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快說啊小康子,這個時候賣什麼關子”!
齊大嘴心急火燎的問道,心裡頭卻是有點不是滋味了,他咋還能和少爺有秘密了呢。
衆人也都是伸着脖子等着呢,不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貓膩。
董康慢條斯理的說道:“少爺在李千戶可是還有產業的,有一個龍華山目前就在咱們的手上,少爺的意思就是咱們去龍華山另起爐竈”。
陳駿德聞言點了點頭,一提到李千戶便想起了直到現在還沒有露面的馮天宇來,心裡頭卻是在納悶,這小子跑哪裡去了,等忙完手頭上的事,自己親自去找找去。
“那按陳少主的意思,就不要這平頂山了嗎?這樣不妥,打不過連山寨都不要了就撒丫子,傳出去還以爲我等怕他建奴了不成”?
“天奇兄弟此言差矣,你也看到這大火的模樣,估計明天一早整個山寨便是一片廢墟了。重新修葺的費用必然不菲,刨去花銷不說,可是這耗損的時日,讓兄弟們如何忍耐?再者說了,此戰之後這山寨也被洗劫一空,兄弟們也不能餓着肚子幹活不是”。
董康對着一臉激動之色的付天奇解釋道,這個人永遠都是直來直去,吃了這麼大虧的他豈能輕易嚥下這口氣,非要憋着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的這股勁,誓死要與後金戰鬥到底。
“而龍華山少爺已經營近一年光景,那裡山勢險峻,易守難攻,並且糧食儲備充足,一應設施鹹備。咱們何必守着這個一片焦土的平頂山呢?咱們可不是怕他們建奴,只不過是轉移而已,今日之仇兄弟們又怎會忘了呢“!
“嗯,董康兄弟說的確實在理”。
盛嗣超聞言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天奇兄弟不要太過鑽牛角尖了,咱們應該儘快恢復元氣纔是,意氣之爭可是要不得的”。
“可這……萬一傳了出去,日後咱們還怎麼見人啊”?
付天奇仍是心有芥蒂,對於去龍華山還是有些牴觸情緒的。
“哎呀付爺,你老可別硬挺着了,這年頭只有肥了裡子這日子才能過下去,臉面能當飯吃了不成?咱們跟建奴大幹了一場,傳了出去誰人敢不挑一個大拇哥啊!能笑話咱們的也就是胡海峰那夥人了,可他們跟咱們不是一路人,憑他們笑去。依我看陳少主的安排卻是最周到不過了,只有好好的活下去,日後纔有可能報了今日的大仇”!
李敬斯乃是盛嗣超的二當家的,由於他大哥常年不務正業圍着白豔兒轉,所以山寨兄弟便一直都歸着他來管。之前與齊大嘴說的也都是發發牢騷而已,這人哪點都好除了一點,就是這嘴有些碎。
齊大嘴可是一個記仇的人,別說是他這個說過陳駿德壞話的人,就連董康去年打了他一拳的事,直到現在可還是耿耿於懷着呢。這仇人說話即便是符合自己的心思,但也是控制不住想反駁幾句。
“哎呦,你剛纔不還說要去投奔胡海峰他們去嗎,怎麼現在放屁的功夫就變卦了啊?你說話到底有準沒準啊”?
一句話把李敬斯說得臉色漲紅,對齊大嘴簡直就是恨之入骨了,抱怨之言怎麼能當着老大的面前說出來呢,此人可真不是個東西!可面上還得裝着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口說道:“這個……老大們都別介意啊,我就那麼一說,可我心裡不是那麼想的。堂堂男子漢遇事要迎難而上,豈能退縮?胡海峰他們那幫尿褲子的軟蛋,我才羞與他們爲伍呢,齊大嘴你可別胡說八道啊”!
董康急忙擋住還要說話的齊大嘴,這個小子告刁狀也不挑個時候,真真的愁死個人。
深知自己兄弟脾氣秉性的盛嗣超也是略顯尷尬的說道:“這貨就這個樣,嘴上無德,陳少主不要見怪啊”。
李敬斯心裡泱泱不快,我怎麼了,齊大嘴那廝才叫嘴上無德呢,專揭人短,真不是個玩意兒。
陳駿德只不過一笑帶過,並沒有說什麼,這樣憋着壞的齊大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全身的力氣都使不出。氣得他用樹枝狠狠的戳着,將他身前的那一塊地弄得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付天奇看拗不過大家的意見,也只好無奈的點頭同意。
“啊,既然是陳少主抻頭,兄弟們都同意了,那我也不矯情了,跟着你們走便是了。可有一點大家可要記住,這個仇是不能不報!那麼多兄弟都落得個慘死的下場,我們這些僥倖活着人的要時刻銘記這血海深仇,一定要以牙還牙,報此大仇”!
說完揮舞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扭曲的臉在火光的襯托下讓人不禁渾身發抖。
陳駿德手指蒼天,一字一頓的發誓道:“我陳駿德以性命發誓,此仇不敢忘卻!兄弟們亦不會白死,來日定要他建奴血流成河,以告死去兄弟們的在天之靈”!
衆人眼中閃動晶瑩,白豔兒接過一旁遞過來的手絹剛要擦眼淚,可扭過頭看到盛嗣超那讓自己深惡痛絕的臉後,將手絹狠狠的扔了回去,微微的虛靠着陳駿德的胳膊,全身不停的顫抖着。
良久,衆人都在低着頭緬懷死去的兄弟,除了白豔兒低聲的哽咽外,便唯有火中傳來“噼裡啪啦”之聲。時刻提醒着衆人,山已破,人已亡。
一直沒有出聲的範疇突然開口道:“少爺,可眼下我們該如何渡過這個難關呢,畢竟整個鐵嶺衛都已經淪陷,咱們這麼些人,目標太大,要是一旦遇到建奴的人馬,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啊”!
對啊,衆人的沉默的氣氛瞬間便被範疇的這句話給打破了。現在可不是之前了,這官道之上現在必定是空無一人,而自己這麼一大批人橫空出世,必定會招致大批建奴聞風而至,依託山勢自己等人都是敗得如此悽慘。這要是路上野戰,相信沒有一個人能活着到達龍華山。
已經從沮喪之中清醒過來的陳駿德突然想到一個讓自己忽略的問題,隨即站起身來說道:“這個倒是好解決,我已經派人前去打探,我們只有等待時機,分批前進,晝伏夜出即可。但眼下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事要辦,此戰死去的兄弟們需由你們和我親自送他們,決不能讓他們暴屍日下,走也走得不安生”!
衆人也是霍然起身,跟在陳駿德的身後,開始爲死去的兄弟收屍。
“頭呢?怎麼一個個的腦袋都沒有了呢?哎,小康子,這是怎麼回事啊,沒有腦袋這也認不出來誰是誰啊”?
齊大嘴嗓門最大,一嗓子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陳駿德也發現了這個情況,猛然加速,一路疾馳向大寨門口,形若瘋癲。
嚇得衆人急忙放好手中的死屍,匆忙的就跟着奔跑的陳駿德,不知道這主又是在鬧什麼幺蛾子了。
白豔兒亦是在身其後焦急的喊道:“駿兒,你可要慢一些,你這是怎麼了”?
可在前面跑着的陳駿德恍如充耳不聞,一路上左顧右看,不知道他在找尋着什麼。
在大寨門口衆人終於是看到了站在那裡如呆若木雞的陳駿德,白豔兒走到陳駿德身邊氣喘吁吁的開口問道:“駿兒,你到底是怎麼了”?
可她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覆,急的她拉過站得筆直的陳駿德。可當陳駿德那猶如摧心剖肝的臉轉過來之後,白豔兒整個人都傻了,這還是那個原本美如冠玉的翩翩少年嗎?
“少爺,你這是……”?
範疇小心翼翼的問道,說實話現在陳駿德臉上的表情着實有些嚇人,整個顛覆了陳駿德在他心中文人的印象。
“你……你們看”。
剛纔衆人心憂陳駿德,也是沒顧得上輕易看其他的地方,這回順着陳駿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所有人的眼睛都要冒出血來。
“這幫天殺的混蛋,老子非他孃的要宰了他們不可”!
付天奇怒目切齒的破口大罵,要不是身邊的人拉着,這人一準的會衝出山寨,去與走了的後金士兵拼個你死我活。
白豔兒面色悽慘的低喃道:“怎麼會是這樣……這”!
藉着月光看去,大寨門前堆積起了一座座人山,高一丈有餘,在大寨門口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面橫七豎八的疊着無數屍體,皆是此戰平頂山慘死的衆人。而其狀與山寨之中的一樣,都是沒有了腦袋。
黑夜之中衆山相連之景讓人毛骨悚然,不斷出現的風聲像是在傳遞着死去兄弟們的哀嚎一般,在衆人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響起,心酸之餘又是怒髮衝冠。
“噗……”陳駿德一口鮮血噴出,搖晃着身子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啊!駿兒,你這……”!
驚得身旁的白豔兒急忙過來攙扶,這陳駿德接二連三的暈倒,這次又吐了血,這個是如何是好。白豔兒對此憂心不已,心裡打定主意,等這事過後,一定要給他找個郎中看一看。他年紀輕輕的,可別落下什麼病根纔是。
陳駿德一把推開白豔兒的手,踉踉蹌蹌的便來到屍山之前,將他死去的兄弟一個又一個搬了下來。
“送兄弟們上路”!
袁寶貴一聲大吼,帶着手下的衛隊便加入了陳駿德的行列。
其他人也都是跟着袁寶貴大喊一聲,步履沉重的衝了上去。
正是:生不同時死相逢,黃泉之路需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