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擡起眸,看到雷秋葵對着他笑,他的心跳彷彿漏掉了一拍。
多少年前,他們像現在這樣坐在彼此的對面,她總是愛把自己碗裡並不多的牛肉都夾給他,還說她不愛吃牛肉。
明知道這是個謊言,可是沈振斌卻一直捨不得打破這個謊言。
時光匆匆逝去,原以爲他們的愛情只會伴隨着歲月的流逝而慢慢地消磨掉,可是這一刻,他發現,她還是記憶中的那個她。
儘管容顏漸老,可是她的笑,她的好,依然讓他暖徹心扉。
兩人吃完麪後,付了錢就離開了麪館。
這個年代的夜晚,沒有燈紅酒綠,沒有車水馬龍,就連路燈都很少很少。
有些路,是漆黑一片,伸手都看不見五指。
雷秋葵自小就有點怕黑,她走在沈振斌的身後,下意識地就抓了抓他的衣角。
沈振斌恍然反應過來,腳步未停,一隻粗糙的手悄悄地握住了衣角處的那隻手,緊緊地圈在自己的掌心中。
雷秋葵的眼眶有些溼漉,她吸了吸鼻子,跟上他的步伐。
兩人毫無對話地走到醫院樓下,這回是雷秋葵走在了前頭,身後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拉着她的手,止步不前。
“秋葵,你後悔嗎?”
——
霍嘉樹從沈家離開,回到霍家後,就一直心神不寧的。
田百合喊他吃晚飯,他也是半天都沒動靜。
霍思思被母親趕來催他吃飯,見他坐在椅子上發呆,走過去推了推他,“媽讓我來喊你吃飯!”
回過神來,霍嘉樹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嗯,走吧。”
兄妹倆一前一後走到堂屋裡,飯菜都盛好了,就等着他們開飯。
霍嘉樹從小愛吃辣的,桌上只有三個菜,卻有兩個菜是辣的。
明明在部隊裡的時候,最懷念的就是母親做的飯菜,可是現在吃起來,卻味同嚼蠟。
“嘉樹!嘉樹!”田百合推了推他,“怎麼跟你說話都不理人啊!”
自打下午他回來的時候,田百合就發現他不對勁。
霍思思在一旁沒好氣地說:“他還能怎麼樣?肯定是擔心沈半夏那個狐狸精!我可是聽說了,沈半夏跑到妖山上去了,結果被狼給咬了,她爹孃知道後,就連忙帶她去縣城的醫院了。要我說啊,她就是活該!明明妖山被村子裡的人特地給封了山口,她居然還跑進去,這分明就是找死啊!”
田百合心中咯噔一下,“還有這樣的事?”
沈半夏那孩子,她是見過的,簡直無法想象她膽子會這麼大!妖山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有去無回,吃人的地方!“嘉樹!那你沒跟她一起上山吧?”田百合開始擔心起自家兒子的安危。
結果霍嘉樹說:“我去了,她受傷也是因爲我沒保護好她。”
“什麼?你也去了?”霍思思驚地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哥!你是瘋了嗎?她不要命,你也跟着她一起不要命?她可以沒良心地不管她爹孃傷不傷心,可你呢?難道你爲了她,可以不顧我跟媽的感受嗎?”
“思思!坐下!”田百合瞪了她一眼。
吃飯摔筷子是極爲沒有修養的事,霍思思的行爲讓田百合很生氣。
“媽!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管我!你不該管管我哥嗎?也不知道沈半夏給他下了什麼迷魂藥!把他的魂都給勾走了!”
田百合沒有說話,一個警告的眼神望着她,霍思思氣得不行,卻無可奈何,只能乖乖聽話。
她剛一坐下,霍嘉樹就放下了筷子,很嚴肅地警告她,“霍思思,夏夏是你未來的大嫂,你說話給我客氣點!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是我娶她娶定了!你最好嘴巴放乾淨點,再讓我聽到你說她的壞話,就不是警告你這麼簡單了!”
霍嘉樹難得說話這麼硬氣,簡直不容商量的那種。
緊接着,他又對田百合說:“媽,我要娶她。”
田百合欲言又止,想勸他,可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霍嘉樹知道現在田百合還不能完全接納沈半夏,但是這件事他已經決定了。
“媽,我不是在跟您商量,我只是來通知您一下。我知道您不喜歡她,但是我喜歡她,她對我很重要,我要定她了。”
這是霍嘉樹第二次用這樣的口氣跟自己說話。
第一次是他要去參軍,她不同意。
他直接請來了他爸生前的戰友來當說客,態度很堅定,她沒辦法,只有妥協。
今天,這便是第二次了。
霍嘉樹從小就很懂事,很少會對她提出很過分的要求。
但是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也是個有主意的。
當兵是他自己的選擇,最後他用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他確實是個當兵的好苗子。
用部隊首長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個天生的兵王。
現在他要娶沈半夏,那麼久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沈半夏那個姑娘,她見過了,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家世也不賴,當他們霍家的兒媳婦綽綽有餘。
霍嘉樹能陪着她一起上妖山,能在她受傷之後心神不寧的,這完完全全就是戀愛中的男人啊!就好像當初她和霍榮耀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對待彼此之間的感情,也是堅貞不屈,和命運和家族抗衡,最後走到了一起。
她不想做個棒打鴛鴦的人,沈家這些年,也幫襯過她不少。
若是答應了兒子,迎娶了沈半夏,也不算是壞事。
思索之下,田百合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霍榮耀的遺像前,讓霍嘉樹過去。
“你要是想好了,就當真你父親的面發誓,軍婚是受法律保護的,你一旦和她結婚了,就很難再離婚。”
霍嘉樹沒想到母親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他激動之餘,眼中更是浮起了一層氤氳,“媽……”
田百合燒了三根香,就等着他發誓。
霍嘉樹肅然起敬,對着父親的遺像敬了禮,鏗鏘有力地宣誓着:“爸,我霍嘉樹向你發誓,這輩子只會愛沈半夏一個人,我願意和她成爲一輩子的夫妻,愛護她敬重她,和她白頭到老!”
就像你對我媽一樣。
他知道,父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和母親走到最後。
這些年,他親眼目睹了母親的不易,所以他更要完成自己的誓言,和沈半夏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