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交流

歐陽清雙眼空洞無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一隻即將廢去甚至有可能奪去他生命的右腳,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幕幕畫面,最後停留在一張豔麗而猙獰的俏臉上。回想着這張臉,歐陽清的面部肌肉閃過陣陣抽搐,他忍不住咬住牙尖,在心底再一次發誓,有生之年,我要把這張俏臉,變成羅剎。

李正一趕到醫院病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張充滿仇恨的臉,以及鏡後雙眸中死死壓抑住的憤怒。他知道,這是一個背後有大故事大仇怨的人,其中的恩怨情仇,恐怕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見有人進入病房,歐陽清就自動回神,帶上眼鏡的歐陽清看上去比較順眼,安靜的時候,帶有些許文人氣的清高。因爲架上眼鏡,視力都好上許多,一眼就瞧出李正一,語氣頗爲驚喜地說:“你來了。”

李正一把剛買的水果點心放在牀頭桌上,拉過一把靠背椅,坐下笑道:“快有整整一天沒來看你,是不是在想,李正一這小子十有八九溜了。”

歐陽清愁苦的臉終於見到喜色,他知道李正一的到來,代表着生的希望。

李正一沒讓歐陽清失望,他告訴對方,回家跟父母商量過,父母都支持他的做法。但籌款不多,暫時只籌到一萬元,不知道是否夠用。如果不夠,後面爭取還能籌個五千左右,再多,恐怕就有點爲難,需要另想辦法,那就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這是李正一在爲後續可能存在問題打埋伏,萬一不夠,雖然不至於不救人,但必須要讓歐陽清明白救人的難處。越難越能體現出李正一救人的誠意,這一份人情才能最大化。

想到人情,李正一又把玉佩掏出放在歐陽清手裡,然後說:“來的時候,我已經去給你預交了手術費,醫生那邊我也溝通過,他在預約手術時間,等會過來讓你簽字。”

剛說完,主治醫生就來到病房,連同助理一起對歐陽清又檢查一番,檢查完後告訴歐陽清,手術日子定在第二天早上。

等歐陽清在手術意見書上簽字確認後,主治醫生便離開病房,開始一系列術前準備工作。

歐陽清堅持不收玉佩,說從現在開始,就用玉佩做抵押物。主治醫生一走,歐陽清又把梅花玉佩遞給李正一,告訴他說:“老弟,兩次救命之恩,我真的不知道說啥爲好。大恩不敢言謝,現在唯一能表達一點誠意的東西,也就只有這區區一塊玉佩,無論明天的手術是否成功,我都把它交給你了。”

李正一伸手擋住玉佩說:“不怕跟你說實話,我並非沒有猶豫過,昨天你一開口,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後來決定回家跟父母商量,也是看在你用玉佩作抵押的份上,否則的話,我可能沒那麼偉大。”

歐陽清誠摯地說:“我能理解,這是人之常情。如果你當初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助我,我反而會在心裡想,你會不會有其他用意。”

李正一繼續堅持婉拒玉佩,同時正色說:“人這一輩子,誰都難免有落難的時候。選擇幫助別人的人,將來的某一個時候,別人一樣會選擇幫助你。助人須用意,我父親跟我說,讓我把玉佩還你,畢竟這是你父母的遺物,不能奪人所愛。其實他老人家的用意,是希望你病好之後,時時刻刻記得這一塊玉佩,記住你在天之靈的父母,別被仇恨矇蔽了眼睛,也希望你以後能夠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做一個自在人。”

這一段話前半截是李正一父親昨天晚上對他說的話,李父是想告訴自己的兒子,一個在落難時候還能貼身保管父母遺物的人是重情之人。如果你真心想借錢給歐陽清,助他度過難關,那就不要接受對方的玉佩抵押。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一旦接受對方的玉佩,這就成了一樁買賣,人情大打折扣。當然,具體如何處理,就要李正一自己去衡量,做父親的只能給出建議。

這一段話後半截是假借父親之口,說李正一自己的話。主要原因是剛纔踏入病房時,看到了歐陽清眼中仇恨的目光。這種目光,李正一前世見得太多,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的人,其下場普遍很慘。或許這樣的人憑着意志堅定,最終得報大仇,但往往報仇的同時,多數會把自己也栽進去。

最切身的感受,就是前世李正一憑血氣之勇,一怒殺上範家,最後鋃鐺入獄家破人亡。歸根結底,其實也是當時的李正一被仇恨矇蔽了心靈,他根本就只顧一時的快意,沒去考慮最終的結果。

是親不是親,非親卻是親,歐陽清此刻深深地體會到這一句話的含義。

歐陽清少年時代因車禍失去雙親,自此開始,原本幸福的人生陡然反轉。他遭受過親朋的嫌棄,體會過人情的冷暖,經歷過世態的炎涼。不久前,他還剛剛脫離被陷害的牢籠,又再次陷入殘廢的打擊和死亡的威脅。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沒有李正一,他應該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襄寧市LC區破舊的老宅中,等待他的是上一世死後屍身無人認領的結局。

病房內出現了短暫的平靜,歐陽清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他努力地眨着眼睛,把到眼眶的淚水生生地逼了回去。歐陽清從心底感激李正一,更加感激從未謀面的李正一的父母,因爲他知道,沒有李正一父母的同意,眼前這個清瘦的年輕男子恐怕支配不了這一筆錢財。更何況,還有那一段肺腑之言,儘管他並不知道,這是李正一的肺腑之言,但不妨礙歐陽清心底的感激之情。

歐陽清哽咽說:“幫我謝謝你的父母。”

李正一說:“我會幫你帶到,但我更希望,你能仔細想想我說的話。”

歐陽清點頭說:“我明白。”

轉眼第二天。

歐陽清的手術時間定在上午,手術兩個小時不到就順利完成。術後主治醫生建議歐陽清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半天,李正一在重症監護室外觀察了一會,見歐陽清還沒甦醒,就離開病房,想去外面透透氣,順便吃個飯。

醫院裡面就有食堂,李正一買了兩張票。這裡面吃飯都需要先買飯票和菜票,否則不給你打飯打菜,其實也就是變相的先付錢後吃飯。

打好飯菜端着盤子找位置時,意外發現了獨自一人吃飯的急診科護士蘇瑞。他順勢坐到小護士對面,見小護士美眉居然眉眼都不擡一下,就逗她說:“蘇小姐,怎麼看到我來,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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