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章 兩種知識
強霖回到岸上,招呼大家上船。宿醉徹底的沒有了,人們精神氣爽,包括被批評的夏明震、宛希先等人。
輪船有500頓排水樣子,50多米長,柴油機作爲主機。這是葉挺自己留用的實驗船,平時用來跑三個島的私家交通船,婆羅洲、新加坡、和馬來島。現在又加上了蘇門答臘島,因爲有個皇家中國石油公司在這個島上。
這也是個簡潔實用的遊艇。船廠工程師有什麼新的輔助設施的設計,都先安裝到這個船上試用,所以桌子鋪位都很新潮,茶水咖啡也都齊全。讓大家感到南洋生活的舒適和愜意。
強霖與大家聊天。他儘量的用底氣講話,讓大家都聽得清楚,因爲大家都在甲板上,邊端着飲料,邊聊天。
他說:“這兩天的問題,是你們要終生考慮的。我自己也是不停的考慮這些問題。”
夏明震問強霖:“你的思考,很顯然超過我的思路,所以,我覺得我的思路是限制住的。”
強霖說:“你這個問題很好。主要是你自己願意被限制。所以知識本身並不重要,是你的心願意停留在哪裡很重要。”
這些話能夠聽明白的很多,但認同的人不多。謝冰瑩是可以聽懂的,因爲她的家庭就是個書香世家,這些有佛學禪宗味道的故事,她聽得太多了。
她問:“令庸先生,胡適先生說科學是自然的科學,也是人生觀的科學。也就是說科學是自然和人生觀的基礎。”
強霖很喜歡謝冰瑩的氣質和長相,很洋氣,鼻子和嘴都很大,又有湘妹子的媚氣。他笑着說:“謝小姐,你不要客氣,叫我令庸好了。”
接着強霖唸叨:“胡適,胡適之,適之啊生存。或許他就是社會達爾文那套,我是不怎麼贊成的。”
謝冰瑩被強霖逗笑了,她說:“胡博士是著名的自由主義者,所以他不一定是“適之";的達爾文的觀點。”
強霖對着大家說:“千萬不要隨便相信一個人的文章和經驗。我與胡適博士的觀點,尤其是社會觀點並無大的衝突。但爲什麼我說不能相信一個人的經驗和文章呢?”
看到大家疑問的眼光,強霖接着說:“每個人都不可能完全明白自己,這個你們自己慢慢體會。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每個人都有侷限。胡適他通讀過聖經,但他沒有信仰基督教。不過,他自己總結的科學人生觀,確實錯誤的。因爲他不知道聖經已經對他產生了影響。”
強霖最後下結論到:“我認爲,每個人總結的自己的成功經驗,肯定都是錯的。因爲他們並不清楚自己的成功背後的力量,究竟是什麼。總結的往往都是合乎道理、道義的。”
強霖說:“你們記住我說的就可以了,不明白沒有關係。從審慎觀點上看,至少我讓你們是懷疑別人的觀點,這總沒有害處。”
胡筠搖搖頭說:“黨代表,你不能這樣,這裡面的道理你還是簡要說一下。”
強霖說:“人接觸到的知識是兩部分,一部分是社會的,包括各種社會政策道德等等;一部分是自我的,各種內心修煉等等。社會理論自身錯誤,不會一下子垮臺,還能挺很多年;自我內心修煉,如果失敗,這個人很快就會完了。”
謝冰瑩說:“胡適的大意是說,個人的價值觀,也是邏輯的科學的,不是玄學的。我認爲這很有道理啊。你在聖約翰大學不是探討人生的邏輯嗎,像奧古斯丁的哲學和神學。”
強霖問大家,你們是這麼理解胡適的科學人生觀麼?
宛希先說:“不是的。我認爲胡適說的就是無神論,科學世界觀就是唯物世界規律。”
謝冰瑩目瞪口呆。這與胡適的觀點大相徑庭。
強霖告訴大家說:“這裡面有個彎彎,是造成誤解的原因。中國文字裡面的概念是比較麻煩的。玄學我們是等於神學,上帝這個神被我們認爲是偶像或者是佛像。胡適試圖告訴大家,神學不是玄學,是邏輯的、科學的。那麼玄學是什麼呢?是不講邏輯的中國多神論,偶像崇拜,包括祖宗牌位、關公、竈王爺、土地廟、藥王廟等等。”
強霖接着說:“人生觀是玄學的,這是張君厲的觀點。他想說的是科學證明不了人生觀的問題,那是神學的問題。但他借用了中國的“玄學”。沒有想到,這個概念是混雜的。他把問題弄複雜了。胡適的科學人生觀的“科學”,更多的是邏輯,神學是有邏輯的。這裡胡適的“科學”,與我們的煤水電的自然科學又不一樣。”
強霖不再解說。因爲謝冰瑩的插話,陷入了科學和玄學,這兩個本身就糊塗的兩個概念之爭。
羅其榮說:“黨代表是想說,科學不是科學,玄學不是玄學麼?那是什麼呢?”
看強霖不肯再說話,謝冰瑩回答:“令庸,不好意思啊,弄複雜了。羅其容同學,我來說說,是的。我心中的概念與胡適先生是一樣的,沒有想到與宛希先的不一樣。所以,“科學”的概念,應該是兩樣的”
宛希先湖北黃梅中學的高材生,被奚落成這樣,很是不甘。“我只是沒有研究而已。科學的範圍要大,玄學的概念就是糊塗的東西。是什麼不重要,關鍵是黨代表昨天說的概念清楚了,自然就明白了。用不着扣這兩個概念的中國意思。”
強霖鼓掌,順路也叫停了這場爭論。他說:“我說胡適,就是這個意思。他很難把自己的意思說明白,用中國現有的概念。所以他是漢文學改革家,他覺得太也痛苦,用中文說哲學。我們不用管這些,你只去自己一個一個去建立個人生命觀裡的概念,就有後面的概念,無論哪國的。”
胡筠嘆道:“按你這麼說,我們現在豈不是沒有什麼概念麼?”
左娜譏諷道:“你以爲呢?農民們要殺一個女人、地主女人,想盡辦法侮辱,你說他們從哪裡學來的概念,爲什麼接受這些概念。我們政策沒有規定怎麼侮辱這些婦女。估計就是孩童時期的概念。”
謝冰瑩震驚到:“我沒有想這麼深刻的問題,我僅僅是發表我各個時期的看法,這些看法怎麼來的呢?”
羅其榮道:“黨代表你要說話啊,我們的個人生命觀的知識到底如何?難道還是嬰兒麼?”
強霖不滿道:“我昨天給你們講,讓你們把人性的弱點估計的充分一些,今天怎麼忘了呢?”
謝冰瑩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估計自己的人性弱點,就估計的不夠麼?”
左娜說:“我明白了,我爲什麼估計人性弱點不願意盡力,我首先不願意承認自己的人性弱點,這是個盲區。”
羅其榮回答強霖:“我簡單的想了一下自己的人性問題,確實沒有什麼準確的概念,應該包括哪些不太清楚。按照這種糊塗程度,我的人生觀只是小學不到麼?”
強霖嘆口氣說:“其實,你的感覺就是你的人生觀知識,你只是自己不承認而已。”
宛希先說:“我把我的人生觀與社會觀放在一起,不就行了麼?”
謝冰瑩諷刺道:“你沒有人生觀,怎麼選擇社會觀?社會觀哪裡來的,老師家長麼?你把自己都交給別人了,活着還有意義麼?” 謝冰瑩是抗了四次婚才跑出家來,最討厭社會觀強加在個人生命觀裡面。
左娜也不贊成宛希先:“宛希先同學,社會觀沒有教你怎麼做-愛,你從哪裡知道的?你怎麼對待一個女人。”
宛希先也不生氣,問強霖:“左同學的問題,你怎麼回答?你的這個女人方面,在你的生命觀裡怎麼得來的?”
芸英知道強霖不一定記得了,笑着說:“我幫他回答宛希先同學的問題。強霖對女人的觀點,就是他怎麼對待女人,是受過貴族式的教育的,包括牀上、心靈,以及對普通人的生命觀態度。他的老師是一個女貴族。所以強霖的女人觀是十分完整的。”
她接着說:“作爲妻子,是能夠仔細體會的,是萬分的感激這種教育。比如,男人鍛鍊自己的身體,其實也有對女人價值觀在裡面。這你們知道麼?”
大家吃驚,這種培訓還真有。結果就七嘴八舌的問起其他方面的價值觀來源。
強霖說我看筆記,在聖約翰大學,我就是每天帶培訓自己這方面的價值體系,所以我不敢說有多好,因爲畢竟才大一。
羅其榮嘆氣說:“你還只是大一,太謙虛了。我感覺自己還沒有上小學呢?”
宛希先不服氣地說:“我還是家鄉的高材生,我還沒有上小學。那我們家鄉、中國豈不是都沒有上小學?”
沒有人吱聲。宛希先只有問強霖。強霖悲哀慈愛的眼神,讓宛希先受不了,他站起來,在甲板上走着。
宛希先念叨,“那我們不真的就是是黃-禍麼?”。強霖也不管他。芸英看不過眼,招呼宛希先坐下。
她輕輕的說:“沒有人說我們是黃-禍,那是中國人自己編出來的,估計是引起對西方的仇恨。我在西方長大,有很多西方人收養中國孤兒,他們哪個把我們當黃-禍了。你能不能不引用這些雜七雜八的社會觀點。”
強霖只是提醒大家,你們擡眼看看,除了茶杯,這船上有哪些還是我們中國人發明的。”
看看周圍,大家終於承認了現實。從發動機、到甲板鋼材、航海圖座標系都找不出是國人的發明。
“所以,” 強霖說道,“你們要把知識分清楚,一部分是個人的人生觀的,一部分是關於社會的知識。有人在故意把他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