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凱旋今年四十多歲,是大齊村唯一的村醫。
醫術算不得有多好,治療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或者是做一點簡單的外科創傷處理都沒問題。
人很好,真要遇到自己沒辦法解決的情況了,也不會瞎耽誤工夫,直接讓人去鎮上看醫生。
在大齊村做了小二十年的村醫了,和村裡的關係很好。
所以他只要說了他治不了,村民們也就明白得趕緊去鎮上了。
這會兒周凱旋進了正屋,摘掉帽子,又道:“林成才咋的了?”
“凱旋,你快過來給他看看吧!渾身的血,看着可嚇人了。”
齊有志和另外幾個村幹部還擡着林成才。
林成才倒也算不得有多胖,可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體重,就這麼擡着,實在是不妥當。
周凱旋這會兒也注意到了林成才,不由得臉色大變:“這是咋搞的?趕緊把人放下,放下!”
什麼炕不炕、牀不牀的已經不重要了。
聽了周凱旋的話,齊有志幾人只好將周凱旋再次放在地上。
其實林成才也就是手腳上被碎瓷片割破了皮膚,身上還真沒被扎到幾下。
至於身上的血,其實都是臉上的傷流血染紅的。
林成才一見村醫來了,又來了精神,扯着嗓子開始嚎,刺激得人耳膜生疼。
“別嚎了,都快讓我沒辦法給你檢查傷口了。”
周凱旋的脾氣算不得多好,發起火來還真有點嚇人。
林成才嚎叫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一直瘋狂嘎嘎亂叫的鴨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這身上可是夠埋汰的了。”
周凱旋一邊說,一邊用隨身帶的小剪刀將林成才身前的大背心剪開。
背心之下的皮膚上,倒是沒有多少血跡。
流出來的血跡大都被衣服吸了,身上露出來的皮膚本應該就是正常的膚色,可這會兒藉着廚房裡那盞昏黃的燈泡光亮,反倒能讓人清楚的看到一道道黑色凜子。
那是常年不洗澡纔會出現的效果。
都不用特別沾水,只需要空氣的溼度稍微大一些,用手指頭一搓,就能搓出一條條黑色的泥條子。
“啊!”
林成才突然怪叫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被窘到了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
整個身前都露了出來,半點傷口都沒有,就是那黑色的泥凜子看着實在是讓人倒胃口。
又照例剪開了林成才的褲子,泥凜子更多了,但依舊沒有什麼傷口。
“你這身上也沒啥毛病,你鬼叫個屁啊!”
周凱旋罵了一句,就要去脫林成才的鞋。
只是那鞋剛嵌開一條縫,就又被周凱旋猛地套上了。
腳心原本就踩到了不少碎瓷片,這會兒還有一些殘留在傷口之中,被周凱旋這麼一碰,疼過得林成才當即慘叫起來。
周凱旋站起身,一個踉蹌,險些沒倒下。
還是齊有志反應夠快,一把扶住了他,關切的問道:“凱旋啊,這是咋的了?”
“辣,太辣眼睛了。”
周凱旋推開齊有志,跑到門口大口的呼吸了兩口夾雜着雨水的空氣,這才擺擺手,說道:“你,你們趕緊用熱水給他腳丫子沖沖,太味了,嘔……”
一口氣說完要說的話,周凱旋就忍不住乾嘔起來。
莊戶人家,就沒幾個男人沒有臭腳丫子。
周凱旋倒是沒有,但以前他也不是沒給別人看過腳,哪怕再有味,周凱旋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反應。
這一次都給薰成這樣了,那林成才的腳丫子得是有多大的味兒啊!
衆人的視線全都看向林成才的腳。
一雙黑色白底的老漢鞋已經被他穿成了黑色黑底的老漢鞋,鞋面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泥點子。
“成才媳婦兒,你趕緊給你男人沖沖腳丫子。”
齊有志看了一圈在場的人,最後點了呂美芳的名。
呂美芳的臉色一白,下意識的朝着後面躲了兩步。
就林成才那腳丫子,別人不知道,她這做媳婦兒的哪能不清楚。
就因爲那腳丫子的味兒,他們兩口子可都已經好久沒睡一起過了。
哪怕是林成纔有啥想法了,非得和自己攪合一下,那都得是將腳丫子洗了以後才能上自己的炕。
這會兒算算,距離上次林成才洗腳,好像都已經是兩三個月之前的事了。
現在那腳丫子,別說聞,光是想一下,呂美芳都覺得能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見呂美芳不僅不上前,反倒往後躲了躲,齊有志很不滿,可眼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只能看向齊大花:“老林太太,你是成才親孃,你給他沖沖腳丫子吧!”
“放屁!老孃是他親孃,不是他丫鬟,誰給他衝腳都輪不到老孃!”
齊大花拒絕得那叫一個乾脆。
不僅拒絕了,甚至還行動異常靈活的直接回了大屋,並且還將房門給關上了。
拒絕的意思,簡直不要更直接。
這下場面尷尬了。
齊有志看向林大海,林大海神色微動,顯然是想過來幫忙的意思,誰知林晚晚卻在此時咳嗽了一下。
就只是簡單的一聲咳嗽,連聲音都不大,卻讓林大海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那個,晚晚啊,你看這,這……”
齊有志算看出來了,在場的人裡面,也就只有林大海才能幫忙,可前提是林晚晚得點頭才行。
林晚晚哪裡能看不出這一點,當下說道:“讓我爸幫忙可以,不過不能在我家屋子裡。另外,村長,我希望能儘快報警。”
機會送到自己面前,傻子纔不抓呢!
齊有志這會兒也明白了,報警這事,林晚晚是不會放棄的。
既然如此,也就順水推舟吧!
畢竟,林家老宅這次鬧得太難看,不報警,他都感覺說不過去。
齊有志也不囉嗦,立刻挑了個年輕點的村幹部回村部打電話,林晚晚讓林智跟着去了。
齊有志和其他村幹部在林成才的身上蓋了件雨衣,便將人擡着出了林晚晚家正屋。
外面還下着大雨,頂雨去林家老宅也不現實,好在這次林晚晚沒再卡着,而是很大度的將自家的柴房讓了出來。
柴房說是房,其實就是個木板搭建的棚子,四處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