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 新生(二更)
這種在沒有前路時依然璀璨的光芒灼傷了琳達的心臟,把陳腐的傷口一挖而淨,讓她重新體會了純粹的舞蹈的樂趣,和舞臺無關,和榮譽無關,只是舞蹈本身帶來的快樂。
鏡頭裡出現了平跟的涼鞋和白色裙子的下襬,旁邊是久違了的紅色旅行箱,站在門口,按響門鈴,房門打開,一條灰色的長裙下襬出現,鏡頭擡高,少女和母親相擁,熱淚盈眶。
鏡頭切換,這次是舞蹈學校,A№站在樓下,看着水管,搓手,準備開爬時,路燈的照射下,身前出現了一個細長的影子,小女孩嚇得轉過身,卻對上了琳達善意的目光。
琳達伸出手,手上是一條折的整整齊齊的練功服,還有一雙芭蕾舞鞋,衣服和鞋子都是半舊的,保存的很好,洗的十分乾淨。
ANN睜大了雙眼,“WO~”
她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衣服和鞋子,一大一小,彷彿完成了某種神聖交接,在衣服換手的剎那,一隻手大一隻手小,一隻白一隻黑,兩隻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時間也似乎永久的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ANN揚起頭,臉上一片絢爛的笑容,琳達嘗試着咧開嘴巴,初時臉上還很僵硬,漸漸的柔和起來,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以前的陰影,黑暗的往事,都被神奇的笑聲吹走,撥的雲開見明月。
琳達握着A№的手,一大一小,在路燈下拖出了兩個長長的影子。
到了琳達家裡,上了樓,推開門,ANN一串喔喔喔,她看着巨大的鏡子做了一個鬼臉,身後同樣有一個A№在做着鬼臉,伸手摸着錚亮的扶手又蹲下身子,研究了半天木質地板。
ANN歡快的甩開鞋子,赤裸着雙足在練功房內盡情旋轉,一旁的琳達看着她,只是笑。
ANN看着琳達,琳達看着ANN兩個人臉上幸福洋溢,笑如高山流水,無法抑制的傾瀉而出。
ANN開始在琳達的指導下練習芭蕾,從基本功開始,琳達是一個嚴厲的老師,每一個動作都要求做到位。
這種殘酷的訓練方式引起了61№的反彈,她終於跑了出去,看着外面的烏雲密佈,琳達追了出去。
暴雨中琳達絕望的追尋,她跌倒在地,混亂的雨幕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A№的臉上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小小的身體伏在了琳達身上彷彿這樣,就可以爲她遮擋風雨。
琳達掙扎着爬起來,半臥着抱住了61NN在暴雨的沖刷下,兩個人的臉緊緊相貼,琳達的嘴脣翕動着,可以清楚的看出那個脣形:A№!ANN!!
琳達放鬆了要求,只是簡單的教導着A№之後便帶着淡淡的微笑在一旁安靜的觀看。
某一日,琳達從樓上下來聽到了廚房裡傳來的談話聲,站在門口向裡探去,婦人的聲音溫潤祥和,孩子的聲音清脆歡快。
母親輕聲講述着琳達小時候的故事,關於夢想。
ANN聽得很認真,不知不覺,講到了那次事故,婦人的聲音一頓,時間停止,門縫依然存在,樓梯上,女孩瘦削的身體輕輕移動,讓人的心臟莫名的一緊。
ANN一改散漫的作風,自發的要求自己,訓練十分刻骨,效果也非常明顯,她單腳迴旋可以連做十個。
琳達摸了摸女孩的頭,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淡淡地笑了起來。
翌日傍晚,兩人一起出現在了劇場外面,售票處的巨大海報上,寫着幾個大字——著名芭蕾舞演員簡。
海報上,JO№懶洋洋的靠在鏡子前,鏡裡鏡外,一個疲憊,一個放蕩,一樣的臉,卻有不一樣的神情,似乎眉毛一挑,人便換了一個。
琳達只看了一眼便快速地挪開了視線,掏着錢包的手卻顫抖的掏不出來,後面排隊的觀衆不滿地催促,她手一哆嗦,地上散落了一堆零錢,ANN馬上蹲下去,快速地給她撿了起來。
錢包扣在地上,A№翻了過來,裡面兩個妙-齡少女並肩笑的燦爛,一個放肆,一個溫婉。
ANN睜大眼睛,擡起頭向着海報看去,隱隱明白了什麼。
合照中的簡的表情,和鏡子裡的簡一樣,而鏡子外的表情,竟然有些類似琳達在照片裡的樣子。
彷彿,琳達把簡關在了鏡子裡一樣。
付了錢,拿了票,琳達牽着61№向着劇場走去,她的手不知不覺攥的非常緊,ANN的小臉抽搐,卻咬住牙關不發一聲。
進了劇場裡,兩個人安靜的坐下。
表演開始。
這是一個關於女王的故事,公主有兩個,女王卻有一個。
被鎮壓在了鏡子裡的妹妹,和鏡子外的姐姐,每當晨昏交替的時候,二人身份對調。
前來求婚的鄰國的王子丹,被公主奇妙-的個性吸引,白天的高貴端莊,晚上的放浪不羈,熱情似火,每一個都讓他着謎。
終於,做出選擇的時刻到了。
無論他選了哪一個,另外一個將會永久的被鎮壓在鏡子裡。
女王在白天裡穿着低胸的湛藍晚禮服出現,似乎預示了結局。
夜晚,面對着破裂的鏡子,女王的笑容蠱惑妖魅,她伸出塗滿了蔻丹的手指,輕輕撫摸着鏡子上的裂痕,彷彿撫摸着一個又一個傷痕,鏡子裡的女孩擡起手,把釦子一個個的扣起。
當太陽升起時,陽光照在了鏡子前的女王身上,她依然美麗,卻已經永遠的失去了呼吸。
鏡子裡,兩個女孩,手牽着手,並肩而立。
和琳達錢包裡的照片一模一樣。
這是梅雨第一次看到這個片段的拍攝效果,用語言已經描述不了她此時的心情了,這出舞臺劇只能用巧奪天工來形容。
這出舞臺劇最神奇的地方,是JO№完全沒有參演。
所有的演員,都是劇組裡的配角們,獨立完成的,關鍵是攝影的巧妙-手法,以及後期剪輯的功勞。
梅雨記得很清楚,整部片子,攝影師一直是交替工作的,只有這部舞臺劇,由同一個攝影師獨立拍攝。
每當ONE出場時,便採取局部拍攝的方式,拍下女王那華麗的蛋糕裙的裙襬,或者纖細的撫摸鏡子的手指,也有眼部的特寫,拍的極美,像是一汪清池,幽幽不見底。
整部舞臺劇,並不是一起呵成,片中的簡,更是用了三個演員完成,分別拍攝了一個人的手指,和另外一個人的眼睛,至於舞蹈部分,則由第三個人來完成。
梅雨百感交集,影片真是最精密的電子儀器,無數細小的場景組合成完美的舞臺劇,天衣無縫,一點破綻都沒有,真令人感動。
劇情的銜接也非常榜,舞臺劇和現實裡的變化絲絲相扣,互相呼應,正如鏡裡鏡外,簡和琳達,也許,還有MAY和O№。
看過舞臺劇的A№的眼中開始綻放不一樣的光芒,她更加刻苦,同時開始尋求演出的機會。
排着長長的隊伍,在一羣同齡的白色皮膚的少女中,A№異常顯眼,面試人那驚詫的雙眼,委婉的拒絕詞,都沒能打消這個孩子雙眼中燃燒的火焰,她的鬥志更加旺盛。
每次她一回頭,琳達總是微笑着立於她的身後,這給了A№無限的勇氣。
ANN拉着琳達的手,兩個人已經幾乎一般高,她認真地道:“琳達,我要更加努力,要遠遠超出那些白人女孩,只有這樣,他們纔會承認我。”
是的,當實力遠超旁人,這個世界終將無話可說。
琳達望着女孩,搖了搖頭,她鬆開女孩的手,在剛剛面試完的街道上,口裡輕聲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突然,舞了起來。
她單腳支撐,做出了一個又一個芭蕾舞裡的基本動作,簡單,但是姿勢優美。
面試完的女孩們紛紛站在了臺階上看起了熱鬧,眼中臉上露出了驚豔的表情,議論紛紛:“那是誰?跳的真好。”“不認識,剛纔沒有面試吧?”
ANN的眼圈泛紅,只有她知道,琳達跳的多麼辛苦,可是琳達臉上的笑容,又是那樣的動人。
ANN的舞蹈再次發生了變化,原本是美輪美奐的大理石像,現在則賦予了生命,她的舞蹈越發靈動。
終於,她以無人可及的實力進入了舞團中,簡所在的舞蹈團。
不久後,她取代了簡,成爲了新的臺柱,最新貼出的海報裡,那個對着鏡子憂傷的女王,已經換成了A№,黑珍珠一樣的美人,這是海報上的宣傳語。
畫面轉換,琳達出現在了一個酒館之內,和一個褐發女郎坐在了一起,兩個人間,只有酒杯,一杯又一杯,無人勸酒,似乎只是獨自解醉。
漸漸,卻看出了門道,每當琳達喝乾一杯,旁邊的女郎必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琳達不動,她便不動。
終於,喝的半醉的琳達離去了,吧檯之上,留下了一張照片,照片裡,兩個女孩並肩而立,婷婷嫋嫋。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