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你想要的?”溫和的女聲。
不知道……想要?
“什麼是你絕對不能失去的?”
不知道……失去?失去過的太多了,已經不知道什麼絕對不能失去了。
“你不想改變些什麼嗎?”聲音裡帶了點誘惑。
改變?改變什麼呢?是在她跳下去之前救下她?還是,不放手小妍?還是阻止朋友們開店,以致因此生了嫌隙?還是讓那件事不發生,小哥仍然對自己很好?還是讓母親和哥哥姐姐不要那麼討厭自己?不讓父親和母親最疼愛的小妹出軌生下自己?……不知道,這些都不可能的。
“裕太,你還要逃避多久?”
逃避?我在逃避什麼嗎?
混亂的畫面,尖銳的剎車聲……飛過來的車……
車禍……失憶不是因爲車禍,而是我的逃避嗎?
逃避什麼呢?可怕的車禍?
不,不是的。那些畫面漸漸淡去。
是爲了什麼?
亞麻色的髮絲,長且密的睫毛,直挺的鼻樑,連睡着了都有着細微弧度的淺粉色的脣,略尖的下巴。毫無疑問的,這是個五官精緻的美少年,自己很熟悉的,他是哥哥,不二裕太的哥哥,不二週助。
他睡着了,他身邊同樣睡着一個少年,少年睜開眼睛,安靜地看着他,然後,輕輕地,吻過去。像是害怕驚擾了什麼。
不,不可以,裕太,那是哥哥。
但少年已經吻上去。這個吻,輕盈如蝶。
那個少年,是不二裕太,是我,我是不二裕太,早已不是林澤。
“裕太,你要好好想一想。”溫和的女聲再一次響起。
裕太驚醒,那個夢是什麼?我喜歡的人,是哥哥?不,那只是個夢而已。(不,那是你的記憶!)
裕太轉頭,看着睡在自己身邊的人,如夢中一樣地睡着。裕太就這樣安靜地看着不二週助,直至睏倦襲來,沉沉睡去。
第二天,觀月初來約裕太一起去看比賽。
“今天去看青學和立海大附中的比賽。裕太,要好好觀察喲~”
“是。”觀察嗎?可惜,自己大概再也不能打網球了,不過,還是先不要告訴他吧。
“不二週助這次是單打二……裕太應該很想打敗他吧?”
“打敗哥哥?”裕太莫名。
觀月初微眯了下眼,“啊啦,我忘記裕太不記得了呢。裕太難道沒想過爲什麼你沒有和不二週助一樣在青學嗎?”
“對哦,我在聖魯道夫,但是哥哥在青學……那麼,觀月前輩應該知道吧?”
“嗯哼哼~當然了。裕太會轉學當然是爲了在網球上打敗天才哥哥了。”
“誒?不會吧?我是爲了這個轉學?”裕太瞪大眼。
觀月初得意地笑看着裕太,哦呵呵,就當是報我上次比賽被你整的仇啦,不二週助。
送走觀月初,裕太開始發呆,自己不可能是爲了那種理由轉學的,看觀月的樣子,很有可能是騙人的。可是,自己爲什麼會轉學呢?是因爲哥哥嗎?是因爲哥哥吧?但是,不會是爲了這種理由吧?
“裕太,你看見沒?不二週助的對手是那個切原呢。”
“嗯?”前兩天,裕太好像有聽幸子提過。
“聽說,這個傢伙很麻煩啊。”觀月初皺眉,“就算是天才不二週助,應該也會吃些苦頭。”
裕太一怔,想起來了,幸子說起過這場比賽,當時還直嘆不二週助倒黴。
沒想到快開場時,由美子也來了。“今天周助那麼投入,很少見呢。太好了,趕上週助的比賽了。”
比賽開始。
不二週助難得的一開始就很認真,輕鬆地就拿下了第一局。
但是裕太卻並沒有放下心,幸子說過,立海大附中的部長在醫院裡等着他們。他們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哥哥不可能輕易就贏下這場比賽。切原並不是沒有實力的人。
“周助和那個切原之間發生過什麼嗎?”由美子皺眉。
觀月想了想,“沒有這樣的情報呢,爲什麼這樣問?”
裕太和由美子都擔心起來。
“周助是個很溫柔的孩子,在不知不覺間,習慣配合對手的節奏來進行比賽。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將對手徹底擊潰那種比賽,以他的性格是不會出現的。但是,今天的感覺卻有點不同。”
“確實,和那次和我比賽的時候有點像呢。”觀月輕笑着說。
“誒?那次?”裕太覺得有什麼就要浮出來了。
不二週助拿下了第二局。
裕太的心卻緊了,惡魔的切原出現了!
不二週助受傷了!哥哥的右膝!裕太停住呼吸,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切原竟然第二次又將球打到同一個地方!
然後,是不規則發球!打中了不二週助的臉。
看到倒在地上的不二週助,裕太很生氣,打這種網球……真的太過分了!裕太相信,不二週助一定會反擊回來,他是不會這麼輕易輸掉的人,天才不二的實力可不只是這樣!
果然,不二週助開始反擊,用切原的不規則發球。
裕太看到不二週助的眼神,終於放下心,切原沒可能傷到認真的不二週助。
切原被不二週助的球打中的右膝,他竟然被嚇到了。
“周助的眼神,和那個時候很像呢。”由美子怔怔地說出這句話來。
“那個時候?”裕太很疑惑。
“周助那孩子,從小就不會爲自己的事生氣。但是,如果是家人或朋友受到傷害,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會真的很憤怒,而且絕對不會原諒對方。那是很久以前我放學回家時看到的,似乎是裕太你被欺負了呢。當時,周助就是這種眼神。非常狠地把那些人打跑了呢。”由美子一臉懷念,“現在周助的眼神,就和那個時候一樣。”
裕太怔住,那些畫面浮上來,很熟悉。那是不二週助拼命護住自己,和別人打架……“哥哥……”
從小到大的記憶一瞬間就在眼前,不需要刻意去想什麼。
溫柔慈愛的父母,可愛的姐姐,還有最多最多的,卻是關於哥哥的記憶。
哥哥,不二週助。用着柔弱的身體爲自己擋住拳頭的他,找到躲起來沒有回家自己的他,喜歡捉弄自己的他……好多好多。最多的,是他溫柔看着自己的樣子。
就是因爲這樣才動心的吧?那麼溫暖,那樣像是看着最珍貴的寶物的眼神,讓自己沉溺了。不能自拔,亦不想自拔。明知不能,還是喜歡了。
是的,害怕被發現,然後被討厭,所以逃了,逃去聖魯道夫。在每個週末前,期待他叫自己回家的電話。
不想失去,所以決定一直當兄弟,決定絕對不告訴他自己的心情。
所以選擇忘記,忘了喜歡他,以爲這樣就可以安心地待在他身邊,當個好弟弟,這樣,就不會失去。
看到他受傷,很心疼,告訴自己,這是當然的,姐姐也一樣生氣和心疼不二週助受傷。
但是其實自己都明白的吧,見到他和見到媽媽姐姐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雖然都很溫暖,但見到他時,心裡會多一點微微雀躍地歡喜。喜歡看到他認真照顧自己的樣子,喜歡看到他心疼自己的樣子,喜歡……很喜歡。喜歡到,已經沒辦法失憶了。因爲哪怕是失憶,也無法抹去那些感情。
“網球,是不能作爲製造仇恨的工具的。”這場比賽就此完結。
由美子對着場上的不二週助喊:“祝賀你啊,周助!”
不二週助看向這邊,再一次露出溫和的微笑。
大石檢查了不二週助的膝蓋,鬆了口氣,“骨頭好像沒有什麼異常,但爲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到醫院去一下。”
“好吧,但是,還是等比賽結束了再去吧。”
裕太輕哼一聲,“笨蛋哥哥!”
“裕太不過去看看周助嗎?”
裕太搖搖頭,“姐姐,我想回去了。”
由美子愣了一下,“這樣啊,好的。觀月君,那我們先走了。”
由美子推着輪椅,裕太垂着頭一言不發。
“裕太怎麼了?”
“什麼?”
“裕太明明很擔心周助的,不是嗎?我以爲,裕太會去看看他。”
“他不會有事的。”
“啊,是這樣嗎?裕太,和周助吵架了?”
“纔沒有。姐姐不要老是亂猜。”
由美子笑着不再說話了。
回家的路上,依然很沉默。
裕太很懊惱,其實很想去不二週助那邊,好好看看他,確認他沒事,讓他馬上去醫院看醫生。但是,裕太說出口的卻是回家。
“裕太,你要好好想一想。”
裕太想起幸子說的這句話。是的,是該好好想想了。自己是不可能一直逃下去的,總有一天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