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正是白馬寺的方向。
謝蘭兒正是要去找謝蓉蓉,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只在客棧裡留下了一封書信。
謝蘭兒不說,是因爲她有種敏銳的直覺,顧姐姐和姜大哥如果知道,一定不會讓她去找謝蓉蓉。
因爲顧姐姐好像很不待見她的姐姐。
顧姐姐幫了謝家很多,無論是幫她爹孃下葬,還是救出他們姐弟二人,都是真心且無悔的,但謝蘭兒從未從顧姐姐嘴裡聽她提起過謝蓉蓉這個名字。
顧姐姐也相信那些言論,認爲是姐姐利慾薰心,害死了爹孃?
謝蘭兒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她的姐姐絕對不會是那種人。
謝蘭兒從包袱裡翻出一個四面垂紗的帽子,將它戴在頭上,遮擋住她的臉,便一路憑着她在店家那裡套來的大概路線,一路朝白馬寺的方向而去。
夜色漸漸褪去,晨光熹微,謝蘭兒望着天邊那一抹光亮,心裡的害怕也少了些,她駕馬的速度不快,好在比較平穩,馬兒一路踢踏着步子,慢慢逼近了京城,慢慢地,已經可以看見城門上雙闕的輪廓。
而白馬寺,就在京城西邊。
這時,城門口也有駿馬飛馳而出,馬上的人正是石心兒,他忙完了石府裡的事,現在急着去見謝蘭兒,他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謝蘭兒。
兩匹馬,一個往西,一個往東,一個去白馬寺,一個去客棧,石心兒和謝蘭兒就這樣在城門不遠處相遇,然後插肩而過。
謝蘭兒戴着面紗,她又一心想要去見姐姐,壓根就沒有看見同樣騎在馬上的石心兒,而石心兒也是一心想要去見心上人,也沒有想過謝蘭兒會出現在城門附近。
兩人就這樣陰差陽錯,後來想起來,不只是石心兒,就連謝蘭兒也是滿心後悔,若是當初沒有那麼莽撞行事,也許最後就不會牽連到顧姐姐,害她與姜大哥分離了那麼久。
顧芊芊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不由得伸手擋在了眼睛上,屋中窗紙太薄,又正對着牀,陽光實在是太過刺眼。
她緩了一息,等混沌的腦袋慢慢變得清晰了,她才慢慢從牀上坐了起來,這時,一個東西從她的身上迅速滑了下來。
顧芊芊拿過來一看,是姜寒銘的外服,她環顧四周,卻沒有在屋裡看見姜寒銘的影子,顧芊芊不由得站了起來,向窗戶外望去。
昨夜實在是太晚了,她和姜寒銘便沒有再回客棧的打算,索性在一戶渭水村村民家將就了一晚,此時從窗戶中正好可以望見大半個院子,院中雞鴨遍地,犬吠不止,對面還有炊煙裊裊生氣,依附平靜充滿生氣的農家極樂圖。
顧芊芊笑看着,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姜家村的日子,那時的生活,雖然有張氏和龐氏處處作梗,但未嘗沒有快樂過。
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顧芊芊回頭一看,便見姜寒銘端着一盆水拿着臉巾走了進來,看見顧芊芊站在窗前,便笑道:“媳婦,你醒了?快來梳洗一下。”
顧芊芊笑着走了過去,梳洗打扮了一番,等一切收拾妥當,他們便去向農戶主人辭行,主人還欲挽留共用餐食,卻被姜寒銘笑着婉拒,主人遂不再堅持,臨行前,姜寒銘還強塞給了主人留宿的銀兩。
兩人並肩走在出村的道路上,一夜之後,村子裡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有從空中掛着的還未拆卸的燈籠和紅布鈴鐺中還能依稀看見昨晚的熱鬧景象。
“這便是長生娘娘牌位吧?”姜寒銘牽着顧芊芊在一處神龕前停了下來,道。
顧芊芊掃了一眼牌位上的文字,笑道:“這位長生娘娘,如果當年確實存在的話,倒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單說那治療瘟疫的醫術,就足以讓我輩望塵莫及,只是可惜,那醫術沒能流傳下來。”
“也怪那前朝皇帝,貪念美色,我看那長生道姑多半是拒絕了皇帝,死在了宮裡,真是可惜,你說這長生道姑當初要是活着,這一身醫術有人繼承,不知後世可以救多少人!”姜寒銘還真是有些憤憤不平。
“若真如你所說,那哀帝也不會落得一個昏君的稱號了。”顧芊芊笑道,“你知道爲什麼那麼多人都想要當皇帝?因爲成爲了皇帝,就可以制定天下的法則,爲所欲爲。”
姜寒銘聞言若有所思。
這時傳來一陣腹鳴如鼓,姜寒銘有些尷尬道:“媳婦,我……好像餓了,咱們去買點吃的吧。”
顧芊芊忍不住掩脣輕笑,眉眼清澈如水:“好啊,你想吃什麼?”
姜寒銘四處環顧,正好這時有人擔着扁擔過來,還傳來了一陣吆喝“包子,熱騰騰的包子喲,快來買呀!”
姜寒銘眼睛一亮,丟下一句“媳婦你等等我馬上就回來”便匆匆地跑了過去。
顧芊芊笑着站在原地看着姜寒銘。
“姜……夫人?”耳邊傳來一聲怯生生地輕喚。
顧芊芊聞言回過頭,看見一個嫵媚妖嬈的女子手足無措地站在她的身後,眼神中略有着猶豫之色。
顧芊芊打量了一下,她從未見過這個女子,便試探性地問道:“你是在叫我嗎?”
那女子咬了咬脣,點點頭,即便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由這個女子做起來,也格外地賞心悅目。
“可我並不認識你。”顧芊芊笑道,“你有什麼事嗎?”
那女子福了福身,道:“奴家姓郭,名喚含玉,是這村裡胭脂鋪的老闆,昨日……那姜公子來我鋪子上挑選胭脂,說是要給夫人選一款色澤味道清淡的,可惜當時我鋪子上沒有。”
郭含玉伸手從袖中掏出一盒胭脂,道:“這是奴家昨晚回家調製的,還望夫人不要嫌棄。”
“原來如此。”顧芊芊眼底閃過一絲訝然,她的胭脂快用完了,不過並沒有對姜寒銘說,沒想到他卻注意到了,想到姜寒銘昨晚傻乎乎地在胭脂鋪子裡爲她左挑右選,好笑之餘又多了一絲感動。
她微笑着接過郭含玉手中的胭脂,打開聞了聞,一股幽香縈繞在鼻尖,久久不去,顧芊芊眼
中閃過一絲驚豔。
“夫人,我這胭脂……如何?”郭含玉滿懷希望地問道。
“初看郭娘子,我以爲渭水村裡出盡美人,再看郭娘子,我才發覺這渭水村真是藏龍臥虎,郭娘子這調製胭脂的手法,絲毫不比那些名家娘子的手法差。”顧芊芊笑道,“我很喜歡,這盒胭脂可以賣給我麼?”
“不,不用賣!”郭含玉先是笑得開心,而後急急擺手道,“這盒胭脂,就當是我送給姜夫人的!”
“送給我?”顧芊芊挑了挑眉,看看手中的胭脂,又看了看郭含玉道,“你我素不相識,這胭脂也是娘子你連夜趕製出來的,爲何要白白送給我?”
“此中確有緣由。”郭含玉輕輕笑道,“昨日您夫君便尋不得,我看他焦急,便與他說道了幾句,看他對你是真的疼愛,我也是心生羨慕,有感而發,回家便心生靈感,做出了這盒胭脂,說起來,若不是你夫君,我未必有這想法,還是我佔了便宜,這盒胭脂就當是謝禮了。”
“如此……”顧芊芊喃喃道。
郭含玉朝顧芊芊背後望了望,突然面現一絲慌張,她衝顧芊芊急急忙忙道:“那個……夫人,就這樣吧,我先告辭了。”說完她便快步往拐角處跑去。
“等等,這位娘子!”顧芊芊急追了幾步,便見那郭娘子聞言跑得更快,消失在了拐角處。
“媳婦,你剛剛是在和誰說話呢?”姜寒銘拿着包子從後面走上來道。
“是一位做胭脂的娘子。”顧芊芊望了望,將手攤開在姜寒銘面前,那盒精緻小巧的胭脂盒此時就躺在她的手掌心裡,“她說是你昨夜光臨了她的胭脂鋪,爲我挑選胭脂,昨夜她特地回去趕製了一款,剛剛給我送了來,還白白地送給了我,對了,那娘子叫郭含玉,你知道她嗎?”
姜寒銘偏頭想了想,一臉茫然道:“昨日我逛了好幾個胭脂鋪,有好幾個攤主都是女子,我並未詢問她們的名字。”
“這樣啊。”顧芊芊朝拐角處看了一眼,道,“算了,既然她有心相送,我接受便是。”
“是啊媳婦,你也別糾結這些事了。”姜寒銘將手中用紙包着的包子遞到顧芊芊的眼前道,“來,吃包子,我特意買的你最喜歡吃的白菜素餡的。”
顧芊芊拿起一個,小心地咬了一口,神色一鬆,連連點頭道:“這味道還真是不錯,都快趕上謝家……王府廚房的包子手藝了,這渭水村裡,厲害的人還真多。”
“媳婦若是喜歡吃,下次我親手給你做。”
“好啊,正好嚐嚐寒銘你的手藝,是否有輸給他們。”
“媳婦你放心,就算現在不敵,我還可以好生練一下。”
“是嗎?那我可真要翹首以待了。”
……
那一對璧人慢慢走遠,郭含玉才慢慢從屋後面鑽了出來,貼着牆根,失神地望着他們。
昨天她被那姜公子無情拒絕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想了想,她還是跟了上去,遠遠地綴在他身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