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章節(12點)
左瑛之所以苦練‘射’藝,也並不單純因爲骨子裡的那股好強而盲目追求成績。即便她身邊無論什麼時候都不缺保護她的人,而銀火的子彈也不是像現在那麼難生產,她還是需要下功夫練習‘射’箭的,而且水平不能太低,因爲她知道這‘門’技術是這羣剛剛從馬背和弓弦上建立起自己的國家的貴族們,對貴族階層裡的人認同與否的重要評判標準之一。閒着沒戰爭的時候,它就相當於現代的高爾夫球、氣槍‘射’擊,作爲一個貴族,如果竟然對這‘門’技藝一竅不通,根本融入不了別人的圈子,即便貴爲皇帝也很難消減別人的腹誹鄙夷。
左瑛捋起衣袖,看了看從手肘一直纏到手腕的繃帶,活動了一下手腕和手指,依然能夠感到韌帶因爲勞損撕裂而產生的劇痛,看來要等裡面所覆的‘藥’膏發揮作用,還得再等一段時間。
她想想也是,‘欲’速則不達,於是略帶點可惜道:“羽兒,朕聽你的。擺駕回宮沐浴更衣。”
緋羽感‘激’地答應着,連忙過去張羅車駕了。
左瑛一邊往車駕停放的方向走去,一邊問身邊的尉遲南道:“太師喜不喜歡朕送的禮物?”
“回陛下,臣聽說太師當晚就寵幸了其中一個陛下送去的美人。”尉遲南稟告道,“據說先皇曾經也給太師送過美人,太師正眼沒看一下就轉手贈給屬下了,第二天還當面諷諫先皇不務正業。其他人的進獻就可想而知了。”
“哦?”左瑛揚起眉‘毛’,“看來這份禮物還真是送對了。”
“陛下,恕臣多嘴,”尉遲南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陛下將那幾個美人購得以後,沒有直接送給太師,而是留在宮中接受了多日的訓練,難道是對她們面授機宜,讓她們爲陛下刺探情報嗎不跳字。
左瑛淺淺一笑,“要是太師也這麼認爲,你在太師府安‘插’的細作就多了幾分安全。”
尉遲南目光一炯,抱拳道:“陛下英明。”
“朕幫太師養的家犬也夠多了,朕也送幾個去他們家吃閒飯,他不會介意的。”左瑛微笑道:“對了,太師近日在‘操’勞什麼國家大事?”
尉遲南躬身道:“回陛下,臣無能,臣只知太師這兩日頻繁出入校場,據說是親自檢點護送陛下到承澤離宮的軍隊。”
左瑛知道尉遲南說自己無能的意思,就是說這些情報因爲網絡有限,收集得很膚淺,只知道現象,不知道目標人物在校場裡所做的事是不是正如對外所宣稱的那樣。
左瑛眉頭微皺,這一聽聞讓她不由跟李雲深那夜所說的話聯繫起來。李雲深像個神棍一樣說她承澤離宮之行可能有“龍遊淺澤、刀兵見血”之災,而偏偏多日沒有在她的視線中出現的太師又親自料理起護送她出行的軍隊來,這讓她不得不警惕。雖然她向來不相信占卜問卦之類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可她也深信起碼到目前爲止還是跟自己坐在同一條船上的李雲深,沒有必要說些毫無根據的胡話來擾‘亂’她的視聽。
這時候,車駕已經在左瑛的面前。她在緋羽的攙扶下擡腳登上車廂。
馬車緩緩開動的時候,左瑛看着戶外映‘射’着朝陽的湖光,心裡忽然萌生了一個主意。
中午時分,‘豔’陽高照。正在寬廣的校場內佈陣演武的士兵們,比洛陽城裡的大多數人都要提早感覺到了盛夏的到來。
元威校場坐落在洛陽城西的一片廣闊的平原上。它依城而建,一側挨着城牆,演武時整齊的口令聲和吶喊聲,有時候甚至能傳到城牆裡的民居中去。校場裡面非常寬廣,除了閱兵臺和側邊幾座供士兵們休息的房舍以外,都是一望無垠的訓練場地。
今天的校場熱鬧非常,不時傳出陣陣戰鼓擂動和士兵們歡呼叫好的聲音。幾千的士兵分別列隊在閱兵臺前,圍出一片大的空地,空地離閱兵臺較遠的一側立了一排箭垛,每個箭垛之間相隔八九米。應陣上前的士兵們一個個騎着馬,從離箭垛六七十步外的地方走馬而過,在馬背上拈弓搭箭,力求將箭‘射’入靶心之中。一旦前面的一半以上的紅心被‘射’中,校場中就會響起雷雷戰鼓爲陣上的人助威,歡呼聲此起彼伏。
賀蘭楚這時候正一身戎裝、威風凜凜地端坐在閱兵臺當中的元帥椅上,兩邊陪坐了七八個各級將軍將領。這當中就有車騎將軍夏侯元。他那比黑炭能稍白一點的皮膚、滿臉的連鬢絡腮鬍、膀闊腰圓的魁梧體型,跟這會兒的一身亮銀‘色’的鎧甲和穿在裡面的碧綠‘色’戰袍匹配起來,才感覺找到了正主兒。
只見這時候在檢閱臺下一側披掛上陣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裨將。他手挽一把杉木長弓,身背一袋雁翎箭,從馬吏手中接過戰馬的繮繩,爽利地跨步躍上了馬背。馬吏在後面一揚馬鞭,戰馬便發足朝檢閱臺的另一側奔去。
馬上顛簸‘激’‘蕩’,人在上面不光動作不穩,而且視野也是高低起伏,十分不利於瞄準‘射’箭,卻又是跟戰場的實際情況最接近的。
那年輕裨將飛快地搭箭拉弓,雙‘腿’夾緊馬肚,半身伏在馬背上來降低震‘蕩’造成的誤差。他看準側面箭垛上的目標,連發幾箭,每箭皆中靶心。
看見這樣的情景,鼓吏又擂起了戰鼓,場下衆人放開了嗓子吶喊助威。
戰馬受到弓弦在耳後發出的霹靂般的響聲的驚嚇,愈加跑得快,馬背上的人就更難把握準時機將箭發出去了。所以一般失靶的人都是失在這後面幾個箭垛上,後面幾個箭靶上所‘插’的箭矢也非常稀少。
只見那年輕裨將表現得極爲鎮定,似乎早已‘摸’清了戰馬的這一特質。他接連搭箭,“嗖嗖嗖”又是幾箭從他的長弓中勁‘射’出去,馬還沒到,箭已先發,準確地把握着如飛奔走的坐騎的慣‘性’和風速,箭箭直取靶心!
最後一箭沒入靶心的一刻,戰鼓被雷得“隆隆”不斷,歡呼聲久久不絕,全場一片沸騰!
年輕裨將把馬勒穩後,重新回到閱兵臺下,下馬單膝跪地請賞。
賀蘭楚站起身來,朗聲道一句“賜酒!”,便有小吏用托盤碰上一隻滿盛美酒的銅爵。年輕裨將朝閱兵臺上一抱拳,雙手接過銅爵,仰頭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候,人羣中忽然傳來一聲高喊:“皇上駕到——”
這突如其來的一喊,讓幾乎所有人都呆立在了原地,面面相覷。如果剛纔喊的是“某某將軍到”,他們可能知道立刻單膝下跪相迎,但是“皇上駕到”這這句話,對這些最底層當兵的人來說充滿了陌生感,就連做夢也不會夢見自己這輩子有可能親眼見到皇帝,也從來沒聽說過哪個皇帝會在邊關沒有戰‘亂’的時候也出現在校場上的。
直到通報的人又喊了一聲,甚至閱兵臺上的將領們都紛紛站起來往臺下走來,衆人才如夢方醒地陸續下跪。
這會兒突然來到校場裡的的確就是左瑛。
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身爲皇帝沒什麼地方去不得的。既然那麼想‘弄’明白一件事情,不妨親自來走一趟,親眼瞧一瞧。對於賀蘭楚這種深謀遠慮的對手來說,越是出其不意的舉動越安全;越是自以爲經過‘精’心謀劃的部署,越容易被他一眼看透。
於是左瑛從華林苑回宮沐浴更衣後,就帶着緋羽、尉遲南等人,來到城郊的元威校場。
因爲不想驚擾洛陽城中的百姓,所以他們輕車簡從而來,一般百姓看見,只會認爲是什麼達官貴人出行而已;來到校場‘門’口的時候,也沒有允許守‘門’的將士即刻通傳,而是讓他們領着悄悄進來,在人羣后邊觀看了一會兒演武才通傳曉諭衆人。
對於左瑛的忽然到來,賀蘭楚毫不意外。早在半個時辰前,就有宮中的眼線將左瑛要親臨校場的消息送了出來。
比起還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李氏和皇權的牽制的朝政,賀蘭楚對於這個國家的軍權的掌握程度更加之高。十二個柱國將軍中,起碼有七個半是他的人,剩下的四個半里,還有兩個是表面中立,而骨子裡是不敢忤逆他的。所以在這裡,他更加可以以巨人的姿態來俯視那個根基薄弱的小‘女’皇,也絲毫不用擔心她會出什麼足以對付他的奇招。
只是在賀蘭楚眼中,左瑛這種不顧體統、率‘性’而爲的舉動,讓他感到頗爲不悅;再聯想起賞賜突厥美‘女’時欽差所傳的“多日不見,心中想念”之類的話,他頓時有種那個‘花’癡賀蘭瑛又回來了的錯覺,心中更加多了幾分厭惡。
這次跟她單人匹馬闖入太師府中的情形不一樣,他早有準備。他甚至已經計劃好了,除非她不出現,只要她一旦出現在校場中,他就要讓她無地自容,讓她從此在他面前知道深淺進退,不敢再輕易做這類挑釁他權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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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