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話。“逼婚的事你都做得出,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的......你還懷孕了嗎......你覺得我會受你威脅嗎......如果你真懷孕,並且用孩子威脅我不許納妾,那麼我的決定是......我會親自端一碗墮胎藥給你,表明我納阿秀爲妾的決心。”
甘力風心臟狠狠一抽,偉岸的身體壓抑不住的往後退,直到背抵着冰冷的牆。
如果她真的懷孕,那麼他那天所說的話,對她而言該是何種傷害,承受着怎樣的痛。
“力風,救......”她慘白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痛苦的捂住肚子,跪在雪地上向他求救。
而他卻打斷她的話,“你根本沒受傷,做戲給誰看?”
她打出的那掌,用了所有的內力,肯定動了胎氣,而他卻自以爲她能打出那麼強悍的一掌,篤定她沒受傷,對,她是沒受傷,卻動了胎氣。
“傾陽。”聲音因恐懼而微顫,甘力風一把將嚇傻的春菊推開,飛快的衝出院子。
春菊回神,也迅速追上。
甘力風越是靠近雅香閣,越是惴惴不安。
還沒走進院門,空氣中飄浮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
血腥......甘力風的心猛的一顫,在戰場上他已經聞慣了這種味兒,而此刻在他鼻翼間,猶如......
突然,甘力風遠遠地,視線捕捉到雪地上那抹身影,莫名的恐懼席捲而來。
“傾陽。”甘力風身影一閃,如疾風掠過,倏地整個人僵硬住,血色瞬間從臉上褪盡,震驚而恐懼的目光緊鎖着雪地上的人身上。
地上厚厚的一層雪積累,已經將她刺目的血覆蓋,卻依舊能嗅到空氣中飄浮的血腥味兒。
僅僅一個半天,一個夜晚,雪已經快要將東方傾陽的整個身子覆蓋。
雙目睚眥的盯着趴在雪地上的東方傾陽,是恐懼,是錯愕......
完全不敢相信,此刻趴在雪地上,雪積堆在她身上,僵硬着身子,不知是死,還是活着的人兒,是今天與他爭吵的人兒。
“啊!大少夫人。”春菊捂住嘴,驚愕的望着眼前這一幕。1bjvx。
“傾陽。”春菊的驚呼聲,瞬間將甘力風驚醒,猛的撲上去,來不及撫去她身上的雪,跪在她面前,抱起她的身子,冰冷的令他發慌,僵硬的令他害怕,特別是那被血染紅的羅裙,這是冬季的衣裙,血與雪溶合在一起,使得她的裙子也變得僵硬,失去了絲綢的柔軟。
甘力風死死地盯着那刺目的血跡,渾身壓抑不住的顫抖,抱着她的雙臂也劇烈顫抖。
“力風......孩子......”想着她的話,想着她求救而被他諷刺,想着......昨天跟她爭吵的事,一次次地回放在他腦海深處,恐怖的記憶慢慢地腐蝕着他的心臟。
“大少爺。”春菊見甘力風只是抱着東方傾陽,目光死死盯着那被染紅的羅裙,忍不住叫他。
甘力風猛的回神,來不及再自責,再悲痛,抱着東方傾陽朝外奔去。“於南,於南,叫大夫......不......胡易......把胡易給我帶來。”
甘力風的聲音因內心的恐懼而顫抖,他真的害怕了,這不是他第一次害怕,卻是第一次他害怕傾陽離開,這種感覺就跟突然得知蕊兒離開自己一般。
此刻,他沒去想,東方傾陽如果出了什麼閃失,這近一月來的努力都會付之一炬,功虧一簣,而是她不能離開自己,他捨不得她離開,他接受不了她離開,如果她真的離開,他一定會毫不遲疑的跟隨她而去。
他不知道是情愫,還是因愧疚,若她真離開了,他一定追隨而去。
她活,他活,她死,他死。
有了這種想法,內心的恐懼微微減弱。
於南原本不知何事,震驚於甘力風用千里傳音叫他,這是將軍府,若非出了重要事,大少爺不會用千里傳音叫他。
原本他以爲是阿秀有出事了,當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甘力風面前,見他抱在懷中的人,目光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滯住了。
“你跑這裡來做什麼?不是叫你去把胡易給我帶來嗎?混蛋,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把胡易給我叫來......快去啊!”甘力風睚眥爆裂的大吼着,恐懼瞬間化爲熊熊的怒火,還有無窮盡的憤恨。
怒是對於南,但恨是對自己。
“是。”被甘力風一吼,於南立刻反應過來,這樣的甘力風是他陌生的,甘蕊兒出事那會兒,他剛好不在,也並非將軍府的管家,所以那時候的甘力風他沒見過。
不知是巧合,還是胡易有心靈感應,於南才跑出大門口,就與疾步而來的胡易撞了個正着。
胡易壓抑着莫名的擔憂,扶穩於南問道:“於管家,你匆匆忙忙這是要上哪兒去啊?”
他深知於南是什麼人,於南是力風手下最得力的副將,等於是力風的左右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如此慌張的於南,他第一次見到。
既然讓他僥倖撞到,豈會不奚落一番。
“大少夫人出事了。”於南一見胡易,頓時鬆了口氣,在他看來,只要有胡易在,大少夫人就有救了。
“傾陽。”胡易心裡頓時咯噔了下,幾乎是漏了一拍,不安的感覺再次猛的涌上心頭,來不及問於南實情,一把將他推開,衝進大門。
房間,甘力風叫人擺放了幾個火爐,似乎還嫌不夠,又有人連續搬了兩個來,室內的溫度比驕陽似火的夏季還高,春菊不斷的抱着被子蓋在東方傾陽身上,熱得都冒汗了。
“傾陽,醒醒,我求你醒來,傾陽,我錯了,我真的錯,傾陽,我求你醒來,只要你肯醒來,無論讓我做任何事,我都會做,你要我的愛,好好好,我給你,你要我放下對蕊兒的愛,我也答應你,我不想騙你,一時半會忘不了,我會努力,試着放下,試着只愛你一人,傾陽,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愛上你,傾陽,我求你,別閉着眼睛,睜開眼睛看看我,行不行?傾陽......”
甘力風緊抱着東方傾陽僵硬的身子,室內的溫度高得嚇人,宛如處身在岩漿旁邊,渾都都冒着汗,而甘力風的心卻是冰冷,連手心都是涼的。
緊緊的抱着她,雙手不停的搓着她的雙肩,時而搓着她冰涼的小手,可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室內的溫度如何高,她的身子依舊是凍僵的冰涼。
他害怕,真的害怕,一種失去的恐懼在心裡漫延。
他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離開自己......不,她不會離去,他不會讓她離開,她那麼愛自己,怎麼捨得離開自己。
“傾陽......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惱我,恨我......但是,求你別不理我,傾陽,我真的知道錯了,傾陽,我再也不會怪她了......從她跟端木夜離開那一刻起,她就......”她不是他的那個蕊兒了,雖然身體是,但是靈魂已經不是了,他愛的不光是蕊兒的身體,而是靈魂。
她現在是西門疏了,他的蕊兒已經將身體給西門疏了,蕊兒真的死了,只是柔體還活着,讓西門疏幫她活着,給西門疏完成她的......
即便害怕快要崩潰,但甘力風的理智還沒完全殆盡,禍從口出,這樣的話他還是知道,他發誓,等她醒來,等她的身體好了,他一定會告訴她,將一切的真相都告訴她。
只要她肯醒來,他跟她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秘密。
“傾陽,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她只是我的妹妹,只是妹妹,真的,真的,真的,只是妹妹,我會接受......不,不是接受,是愛,我一定會愛上你,你給我多少愛,我回你多少愛......不不不,加倍回你,把你這十多年來的愛,加倍還給你,傾陽,你醒醒看看我行嗎?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傾陽,求你相信我,全是肺腑之言......”
“大少爺......嗚......大少夫人,她......”
“你給我閉嘴。”甘力風厲聲一吼,吼斷春菊的話,現在的他,誰的話他都聽不進去,尤其是傾陽不利的話。“哭什麼哭?傾陽她不會有事,你再哭,我讓人將你的嘴縫起來。”
甘力風的警告,春菊嚇得一愣,瞬間停止哭聲,只能默默拭淚,她是強忍着不哭,卻還是有壓抑不住的抽泣飄逸而出。
“傾陽。”正在此事,胡易踢開門,衝了進來。
室內跟室外的溫度,簡直是天壤之別的反差。
“胡易,快救她。”一見胡易,甘力風彷彿看到救星般。
“傾陽。”胡易只是簡單掃了一眼那些火爐,衝進內室,睨了一眼牀上被甘力風緊抱在懷中的東方傾陽,臉色蒼白的嚇人,彷彿死人般,心狠狠的抽,憤憤的目光落到甘力風身上,寒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前天還好好的,只是昨天一天未見,加上昨夜他在宮裡陪甜兒,今晨一早離開皇宮,那抹不安經一夜的沉澱依舊沒減弱,反而愈加濃烈,來不及回胡易,他直接跑來將軍府,沒料到僅是這場面。
懊悔席捲而來,昨天他就隱隱不安,準備跑來將軍府看傾陽,卻被甜兒的侍女叫了進宮,經不住甜兒的挽留,陪了她一夜,他不該留在宮裡,他應該來將軍府確定一下傾陽。
“你廢什麼話?我叫你救傾陽,你到底聽到沒有?”甘力風勃然大怒,切齒低吼,他知道是自己的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是罪人,但是在這時候,他不容許任何人指責他,胡易也不可以,等救活了傾陽,要殺要剮,只要傾陽一句話。
胡易被他這麼一吼,有些微愣,不用想傾陽能變成這樣,肯定與他脫不了關係,想到傾陽對他的愛,胡易心裡泛起嫉妒,很不客氣的朝甘力風吼了回去。“傾陽成這樣,你還有理了。”
“胡易,你孃的給老子閉嘴,你是大夫,難道看不到傾陽就快要死了嗎?”甘力風氣得朝胡易吼出粗話,如果不是抱着傾陽,他真是恨不得衝去給胡易一拳,這傢伙難道不長眼睛嗎?他看不出傾陽有危險嗎?
被甘力風這麼一吼,胡易也回過神來,現在縱使有天大的怨氣都得壓制在心頭,此刻最重要的是救傾陽要緊。
“滾。”胡易不想見到甘力風,現在甘力風在他眼前,會影響他救治傾陽。
“胡易,你若是再廢話,你信不信,老子立刻下令,踏平你的胡府。”甘力風咬牙切齒的警告,胡易那個滾字,讓他怒不可遏,他憑什麼叫自己滾,他以爲他是誰,傾陽的夫君是自己,而不是他。
胡易又是一愣,冷睨了一眼甘力風,他眸中散發出的光芒,並不像是嚇唬他,深知要是自己再廢話,甘力風真會下令踏平胡府。
胡易冷剜了甘力風一眼,坐在牀邊,甘力風已經將藏在被子中的手放在他面前,胡易握住她的手,爲她把脈,頓時心大駭。
“不可能。”胡易心一沉,幾乎懷疑自己的診斷,看着那張蒼白到駭人的臉,抓起她的另一隻手腕,結果還是一樣。
聽到“不可能”三字,甘力風駭得一震,慘白的臉色有些茫然的看着胡易,他不明白鬍易口中的不可能是什麼意思,他想問,卻又不敢問,只能屏住呼吸等着胡易告訴他。
兩隻手不停的交換着把脈,甚至還掐了她的人中,東方傾陽依舊緊閉着雙眸,彷彿死人般,胡易無力的放下她的手,倏地,微眯起雙眼,眸中好似淬了毒一般陰狠駭人,厲聲質問:“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甘力風又想吼他,讓他救治,胡易接下來的話,無疑不是將他打入地獄。“她爲什麼會死?”
轟!甘力風腦海瞬間一片空白。
她爲什麼會死?她爲什麼會死?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可能嗎?不可能。
他不相信,她不會死,她絕對不會死,是胡易故意的,對,就是胡易故意的。
甘力風在心裡自我安撫着,然而,春菊在聽到胡易說“她爲什麼會死?”頓時哭出聲,不顧一切的撲倒在東方傾陽的身上,猛的搖晃着。“大少夫人......嗚......大少夫人,您怎麼能......您怎麼能......嗚......您死了,肚子裡的寶寶怎麼辦?您答應過奴婢,等寶寶生下來,您第一個給奴婢抱......嗚......大少夫人,您怎麼能食言......還有寶寶......嗚......”
“不許哭,她沒事,她不會有事。”甘力風看着哭喪般的春菊,還有她口中的話,無疑不是在他心口上補上一刀,勃然大怒,咆哮如雷,冷若冰霜的怒視着春菊。“你給我閉嘴。”
處於傷心中的春菊,那還聽得進甘力風的威脅,不僅沒有停止,反而越哭越大聲,那撕聲肺裂的聲音,彷彿要將整個屋頂給掀了。
若不是衆所周知,蒼穹國只有一個公主,他們還會以爲,春菊是東方傾陽的妹妹,哭得如此悽慘。
一人只知道哭訴。一人只知道怒斥,對於東方傾陽的死,胡易也很傷心,但傷心之餘,他想知道真相。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
他知道她腹中的孩子遲早保不住,他平時給她吃的藥,可以暫緩她流產,但他絕對有把握,大人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可現在的結果,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現在完全失了他的掌控。
“閉嘴。”甘力風怒不可遏,擡起腿一腳將春菊踢開。
春菊的小身子骨那經得起甘力風那一腳,春菊被踢倒,趴在地上,嘴邊有絲血跡溢出,春菊捂住肚子,痛吟了聲。
於南見狀,快速將春菊抱了出去,再任由這小丫頭在屋子裡哭,大少爺非踢死她不可。
“大嫂到底怎麼了?”聞訊而來的甘力雨也跑來,他一聽東方傾陽出事,趕忙將孩子們丟給丫頭,自己跑了過來。
昨天她纔跟雪兒道別,怎麼今天就出事了。
不對,在客棧大哥哄小愛時,那個丫頭闖進來說的什麼,大少夫人去雅香闖,讓大哥回去救阿秀。
老天!大哥不會爲了阿秀,打傷了大嫂吧?
甘力雨只覺天要蹋下來了,大哥傷誰都行,就是不能傷大嫂,誰不知道淑太妃疼愛大嫂如命,若是讓她老人家知道,他們將軍府還有安寧之日。
“胡易,救她。”甘力風根本不相信剛剛聽到的,回眸用請救的目光望着胡易,眼神空洞透着一股陰森之色。
“救什麼救?她已經死了。”胡易怒瞪着甘力風,咬牙切齒的吼出。
他出孕並風。甘力雨瞪大雙眸,腳下一個蹌踉,驚愕的看着胡易,他剛剛說什麼,已經死了,他是說大嫂已經死了嗎?
怎麼可能?大嫂怎麼可能會死。
大哥就算爲了救阿秀也頂多只會傷大嫂,況且那是昨天才發生的事,大哥命人請的大夫救阿秀,大嫂怎麼會出事?
“救、她。”甘力風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從牙縫裡迸出,接着用力吸了口氣,緊咬着牙,死命壓制住心口那股漫天的怒意。“她不會死。”
沒有他的允許,她怎麼能死,怎麼能?
胡易一把抓住甘力風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而東方傾陽因失去他的支撐,重重的倒回牀上,胡易暴怒,一拳向甘力風的嘴邊揮去。“甘力風,你給我聽着,她死了,她死了,就是華佗在世,也無迴天法術。”
他愛傾陽,沒有誰比他更不願意相信她死的事實,但是這是事實,她死了。
“胡說八道,她沒死,我不許你咒她。”甘力風徹底被胡易激怒了,擡起拳頭回擊。
甘力風彷彿找到發泄渠道般,你來我往,房間裡的火爐都被打倒,甘力雨大駭,命人將炭火澆滅,還好外面下着雪,即使屋裡的溫度很高,一時之間也無法燃起來。
“你們別打了,救人要緊。”甘力雨看不下去,上前想將兩人拆分開,結果捱了兩拳。
“滾開。”甘力風對着甘力雨大喝。
“人都死了,還救什麼救?”胡易也朝甘力雨吼。
甘力雨擦了擦嘴角邊溢出的血,看着又扭打成一團的人,也懶得管他們,來到牀邊,伸手想抓起東方傾陽的手爲她把脈,手碰到她的肌膚,僵硬而冰冷,讓甘力雨心裡也一陣發虛。
當食指與中指放在她手腕上,更是一驚,他居然把不到她的脈搏。
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死了?不,不會的。
甘力雨又換了另一隻手,結果都一樣,這下甘力雨相信胡易的話了。
“大嫂......”你可千萬不能死啊?姑且不說淑太妃會不會放過將軍府,大哥跟胡易都會自相殘殺而亡。
突然甘力雨想到端木凌雪留給他的那顆藥丸,當年他被圍攻差點喪命,所有診斷的軍醫都說他死了,後來雪兒喂他吃了一顆藥丸,結果他醒了。
一共有兩顆藥丸,雪兒給他吃了顆,又將剩下的一顆給他了,他當時有拒絕,雪兒硬要給他,說是讓他幫她保管,他就沒再執着拒絕,也是自那時候,他對她的心漸漸轉變,卻被他壓抑住。
“藥丸。”甘力雨起身,拔腿朝外跑。
那顆如同起死回生的藥丸,他怕帶在身上不小心丟了,將它用盒子包起來,又包裹得厚厚,埋在他院中的一棵樹下。
佛堂。
砰!淑太妃手中的佛珠斷掉,灑落一地,敲木魚的木魚棍也在同時斷成兩截。
“傾陽。”淑太妃反射性的叫出東方傾陽的字名,蹭的一下從跪墊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