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都可以解釋了!
可是一個小小的闌尾炎,做完了手術也就好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他們居然滴水不漏地瞞了她六年!
他們這得多大的決心和毅力呀?!
她想苦笑,卻還是忍不住哭了。
她終於明白後來她跟親戚朋友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了:明明他們都知道老爸做手術的事,可是誰都沒有告訴過她!也許他們以爲她也知道,也許他們還在心裡想着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爸媽,反而還在爲帶孩子這點小事埋怨他們?難道孩子比爸媽的身體還重要?!
可是誰知道當年她是怎麼過來的?老媽當初一句解釋都沒有就扔下她走了,她一個人獨自無措地守着剛剛出生的孩子,那種被無情拋棄的感覺,是怎樣的無措和絕望?本來那就是產婦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公婆在無理取鬧,老公在沒日沒夜地加班沒時間幫她,老媽也急不可耐地想擺脫她,她一個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手忙腳亂,別說月子裡的禁忌,就連想吃一頓飽飯都難,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下,她更是什麼事都往悲觀裡想,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想起來都覺得後怕。
她瞭解爸媽,他們瞞着她肯定是出於好心,怕她知道了擔心上火,可是他們不知道,讓她擔心和讓她傷心,哪個讓她傷得最重?如果她可以選擇,她會選擇當一個好女兒,如果老媽跟她說實話的話,她帶孩子再難也會讓她回去照顧老爸,她雖然也會擔心,但是至少可以感覺她還有家人在而不是無依無靠。對那個時候的她來說。親情是那麼的重要,她不是隻想要索取,她只是害怕失去。
老話說月子裡的事記一輩子,因爲那時候是一個女人生理和心理最脆弱最不可理喻的時候,一點挫折和傷痛都會在心裡被無限放大,那時候的陰影她記了多少年啊!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小心眼兒,可是卻怎麼都說服不了自己釋懷。
怪誰呢?只怪自己嫁了那樣一個家庭,讓他們也跟着有了操不完的心,也讓他們跟自己之間有了多少誤會和罅隙?
甚至到現在,她還帶着偏見和誤會跟爸媽相處了近十年!這些年。她一直活在自己偏激的情緒裡,她想要得到又怕失望,想要付出又怕受傷。所以她在他們面前都儘量冷漠強勢,只怕自己太投入太相信了,會再次受傷。
可是那樣隔着心的滋味並不好受,她甚至不敢在他們面前軟弱,更不敢在他們面前敞開心扉。只怕自己的心給他們看了,也不過換來一個漠視的眼神。
好在現在還不算晚,至少她現在知道了,當年老媽不是故意扔下她不管,她終於可以釋懷了。
任家宣心疼不已地看着她趴在方向盤上哭得泣不成聲的。
他伸出胳膊,摟着她的肩膀。輕聲勸着她,“言言,別擔心了。闌尾炎就是小手術,肯定沒事的!”
“家宣,我委屈。”董言言低着頭,抽噎着說道:“我恨他們!我恨他們怎麼什麼都不跟我說!……我更恨我自己,怎麼就那麼不懂事!?怎麼就那麼愚蠢!連累他們跟着我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委屈!連生病都不敢讓我知道!”
“言言,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宋明誠欺負你們了?我找他算賬去!”任家宣義憤填膺地說道。
“他沒有欺負我!欺負我的是你!我如果不在乎你。今天又何必要丟下我爸跟你過來!可是你還跟我發脾氣!你還故意氣我!這回好了吧!我爸都住院了!”董言言捶着他的肩膀,扁着嘴一臉委屈地說道。
任家宣哭笑不得地挨着拳頭,好聲好氣地哄着她:“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對不起我老丈人!乖,別哭了啊!看看,妝都哭花了!”
董言言抹了一把眼淚,坐直了身子,撅着嘴說道:“我纔沒有化妝!我是素顏,素顏!”
“……是是是!素顏素顏!我說錯了。”任家宣抱住她,幫她擦着眼淚。
董言言一把推開他,“放開我,我還要開車呢!我爸還在醫院呢!”
“你這個狀態開車可不行,還是我幫你開吧。”任家宣的話音未落,董言言已經發動了汽車,平穩迅速地把車開上了馬路。
“你喝酒了,狀態還不如我呢,乖乖的在旁邊呆着,別給我搗亂就行。”董言言說道。
任家宣也沒有跟她犟,只唯唯諾諾地答應着,
董言言見他這副百依百順的樣子,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莫非男人都喜歡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她好言好語地跟他講道理,他跟她擺大男人的譜,跟他胡攪蠻纏他反而肯讓步了,也肯低頭了。
“這會兒這麼好說話了?你不會是看我爸住院了,同情我吧?”她嘟囔着說道。
“哪兒能呢?我老丈人吉人自有天相,不需要我同情。”任家宣笑着說道:“言言,其實我還是喜歡你小女人的樣子,哪怕你是無理取鬧呢,但是有那股熱乎勁兒在,讓人覺得舒服。”
董言言無奈地皺起了眉頭:“怎麼我一哭你就興奮呢?理解不了火星人的思維。”
任家宣伸出手指,點着她的臉蛋兒壞笑着:“你如果叫的話,我會更興奮——”
正說着,董言言的手機裡若有似無地傳出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開車的時候要專心,打情罵俏很危險的。”
董言言的臉唰地就紅了:她這纔想起來自己的電話一直都沒掛,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多虧電話那頭是宋明誠……是宋明誠也挺要命……
她趕緊摁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全神貫注地開車,汽車一路平穩地駛上了高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
“這倆人是肆無忌憚了哈!”宋明誠黑着臉掛了電話,他身邊的王軍也黑着臉站在他身邊,時不時的還偷偷給董言言發一條短信。他都懶得看!
“你離我遠點兒!”他不耐煩地說。
王軍剛要說什麼,宋明誠的兩個保鏢過來把他拽到一邊兒去了,王軍跟他們也熟,懶得跟他們動手:都是給人打工的,都能互相理解,那倆人還關切地問他,剛子怎麼沒來?
“老闆妹妹的學校最近不太安穩,他天天接送她妹妹上學呢。”王軍略帶得意地說道:“別看我們老闆身邊那麼多保鏢,她還是最信任我們兩個。”
“那當然。貼身保鏢,那能一樣嗎……”
宋明誠冷着臉看着他們三個在一旁竊竊私語,忽然覺得自己太孤單了!
好在手術的時間不長,不一會兒,言言爸就從手術裡被推出來了,宋明誠趕緊迎上去,只見言言爸有氣無力地躺在牀上,半閉着眼,一動也不動。
平日裡精神矍鑠一老頭,現在虛弱痛苦成這副模樣,他看了都心疼了。
老人這個精神狀態,他跟言言交待不過去呀!那個女人無理取鬧起來,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
“叔,你感覺怎麼樣了?”他輕聲問道。
言言爸擡起頭,皺着眉頭哼哼了一句,“我沒事兒了,你忙你的吧,這一天淨陪着我了。”麻藥勁兒還沒怎麼過,他說出這幾句話已經很吃力了。
宋明誠趕緊讓護士把他推進了病房,照例是VIP病房,護士長親自護理。
可是病房的環境再好,護理得再仔細,也沒有人能替他遭罪,老頭打着消炎針,在牀上躺着動也不能動,水也不能喝,還什麼都不能吃,看着也挺遭罪的。
爺倆一個躺着牀上,一個坐在牀邊,大眼瞪小眼的等着董言言回來。
“一會兒言言回來了,她說什麼你不用聽,她就那脾氣,瞎着急。”言言爸輕聲說道。
宋明誠苦苦一笑:真是知女莫若父啊。
傍晚的時候,董言言和任家宣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看到老爸虛弱地靠在牀上打着點滴,連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了。
“這是哪個庸醫給你做的手術?是不是麻藥給打多了?怎麼這麼不精神呢?”她不滿地說道。
“誰肚子上拉個口能精神起來?怎麼說也是個手術,傷了元氣了。”宋明誠在一旁說道。
董言言看了他一眼,淡笑着說了一句辛苦你了,回頭氣呼呼地對老爸說道:“我讓你喝酒!看你這回還喝不喝了!?看看這回遭不遭罪?!以後給我戒了!聽着沒有?”
老爸本來就鬱悶着呢,聽她這麼一說,更不樂意了,撅着嘴耷拉着眼皮不說話了。
董言言扁着嘴在牀邊坐下,拉着他的手,眼圈兒又紅了:“爸,我是爲了你好。”
老爸一看閨女這副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抓着她的手輕聲說道:“我這都好了,你可別告訴你媽啊,否則她又上那沒用的火。”
董言言聽到他說這句話,簡直是又氣又恨,恐怕當年他也是這麼跟老媽說的!
但是她還是乾脆痛快地一口答應下來:“爸,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我媽知道的!這幾天你好好在醫院養着,我照顧你!”
誰讓當年老媽瞞着她來着?她這次必須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