跟你合作,我寧可把網吧轉讓得來的所有費用用來疏通關係,也總好過直接便宜你。”
李正一目光清冷地看着遊老闆,淡淡地說:“人心是最複雜的,但人心也是最簡單的。我看得透你,你不敢試。”
遊老闆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孩簡直就是一個妖孽,彷彿把他心中的顧慮和擔憂一股腦兒看了個明白。他確實不敢去試,原因並非是捨不得錢財,而是怕舍掉錢財達不到目的。換句話說,他沒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勇氣,所以纔會被李正一說上一句,你不敢試。
遊老闆這時又想起金耳環律師的話,他看着眼前這個一臉淡然的年輕人,心中忍不住一個寒顫。他突然間有些害怕,跟這樣一個人鬥,犯得着麼?真要這樣一直鬥下去,自己會不會在某一天,也被他找到一個機會,陰差陽錯地丟了性命?
既然他要網吧,就讓給他吧,何苦要用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
興起退讓之心的遊老闆這一刻心境放開,望着面前的李正一,心中突然有了明悟。當一個人不再在乎得失的時候,心思纔是最靈透的,就好比現在的遊老闆,如迴光返照一般,也把李正一從裡到外看了個通透。
遊老闆突然咧嘴一笑:“現在才發現,這次的事,我們所有人都被你矇在鼓裡。”
李正一眉頭一皺:“亂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遊老闆現在腦子特別靈光,譏諷地說,“難道你真的以爲所有人都是傻子,沒人知道金耳環的砍刀,其實是被你做的手腳嗎?”
李正一心神一震,臉上不動聲色地說:“真是無稽之談,那麼短的時間,我又不是神。我自保都來不及,哪會有時間做手腳?”
遊老闆冷嘲說:“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但我就是相信,金耳環的砍刀,之所以會有那麼大的威力,肯定是你做的手腳。”
李正一平靜地說:“你這只是猜測而已,沒有實際意義。”
遊老闆依然臉帶譏笑,喃喃說:“是啊,只是猜測而已。金耳環在收監室竭嘶底裡地嘶吼,他告訴所有前來審問的警察和律師,說他當時右手受傷,左手使刀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道,他也不是左撇子。”
“他還說,其實是你,在跳上桌子的時候,用棍子使他的砍刀突然加速,所以纔會導致小猛受傷後死亡。但所有人都不相信金耳環的話,包括他的律師,他們都以爲金耳環是在發瘋,是在絕望中爲自己尋找可以減輕刑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