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得了消息,趕去了醫院,安清想了想也跟着一起去了。
在醫院看到老太太楊玲妹的時候,老人家瘦的皮包骨頭的,眼睛深陷的看着特別嚇人,臉上幾乎看不到肉。
兩人去的時候,安正洪已經在病牀前等着了,旁邊還有個護士不知道在記錄些什麼,當他看到兩人來了之後,就跟那個護士交代了一聲後,然後直接陪着姜如一起去把轉病房的手續辦了,等着兩人拿着交了錢的單子回來後,那護士就幫忙把老太太轉去了單獨的病房。
這期間安清一直陪伴在老太太左右,等着楊玲妹重新在病牀上躺好之後,安正洪就替她做起了檢查,而安清則拉着姜如退後一些,把牀邊讓給了安正洪。
“姜如姐,你有沒有發現你舅婆有些不對勁?”安清小聲問道。
姜如怔了一下,“什麼不對勁?”
“我剛纔不是一直陪着她嗎,你們去辦手續的時候我就陪着她說了會話,可是卻發現你舅婆說話的時候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我們聊天時,她經常說着說着就忘了正在說什麼,話頭一轉就說起了別的事情,本來我們還在聊小文和小武,可是一轉頭她就說什麼小愛生病了,病的很嚴重要趕緊送去衛生所,過了一會又說小花要嫁人了,她一個勁的掏衣服包裡,說是要給小花準備嫁妝,不然嫁到婆家去會受欺負……”
安清皺眉說道,剛纔姜如和安正洪去辦手續的時候,楊玲妹呆呆傻傻的躺在病牀上,安清以爲老人家是心情不好,就想着陪着她說會兒話。可是沒想到話沒說上兩句,她卻被楊玲妹口的興味給弄糊塗了。
“你說舅婆剛纔跟你說小花和小愛?”姜如瞪大眼。
安清點頭,好奇問道:“他們是誰?”
姜如面色複雜地看着病牀上的楊玲妹,低聲說道:“小花是我的小名,我還沒結婚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家裡人一直叫我這個名字,一直到了我和老趙結婚之後。才改叫了大名。至於小愛,他是舅婆家大女兒的小兒子,十年前剛出生一個月就因爲一場大病沒了。當時舅婆爲這事哭的眼睛都差點瞎了,那時候我們也難受了很久。”
安清張張嘴,聽姜如這意思,老太太剛纔說的人和事。都是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的事情?
姜如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連忙朝着安正洪問道:“正洪。我舅婆這是怎麼了?”
“具體怎麼了還得檢查一下,不過依照着目前看來,她有點像是得了老年癡呆症的跡象,得了這個病的老人剛開始都會出現記憶力障礙。有時候會忘記剛纔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情,但是卻會記得很早以前在心裡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和人,就比如你剛纔說的小愛和小花。而隨着病症逐漸嚴重之後,她甚至連以前的事情也會忘記。”安正洪說道。
“老年癡呆症?”姜如皺眉。“這個病能不能治好?”
“照目前國內的醫療水準,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治好,只有國外有些很貴的進口藥能夠稍微延緩和控制病情的發展,但是就算一直用那些藥也很難一直穩定住現在的情況,隨着時間過去,病人的病情必定會越來越嚴重,到時候會出現完全無法和人交流,記憶力喪失,生活無法自理等等的情況。”
安正洪和姜如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藏着掖着,她是病人家屬,有權力知道病人的具體病情。
安清剛纔和楊玲妹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有些猜到她的情況,此時聽着大哥的話,算是印證了心裡的猜測,同時也替老人家覺得難受起來,辛苦大半輩子,兒女不孝順就算了,結果還得了這麼個病。
她在以前是有見過得老年癡呆症的老人的,也很清楚那些人的情況,就像安正洪說的,哪怕是在十幾年後醫療條件提升無數倍的情況下,這個病症也也幾乎沒有完全治療好的,就連能一直穩住病情的也很少,隨着時間流逝,病症必定會惡化,到了後期,老年癡呆症的患者甚至寸步不能離人,全靠有人照顧才行。
安正洪雖然說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知道是不是老年癡呆症,但是安清心裡頭幾乎已經能確認下來了。
兩人陪着楊玲妹做了其他檢查,楊玲妹果然不止是記不得最近的事情,就連認人也有些不清楚,把安清認成姜如不說,一個勁地拉着她的手叫她小花,期間還把給她做檢查的醫生認成了自己的兒子,拉着人家不撒手。
好在的是,楊玲妹雖然腦子迷糊,脾氣卻不暴躁,只要順着她勸上幾句,她就聽話的回了病房。
“姜如姐,你這樣一個人肯定照管不過來的,不如給老太太找個貼身照顧的阿姨吧,她現在這樣離不開人,時時刻刻都得有人陪着,你又不可能一直呆在醫院裡,那些護士也不能專門照顧她一個病人,不如找個阿姨,不僅能跟你替換着照顧老人家,等着出院之後也能繼續幫你,不然到時候你也忙不過來。”等着姜如把楊玲妹哄睡着後,安清才說道。
姜如點點頭,“我等下就給老趙打電話,讓他僱人,安清,你也陪着我跑了半天,你如今懷了孩子,醫院這地方都是病人對你不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舅婆這邊還得你照顧呢。”安清連忙拒絕。
“那你路上小心點。”姜如也沒強求,畢竟楊玲妹這邊確實離不開人。
安清跟姜如分開後,沒立刻離開醫院,而是繞道去了安正洪的辦公室,去的時候他正在給病人看診,安清也不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就打量起了辦公室裡的環境,突然發現這邊完全變了個樣。
以前放垃圾簍的牆邊上被單獨隔開來,替人做檢查的小病牀前掛了乾淨潔白的布簾子,連上頭的牀單也像是剛洗過的,還有着肥皂的味道。在安正洪的辦公桌上,病歷和診療單子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堆放在一起,旁邊還放了盆翠綠的小盆栽,後面的玻璃窗前還掛着一串貝殼風鈴。
等着那個病人拿着處方出去拿藥之後,安清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正洪,“大哥,老實交代,什麼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安正洪被問的莫名其妙。
“你這辦公室以前可沒這麼整潔的,而且還擺了盆栽掛了風鈴,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之前我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是個女孩接的,她對你可叫的親熱的很。”安清輕笑着說道。
安正洪沒想到安清會突然說這個,驀的臊紅了臉,“你別亂說,什麼叫叫的親熱的很,我跟肖瀟只是普通同事,這些跟她也沒關係。”
“我可沒說這些是她弄的,大哥,你這可是不打自招哦。”安清笑起來。
安正洪瞪着安清,這才發現一時情急被自家妹子套了話去,“就你一天鬼精靈的。”
安清嘿嘿一笑,正準備說話,辦公室門口就走進來個個子嬌小的長髮女孩,那女孩穿着護士的衣服,半長的頭髮被紮成馬尾扣在護士帽子裡,露出來的臉頰肉嘟嘟的有些嬰兒肥,她皮膚不像安清這般白皙,卻是很健康的小麥色,大大的眼睛裡不時的閃過狡黠和活力。
安正洪一看到女孩進來,頓時就收起了笑臉,像是故意做出來給那女孩看似得。
“安大哥,嶽主任讓你上去一下,說是有個病案要找你。”那女孩對着安正洪說道,完了偷偷看了眼安清,眼裡閃過些不安,實在是安清的容顏太過出色,讓一向對外貌還算自信的她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好,我這就過去。”安正洪點點頭,當看到那女孩眼底的神色後,突然扭頭對着安清說道:“安清,你先在這待一會別急着走,等一下我給你和孩子做個檢查,然後差不多下班了送你回去。”
安清似笑非笑地看着安正洪,她怎麼隱隱聽出來他這話是說給門口那個女孩聽的?
面對着安清臉上的笑意,安正洪有些不自在,瞪了她一眼才湊近一些小聲說道:“她就是肖瀟,你別亂說話,免得鬧的大家都不自在,以後工作也不好相處。”
“知道了大哥,你趕緊忙你的去,我就在這等你。”安清推着安正洪出了辦公室。
等着安正洪一步三回頭的走了之後,她纔看到那個叫肖瀟的女孩也沒打算走,這會正睜大着眼好奇地看着她,安清對着肖瀟一笑,“你好,我是安正洪的妹妹安清,我們之前通過電話的。”
肖瀟臉上一紅,“你好,我叫肖瀟。”
“我知道,剛纔大哥有跟我說起你的,那串風鈴很漂亮。”安清狀似隨口說道。
“真的啊?我也覺得很好看啊,你看安大哥的辦公室裡全是白白的什麼都沒有,我就給他放了盆栽和風鈴,看着都要精神很多,可是安大哥說我多事,還教訓了我一頓,一直好幾天都沒理我了……”
肖瀟脫口而出,等着說完後才發現安清有些古怪的目光,瞬間羞紅了臉,連忙說道:“你在這坐會,我先去忙了,護士長會叫我…”
看着肖瀟不好意思的扭頭疾步離開,安清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