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曹陽是一定要搞的。
但是芯片絕對不是那麼容易搞的東西。
甚至整個汽車上面的幾萬個零件,就數芯片的技術門檻是最高的。
別看汽車上的芯片,普遍都比手機、電腦上面使用的落後了不少。
但是車規芯片研發難度絲毫不亞於手機、電腦上的芯片。
這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以及金錢去投入。
最麻煩的是辛辛苦苦的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研究,好不容易出點成果了……
然後研究成果很有可能還不如海外進口的成熟芯片。
這種賠本的生意自然很少車企願意去做。
這也進一步加劇國內芯片行業積極性普遍偏低的情況。
一顆芯片從原材料到可以交付客戶,要經過晶圓生產,也算是原材料生產。
然後就是芯片設計、芯片製造、封裝測試等環節。
汽車上所用的跟芯片有關係的零件,其實也是種類繁多。
大體上按種類可分爲微處理器、模擬器件、傳感器、ASIC/ASSP、分立器件和存儲器件。
微處理器其實就是車載CPU,基本被飛思卡爾、德州儀器、英飛凌、意法半導體、瑞薩、富士通壟斷,幾大巨頭市場集中度高達70%以上。
ASIC/ASSP領域,飛思卡爾、德州儀器、英飛凌、意法半導體、恩智浦、博世、松下等廠商佔據全球市場50%以上的份額。
模擬器件和分立器件則被安森美、英飛凌、意法半導體、恩智浦、東芝、瑞薩壟斷,幾大巨頭市場集中度也是高達70%以上。
圖像傳感器、加速傳感器、陀螺儀則被意法半導體、索尼、ADI、博世、飛思卡爾、VTI等公司壟斷。
其中圖像傳感器市場集中度高達90%,加速傳感器市場集中度高達70%,陀螺儀市場集中度高達60%。
當然了,大部分的汽車都是不直接跟這些廠家打交道,而是與大陸、博世、電裝、德爾福、日立、採埃孚、博澤、法雷奧、愛信等零部件巨頭進行交易。
這些元器件都是這些零部件巨頭在購買,甚至他們也都是通過貿易商購買。
這麼一來,各個車企對芯片相關的零件的把握程度就更低了。
這也是2020年開始出現芯片供應問題的時候,影響會那麼大、那麼長。
說的不好聽一點,主機廠都沒有搞清楚自己各個零件上的芯片到底是從哪裡買回來的呢。
這也是爲什麼博世、大陸這些供應商爲什麼能夠成爲汽車行業獨一檔的存在的重要原因。
如今南山想要搞ECU等控制類零件,這絕對是動了博這些巨頭的奶酪。
也就難怪人家的反應那麼激烈。
而ECU作爲汽車專用單片機,由微處理器、存儲器、輸入/輸出接口、模數轉換器以及整形、驅動等大規模集成電路組成。
上面需要使用的芯片相關零件有很多。
雖然目前只是英飛凌開始對南山集團限購芯片,但是也讓曹陽充分的意識到了危機。
誰知道今天英飛凌聽了博世的勸說對付南山,明天會不會恩智浦、瑞薩等芯片企業也跳出來搞南山呢?
甚至過個十幾年,南山成爲全球最大的零部件企業的時候,是不是情況會變得更加嚴重?
考慮到這些,曹陽對南山研究院半導體事業部的重視程度,更是上升了幾分。
“阿陽啊,國內現在雖然也有中芯等幾家芯片企業,能夠生產一些芯片出來,但是車規級芯片,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任何一家國內廠家能夠生產。”
“像是消費電子上的芯片,大家主要關注的都是芯片的性能,對工作環境和可靠性要求不高。”
“而汽車電子對芯片性能要求不高,但對可靠性、穩定性和壽命有極高要求。”
“像我們日常使用手機或者電腦的時候,或多或少都遭遇過死機、藍屏等情況,處理方式無非是重啓、修理、換新機,不會涉及到生命安全問題。”
“但如果類似事情發生在汽車上,很可能導致車毀人亡,嚴重性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因此,行業上一般將汽車芯片的不良率設定爲百萬分之一,無形之中把車規級芯片的門檻拔高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我具體舉幾個例子啊,讓你感受到車規級芯片對工作環境、壽命是有着怎麼樣的要求。”
“車規級芯片必須在-40℃至175℃、95%溼度、50G的劇烈震動、15至25kV的靜電等條件下,保證20年工作壽命。”
向長樂就是搞汽車電子和控制類零件的研究的專家。
雖然在芯片領域,他也算不上怎麼專業,但是肯定比曹陽強很多。
所以南山要搞芯片,曹陽肯定是要去找向長樂商量一下。
“你的專業跟半導體沒有什麼關係,所以對溼度、靜電這些可能沒有什麼概念。”
“那麼我就以最通俗易懂的溫度來說明,你對比一下就知道了。”
向長樂看到曹陽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的還記錄一下,自然也是很有積極性的去講解一番。
“商業級CPU的工作溫度一般爲0℃至70℃。”
“而工業級CPU的工作溫度一般爲-40℃至85℃。”
“像是石油鑽探等特定種類工業芯片可以達到175℃,甚至更高。”
“而到了軍品級CPU,它的工作溫度一般爲-55℃至125℃。”
“當然了,一些特定場景軍品級CPU的工作溫度也是高達200℃。”
“而車載半導體的工作溫度則爲-40℃至175℃,這已經超過一般工業芯片,達到準軍品級的水平。”
“畢竟汽車需要確保在寒冷的北方地帶能夠正常使用,也要確保發動機艙內溫度很高的時候零件也不會失效。”
“車規級芯片的這些要求,導致它的門檻變得很高。”
“一部分有實力的廠家,像是英特爾,覺得車規級芯片生產起來太麻煩,使用的又是落後的工藝,售價不是很高,不願意花費太大的力氣去搞。”
“一部分芯片廠家,雖然想要去分一杯羹,但是實力不夠。”
“這就導致了車規級芯片,壟斷性很強。”
“看起來能生產車規級芯片的廠家可能有個七八家,但是真正具體到某種細分類型的時候,很可能全球就那麼兩三家,甚至只有一家在生產。”
“南山集團要搞車規級芯片,先不說能不能搞成,前期的各種投入就非常的誇張。”
“哪怕是真的搞成了,那麼立馬就要面臨原本的芯片廠家的競爭,人家可以做大成本更低、質量更好,伱的芯片根本就沒有人願意使用。”
“甚至就是你們南山集團自己使用,有些客戶都還不一定同意你用呢。”
很顯然,向長樂是完全不看好曹陽去搞芯片,搞的還是車規級芯片。
這絕對是比攀登珠穆朗瑪峰還要難啊。
別看南山集團的規模還可以,這幾年也是掙了一些錢。
但是要搞芯片,完全是不夠看的。
“老師您說的有道理,車規級芯片不僅對可靠性等方面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對芯片的價格也有很嚴格的要求。”
“半導體公司必須達到主機廠、博世等極其嚴苛的認定要求,在價格上還必須實現廉價。”
“這應該也是是國內芯片廠家一點都沒有想過要搞車規級芯片面臨的最大的問題。”
曹陽沒有直接反駁向長樂。
不說他是真心爲自己好,纔會跟自己囉嗦那麼多。
就是他說的內容,本身也是事實。
華夏爲什麼到了2020年,車規級芯片還一塌糊塗,原因主要就是向長樂說的那些。
背後的原因,還真是很複雜,很難改變。
就是是國內的自主品牌汽車企業,一方面抱怨消費者“崇洋媚外”,總是喜歡溢價購買盒子企業的車。
另一方面他們自己也是喜歡把控制類零件給到博世、大陸、採埃孚這些國際廠家。
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國內好不容易慢慢的出現了一些能夠生產控制類的零件的廠家,他們一方面抱怨自主品牌車企“崇洋媚外”,不願意把ECU等關鍵的控制類零件交給他們生產。
另一方面,他們自己也總是盯着飛思卡爾、德州儀器、英飛凌、意法半導體、瑞薩的芯片,對好不容易發展起來的國產芯片不屑一顧。
大家別以爲國產芯片廠家就很冤枉,其實大家都不冤。
因爲國產芯片廠家一方面對國內芯片設計商青睞臺積電工藝憤懣不已,另一方面又總是採購ASML等歐美大廠的設備,而不願意嘗試一下采購本土廠商設備。
這可以說是一個死循環。
你都很難說到底誰對誰錯。
只能說芯片這麼一個技術含量很高的產業,如今歐美廠家已經形成了壟斷性優勢,你想要打破這個局面,需要付出的努力就很多了。
曹陽算是現在國內少部分願意去挑戰這個局面的人。
“是啊,要麼可靠性達不到要求,要麼芯片做出來了價格非常貴,根本不具備市場競爭力。”
“橫豎都是沒有希望的結果,你讓誰去搞呢?”
“所以啊,阿陽你要搞芯片,老師是很欣慰的。”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但是我其實還是希望你考慮清楚,不要一時衝動,直接掉進坑裡面了。”
“到時候花費了鉅額的資金,還耽誤了南山的發展速度,最終卻只是收穫了一個爛攤子。”
向長樂再一次的建議曹陽要慎重。
芯片,特別是車規級芯片,這是一個巨坑!
進去之後九成九十要當炮灰的。
“老師,我的目標是要讓南山集團成爲全球最大的汽車零部件廠家和最大的專業設備廠家。”
“雖然現在還有一些材料和設備需要從國外進口,但是我的目標是將來實現真正的100%國產化。”
“芯片問題不解決,設備和零件的100%國產化就是一個笑話!”
“所以這一個領域,南山就算是今年沒有進入,過個幾年也是一定要進入的。”
“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準備,將來還能降低一下發展的難度。”
“當然了,我也知道芯片沒有那麼容易搞,沒有指望一兩年就有什麼大的成果。”
“剛開始我也不會把南山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這個領域,只是會先做一些技術積累,慢慢的做前期的發展準備。”
向長樂那麼爲自己着想,曹陽自然也不會賣關子。
反正自己的這個想法,跟向長樂說了也沒有什麼壞處。
哪怕是傳開來了,也沒有關係。
“你當真要搞芯片?”
向長樂沉默了片刻,然後再一次的問了一句。
“是的!”
“我已經決定了!”
錢對曹陽來說,已經不是主要的追求對象了。
就以南山現在的規模,每年幾十個億的盈利,已經足夠他個人的揮霍了。
掙更多的錢,個人的消費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而作爲一個重生者,自然也是要有一些追求。
上輩子在汽車行業幹了一輩子的工程師,親自經歷過芯片短期期間,主機廠各種“求”博世、大陸等廠家保供,甚至直接跳過了零件供應商,跟英飛凌、恩智浦等芯片廠家聯繫,希望能夠多獲得一些戲弄供應的事情。
甚至隔壁深城的華威公司,更是因爲芯片問題……
曹陽有一種預感,如果南山集團真的發展壯大成爲全球最大的汽車零部件企業和設備企業,那麼前世華威公司經歷過的事情,指不定這一世南山集團也會經歷。
既然如此,那就更需要自己去搞芯片了。
免得到時候面對卡脖子的局面,只能跪下磕頭。
那自己就太丟人了。
“如果你非得要去搞芯片的話,那麼我建議你先按照Fabless模式來搞。”
“嗯?”
曹陽畢竟不是芯片專業人士,所以一時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向長樂一看曹陽的反應,就知道他沒聽懂。
所以重新說道:“在20年以前,芯片的設計、製造、封裝測試一般都由同一家公司獨立完成,這種模式被稱爲IDM模式。”
“早期的德州儀器、英飛凌、意法半導體、恩智浦等都實行的是IDM模式,如今這一模式的典型代表爲英特爾。”
“但是這種模式的門檻太高,投資非常的大,所以八十年代開始,慢慢的出現了變化。”
“這種新模式是一種設計和製造分別由不同企業承擔的模式。”
“自身沒有工廠的Fabless設計公司和,再加上類似臺積電這種專門提供半導體生產服務的芯片代工廠家,兩者的關係類似於雜誌中的編輯和印刷。”
“相比IDM模式,這種分工的最大優勢在於大幅降低了運行成本。”
“所以原本不少IDM模式的公司紛紛轉型成Fabless模式。”
“就連AMD、IBM這樣的老牌公司,也陸陸續續的賣掉自己的芯片工廠。”
“南山要搞芯片,我建議你也先不要自己去建芯片工廠,那個投資太大了,也很難形成技術優勢,甚至根本就看不到形成技術優勢的希望。”
向長樂用非常肯定的語氣,給曹陽提供了一個參考意見。
這一點,曹陽倒是沒有再說什麼。
一上來就搞芯片工廠,他腦子沒有進水,沒有瘋!
“老師您說的很有道理,那南山就先從芯片設計開始吧!”
看到曹陽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向長樂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即使是芯片設計,我也建議你找一些廠家去合作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