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高的鏢師依舊二大爺一樣站在一邊,完全不聽她命令,矮壯鏢師倒是和氣,屁顛顛的上前將棺材蓋子合上,開始往回填土。
顧嫋嫋已沒有心思計較鏢師的不稱職,她看着那一鍬一鍬往回填的土,心中亂亂的。
當最後一鍬土填好,墳包又恢復了原樣,就算是仔細看也發現不了什麼。
“多謝師傅,我們先告辭了。”顧嫋嫋拱手向矮壯鏢師道謝,然後帶着秋菊原路返回。
黑暗中兩道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線盡頭。
矮壯的鏢師卻忽然開口了,“王爺,屬下發現顧姑娘不僅醫術精湛,膽識更是過人,倒是很適合做軍醫。”說完沒等到迴應,再回頭,卻見自家王爺已經丟下他一人先走了。
太陽緩緩從天的盡頭露出半個腦袋,光亮黑暗,陰暗的墳地被陽光灑落,驅散了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
顧興帆緩緩睜開眼,慢慢坐起來,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才發現天色竟然已經大亮了。
他的視線在墳包上掃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眼底一直含着一抹疑惑,又盯着墳包看了半晌,疑惑慢慢轉爲驚恐,猛的從地上站起來,一腳踢醒還在酣睡的小廝。
“怎麼都睡着了?給二少爺守墳的大事怎麼能睡着?”
兩個小廝迷茫的眨眨眼,表情很是無辜。
顧興帆暗罵一聲廢物,大步離開了墳地。
話說顧嫋嫋,一番折騰翻過院牆時,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丫鬟們都要起牀了。
主僕二人小心翼翼的回屋,才關上房門,就聽到外間有丫鬟起牀的聲音,很是驚險的拍了拍胸脯。
“小姐,您到底看出什麼了,奴婢見您一路回來都沉着臉,心中很擔心。”
顧嫋嫋沉吟許久,認真對秋菊說道:“二少爺的死是人爲的,我們府裡藏了一隻黑手,以後你可要小心了,守好咱們的小院,任何來路不明的食物都不能送進來,明白嗎?”
看着小姐嚴肅的臉色,秋菊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沒有多問,只是用力的點頭,承諾道:“奴婢明白,一切來歷不明的東西都會拒之門外!”
見她懂了自己的意思,顧嫋嫋心放下一半,卻還提着一半。
昨晚她仔細檢查了顧興帆的屍體,他的主要致死原因確實是他手臂上被紅背蛇咬傷中毒所致,不過經過她的反覆檢查,最後在他的胃裡發現了大量的棘棘草殘渣。
棘棘草是一種安神類的草藥,它不僅有很好的安神作用,還可以放在湯裡,讓湯的味道更加鮮美,這種草藥很尋常,許多人家自己都有種,有那睡眠不好的便放幾片葉子在湯裡,晚上一定能睡個好覺。
不過,這棘棘草也有弊端,那就是不能吃多,一旦過了那個量就會讓人沉睡不醒,等人從沉睡中醒來時會有強烈的頭痛惡心感。
根據顧興帆肚子裡的棘棘草的量,她推測他起碼足足吃了有一碗,那麼大的量足夠讓他睡上兩天,任人掐捏都不會醒。
所以當紅背蛇進屋咬他時,他纔沒有任何反應的。
那麼現在問題又來了,顧興帆無緣無故爲什麼要吃那麼多棘棘草,棘棘草吃多會中毒嗜睡的事情就連三歲孩童都知道,他又不傻,不可能明知道還去吃這麼多。
顧嫋嫋坐在塌邊看着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抿了抿脣,低低道:“看來,今天還得再去一趟二哥的院子……”
天色大亮,沉睡的顧府甦醒,丫鬟家丁們忙忙碌碌,寧靜又祥和。
顧嫋嫋一夜未閤眼,精神有些萎靡,洗了臉換了身衣裳人才精神幾分,去到正房時在門口正好遇到顧興帆。
“二哥。”她喊了一聲,卻不想將出神的顧興帆嚇了一跳,轉頭看到是她眼神才平靜幾分。
“大妹妹。”臉色有幾分憔悴,笑的也十分勉強。
顧嫋嫋多少有些心虛,昨晚將他迷暈在地上睡了一晚上,雖然mi藥沒有留下多少後遺症,但是以他的性格發現自己在給親哥哥守墳的晚上睡着了,心中一定非常內疚難安的,偏偏她又不能說什麼,以免招來懷疑。
兩兄妹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坐下後,顧嫋嫋的視線就落在了立在角落裡的趙氏身上。
確定了顧興貴的死不正常之後,趙氏便是她第一個懷疑的對象。她盯着趙氏怯懦的臉,身上一陣陣的發毛,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她做的,那隻能說這個女人藏的太深!
這時顧興和跟顧興順兩人相繼進來,兩兄弟的眼下都有濃重的青影,眼中紅腫裡面全是紅血絲。
因爲顧興貴的忽然離世,三兄弟這幾天都不會去學堂。
顧鎮川扶着嬌柔可憐的喬氏從外面進來,正好和迴廊上扶着老夫人來吃早飯的莊六娘碰在一起。
莊六娘眼睫微顫,垂下了眼眸。
“老夫人好。”喬氏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扶着腰朝老夫人行禮。
顧老夫人的視線從喬氏臉上劃過,閃過一絲愧疚,深深嘆了一口氣。
喬氏立刻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淚,又朝莊六娘行禮。
莊六娘淡笑點頭,扶着顧老夫人進了屋,顧鎮川也扶着喬氏進了門。
一大家子都很沉默,從開飯到飯畢都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飯後大家各自散去,顧嫋嫋留下來給莊六娘和老夫人各診了脈象,老夫人沒什麼問題,就是莊六娘脈象擁堵,明顯還是心中的鬱結沒有解開,看來還是因爲顧興貴的死,一時接受不了。
這種時候所有安慰的話都太蒼白,那種失去親人的傷痛也只有留給時間去慢慢撫平。
顧嫋嫋嘆了口氣離開正房去了顧興貴的院子。
小廝依舊守在院門口,只不過這次沒有打瞌睡。
看到顧嫋嫋過來,小廝急忙行禮,“大小姐。”
顧嫋嫋朝他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直接開口問道:“你還記不記得,少爺出事前一天都去了什麼地方?”
小廝認真想了想,說道:“少爺早上去了學堂,不過下午偷偷跑出來了,小的被甩開了,也不知少爺去了哪兒,然後是到了傍晚纔回到學堂,裝作剛剛下學的樣子回了府,這是這樣。”
“那你所看到的,少爺都吃過些什麼呢?”顧嫋嫋又問。
“早飯是西街尾的肉包子和一碗豆腐腦,午飯和晚飯都是在學堂吃的,沒有吃夜宵。”小廝答的很仔細。
“那學堂的飯菜裡有沒有放棘棘草?”她緊緊追問。
小廝卻毫不猶豫的搖頭道:“沒有,棘棘草吃了瞌睡,夫子不許。”
問完想問的,卻是一無所獲,不過,卻讓她更加好奇,顧興貴逃學之後到底去了哪裡?會不會那些棘棘草就是那時候吃的呢?
想到這個可能,她心中一動,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秋菊去趙氏屋裡打聽情況,看看顧興貴出事前一天,趙氏屋裡有沒有異常。
爲了不打草驚蛇,秋菊做的很謹慎,知道傍晚才套出來消息。
“奴婢打探過了,那天趙姨娘先去夫人身邊伺候了,一直到下午纔回自己的院子,之後便窩在屋裡做繡活,身邊的丫鬟婆子也沒有任何異常。”
顧嫋嫋緊緊皺了眉頭,那問題到底是出在哪兒?兇手到底是誰?
趙氏沒有問題,喬氏又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可現在人真真切切是被謀害的,那背後的兇手到底是誰?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殺害顧興貴的人,和上次欲要謀害莊六孃的,絕對是同一個人!
可任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兇手到底是何人。
頹然的過了兩天,莊六孃的病卻不見好轉,每天病怏怏的沒有精神,加上顧鎮川也不怎麼去正房了,整天待在喬氏屋裡,她心裡就越發堵的慌了。
顧老夫人還是心疼兒媳婦的,見兒媳婦如此難受,便提出去上清寺燒香拜佛求平安,一半有拜佛的意思,一半也是想兒媳婦出門透透氣散散心。
這話又正好提醒了莊六娘,顧興和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她先前也很是相看了幾家,最後才定下一家王姓人家,本來已經約好見面了,顧興貴忽然出事這見面便不了了之了。
此時去寺廟那剛好可以讓顧興和和那姑娘見個面,若是互相看對眼了,那就儘早成婚,也算是給顧家添些喜氣。
顧鎮川得知莊六孃的想法也十分贊成,他在正房吃了晚飯又仔細叮囑了兩方見面的一些事情,然後起身去了喬氏的屋子,將給顧興和相看媳婦兒的事情說了。
喬氏聽了臉上也露出幾分真誠的笑意,只是在聽到顧鎮川說了王家的身份之後,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
“怎麼是個商女啊,大少爺樣貌學識都是上品,那將來肯定是能中狀元的呀,給他找個商賈家的小姐是不是太委屈他了!”說着,話裡就帶了怨氣,她覺得莊氏就是嫉妒她有兒子,所以故意給她兒子找個商女膈應她!
一聽到這話,顧鎮川的臉色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