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花魁瑪亞麗

繁華的商業都市艾瑞利亞,人們引以爲傲的帝國皇冠之上的明珠。

其深處,被稱作夜之城的紅燈區,此刻,也依然燈火通明着。

然而炫目耀眼的霓虹,卻並不使我麻木的雙眼煥發光彩。這時的我,真有如行屍走肉,這副姣好的皮囊之下,傷痕累累的靈魂已淹沒在了痛苦的黑暗之中。

“瑪亞麗姐姐,是花魁遊行的時間了”總是眼中充滿畏縮的莫離妹妹小聲地提醒我。真好,對這樣的我,也有人是真心愛護着的。不過,莫離年幼的靈魂,沾染上塵埃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那時候的她,又會變成怎樣呢?心生傷感的同時,我溫和地說“小離,不用擔心我,抓緊這節日的時間好好休息吧”

人生不如意,十常居八九。

誰能想到淪爲玩物的我,在三年前仍貴爲領主之女,在學院都市之中名列前茅呢?

冬季戰爭的爆發,皇帝與大領主的決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瞬間家園淪爲戰場。僅僅是一念之差,我順從父親的安排來到商業都市,卻不知自己早已被背叛,隻身落入陷阱之中。那夜的記憶早已模糊,抑或是我自己選擇淡忘。只是第二天醒來之時,我失去了自己視同生命的東西。

痛哭着,被蹂躪着,不可置信着,在那讓我認清現實的小房間中,我度過了永生難忘的一週,尊嚴被踐踏,信奉的準則被擊碎。那個人告訴我,是我的父親本人拋棄了我,我尖叫着,不願相信,但那封毫無疑問出自我父親之手的信件粉碎了我的幻想。殘酷的言語癱瘓了我的心靈。

他們試圖讓我變得低賤,對他們唯命是從。但非人的待遇下,我從未屈服。父親曾是我信賴的全部,此刻已經粉碎了。但究竟是出於固執抑或憤怒呢?我逼迫着自己堅強。在他們的蹂躪都累了時,我得以稍稍思考。我不敢去回憶,那是一種逃避,我害怕自己失去憤怒,便會永遠地墮落。我不停地問:爲什麼,試圖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最終卻不得不發現,命運並不講什麼原因。

就在我即將屈服的時候,他們似乎無窮無盡的折磨卻停止了,也許是因爲商品需要保養,抑或是單純的他們放棄了吧。我似乎是被破罐子破摔地直接扔進了樓中。

當他們給我穿上浮誇的裝扮,塗上誇張的妝容時,我卻出乎他們意料地沒有反抗。“原來這**也就想要男人啊”那人輕蔑地說。我的內心一陣噁心,暗暗發誓今晚的那客人指定不能如願。

可是當我走進粉紅色的房間,那男人與我都呆住了。

阿爾貝,我在學院都市的同學,他竟然來了這裡。

我與他並肩坐在牀邊,沉默良久後,他終於開口“瑪亞麗學姊”。我試圖不去回憶這個稱呼所代表的意義,淡淡的說“阿爾貝學弟”。沒有穿上校服的阿爾貝比記憶中要英俊不少,但竟然來了這個地方,我也無法對他產生什麼好感。

“傳言是真的呢,學姊,你真的,”他似乎有些哽咽。

“我一直最最喜歡的學姊,竟然遭受了這種事”他握緊了拳頭,我忍住去看看他側臉的衝動,內心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他忽然站了起來,我感受到他的視線,別過了臉,試圖不與他對視。

他握住我的手:“學姊”,似乎發現自己有點越界,他鬆開我的手,退後一步,有些窘迫“那個,我呢”“我一定會把學姊從這裡面帶出去的”

驚異的我擡起頭來,遇上他灼灼的目光。我忽然記起,曾經在學院都市的時光,溫和的老師們,輕鬆的下午茶時間,漂亮的夏莉和可愛的霓虹,我們三人一同去大廣場看日落的時光,憂鬱而英俊的丘吉爾與閃閃發光的夏莉一同,天才卻浮躁的特斯拉與小巧的霓虹一同,我們五人一起,在學生會之中的時間。一年級新生中那個勇敢而迷人的少年,在那個夜晚牽上我手時的月光。在鍊金魔法課上代表女生與福爾曼決鬥得勝時全班向我撲來的瞬間。。

視線模糊了,那是我的眼淚在閃,心中所壓抑着的東西忽然膨脹到無法剋制,我撲進阿爾貝的懷中,放聲痛哭了起來。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味讓我稍稍安心,他輕柔的擁抱讓我體味到久違的溫柔。他用手指輕梳我的發,又撫摸過我的臉頰“我向你發誓,我會給予你幸福的,好嗎?”我不停搖着頭,抽泣着,被翻涌的情緒支配着,如同在夢中一樣的,我朦朧地注視着他的眼睛“約好了哦” “嗯,約好了”

於是我的生活之中再次出現了光亮,身體與心靈的疲憊都被治癒,無人時會像從前那樣輕輕哼着歌曲。

之後的每個週三,阿爾貝都會準時來到,我與他被特許可以在院子裡一同轉轉。他用着言語,編織着未來的美好。有時候會聊聊冬季戰爭的情況,迫於戰爭,學院都市的學員們大多都回到了父母的身邊。阿爾貝家族的領地在戰爭的後方安然無恙,淡淡的嫉妒之餘我儘量不去打聽父親的消息,阿爾貝也似乎猜到什麼似的,不去提父親的消息。

漸漸地,我變得離不開阿爾貝。他不在的時候,我有時會忽然地落淚。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失去着,覺得什麼在離我遠去着。而最近,他來得不那麼準時了,據他說,大領主節節敗退,戰場已經到了家族的領地。我詛咒着戰爭的同時,有些按耐不住地問着他什麼時候才能贖走我,他的眼神便會蒙上淡淡的陰影,我那時覺得一定是努力籌備的他心中悲傷吧。

於是在那天,我告訴他,如果不能夠贖走我的話,我們便一同逃走,遠走高飛吧。他沉默了許久,我想一定是因爲不願放棄贖走我的可能吧。可最終他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於是在那個晚上,我用準備好的藥迷暈了當晚的客人後,按照約定好的計劃,飛奔到了北面的河岸。“阿爾貝馬上就會接走我的”我如此想着,在他形容的美好未來之中沉醉着,在幻想的世界中逃避着當晚刺骨的寒風。

然而直到趕來的混混發現我時,許諾的拯救卻依然沒有到來。

被懲罰遊行示衆時,我像個傻子似的笑着,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那些人用折磨沒能做到的事,卻被阿爾貝用謊言做到了,看看我,已經完全是個下賤的妓女了呢。離不開名爲幻想的毒品,尋求着暫時的滿足。啊啊,曾經的我是怎樣的呢?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呢,呵呵。

“瑪亞麗姐姐,再不出發的話,老爺會生氣的哦”莫離的話語將我從回憶之中驚醒。我不自覺間露出嫵媚的笑容,將女孩的莫離也迷住了片刻,“走吧,莫離妹妹”“啊啊,是,是,瑪亞麗姐姐”

夜之城的燈火,今晚也仍然通明着,正如人們不息的慾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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