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撞擊點在海洋上，會不會有所減輕？”
“直接毀傷效果會有所減輕，但是間接毀壞將更加嚴重。”
“爲什麼？”
“如果撞擊點海域的水深足夠大，將引發超級海嘯。”羅晉勇稍微停頓了一下，“假如撞擊點在太平洋上，比如在馬裡亞納海溝附近，將引發高達數百米、甚至上千米的海嘯，環太平洋地區都將遭殃。”
這時候，佟少偉送來了咖啡與二鍋頭。
張小剛沒有喝咖啡，而是打開了一瓶二鍋頭。他原本打算跟羅晉勇慶祝一下，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現在喝酒？”
“現在不喝，恐怕就沒有機會喝了。”張小剛笑了笑，說道，“你能發現這個問題，難道伯克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而且是他首先發現的。”
“這……他怎麼沒有在總參謀長會議上提出來？”
“沒有可信的計算結果，提出來有什麼用？他現在就在組織進行精確計算，等下就會把結果發過來。”
“這麼說，他沒有擔任負責人，反而願意跟你合作了？”
“老張，伯克以前是身不由己。本質上，他是一名科學家。雖然他是美國科學家，但是人類完蛋了，美國就能倖免嗎？”羅晉勇笑了笑，說道，“雖然科學顧問委員會裡也是明爭暗鬥，但是不像你們那樣嚴重。”
“好了，不跟你吹了。”張小剛看了眼手錶，還有十分鐘，羅晉勇就得在總參謀長會議上公佈結果。“最後一個問題。”
羅晉勇端起咖啡杯，一口喝了個精光。
“如果你的猜測是正確的，碎片的總質量只佔小行星的五百分之一，另外五百分之四百九十九到哪裡去了？”
“這是個好問題，表明你有成爲科學家的潛力。”
“如果在二十年前對我這麼說，我肯定會立志成爲一名科學家，說不定還能成爲美國籍科學家。”
“這麼說，伯克就沒有資格成爲美國的首席科學顧問了？”
張小剛笑了笑，等着羅晉勇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我不知道。”羅晉勇也笑了笑，說道，“不但我不知道，也沒有人能夠知道。不過沒什麼好奇怪的，這兩年來發生了很多用我們掌握的科學知識無法解釋的事情，多這麼一次根本算不了什麼。”
“也許，這正是最關鍵的一次。”
“是嗎？”
“我一直相信你的直覺，不過我更相信我的直覺。在過去十多年裡，我的直覺就從來沒有出過錯。”
“你的直覺是什麼？”
“就是這個問題。你能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能扭轉乾坤。”
羅晉勇沒有開口，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張小剛。
“好了，我得趕緊回自己的辦公室。”張小剛又看了眼手錶，“會議結束之後，我再來找你。”
“恐怕到那時候，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希望不是如此。”
看着張小剛轉身離開，羅晉勇嘆了口氣，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二鍋頭。“老張，你忘了這瓶酒。”
“我有了，那瓶留給你。”張小剛晃了晃手裡的酒瓶，離開了羅晉勇的辦公室。
伯克已經把計算結果發了過來，與羅晉勇的猜測大致吻合，碎片的總質量大約爲小行星的五百分之一點二。伯克還利用拍下的照片，繪製了一份碎片的復原圖，證實碎片確實是小行星的外殼，由此計算出了碎片的平均厚度。只是，復原圖只有小行星的正面部分，沒有至關重要的背面部分。
伯克製作的復原圖，提醒了羅晉勇，或者說是啓發了羅晉勇。
利用參加會議前的幾分鐘，羅晉勇做了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即利用之前估算出的小行星背面發光部位會聚點的三維座標，加上那些沒有出現在復原圖裡的碎片，繪製出小行星背面的復原圖。
雖然這份背面復原圖很不完整，還有很多碎片沒有利用上，但是羅晉勇找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羅晉勇沒有爲此感到高興，甚至沒有半點興奮。
兩年來，他提出的猜測被一次又一次的證實，他從來沒有高興過，因爲每證實一次就把他往絕望深淵的邊緣推了一下。羅晉勇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跌下去之前抓住希望的稻草。
此時，羅晉勇也沒有時間悲哀與絕望。
佟少偉進來提醒之後，羅晉勇啓動了視頻通信設備。
“羅教授，有結果了嗎？”斯塔克率先發問。顯然，他已經從伯克那裡獲得了精確分析的結果。
“各位將軍，相信你們已經看到了由伯克教授繪製的小行星正面復原圖。”羅晉勇拋開雜念，他只是一名科學家，他已經爲拯救人類文明做出了最大努力。“此時，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斯塔克想說什麼，但是忍住了。
“教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方烈立即問了一句。他關心的不僅僅是結果，還有羅晉勇的精神狀態。
“值得高興的是，一千多塊碎片的總質量只有一點二億噸，平均分佈的話，每塊碎片的質量爲十萬噸。因爲碎片是薄殼狀，面積非常大，所以極易攔截。勇氣行動取得成功的概率大幅度提高。”
雖然羅晉勇說的是好的一面，但是沒有人感到興奮，因爲還有壞的一面。
“可惜的是，這並不表示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我這裡，還有另外一張復原圖。”羅晉勇把沒有完成的小行星背面復原圖傳輸到了會議通信系統裡面，顯示在了所有參會人員的信息屏幕上。“這份復原圖是根據我之前通過推測繪製的三維座標，以及現在觀測到的碎片拼接而成。雖然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小行星的背面，但是小行星解體後產生的碎片數量間接證明了我對小行星背面情況做出的推測基本正確。這張復原圖還不完整，受觀察角度限制，也許永遠也無法完成，上面有很多空缺沒有填上。只是，我希望大家關注一點，即復原圖中央位置的空缺。”
在羅晉勇說完之前，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那裡有一個空缺。
“因爲數據非常有限，時間更加有限，所以我只能大概估計，這個空缺的最大橫截面尺寸爲四十米，最小爲三十米。”
“羅教授，這能說明了什麼？”斯塔克的態度有了明顯改變。
“顯然，有一個與這個尺寸差不多的碎片。可惜的是，在我們拍下的所有照片中，都沒有這個小碎片。”
“這……”
“因爲小行星是自行解體，各個碎片的軌道速度沒有變，只是在向心力消失之後，多裡個垂直於軌道的速度分量。說得簡單一些，這個小碎片仍然在小行星的軌道上，而且就在前方那塊面積最大的碎片後面，距離在二十到三十公里之間。”羅晉勇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以我們掌握的技術手段，不可能在一百萬公里之外將其攔截下來，最遠攔截點很有可能不到五十萬公里。”
這下，十位總參謀長都坐不住了，連一向沉着的楊方烈都顯得極爲震驚。
他們都是軍人，都非常瞭解勇氣行動，也就知道攔截距離低於五十萬公里回產生多麼嚴重的災難。
“教授，你知道這塊碎片的撞擊點嗎？”謝爾蓋耶夫提出了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我也很想知道，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也無法做出預測。也許，比我更優秀的天文學家能夠預測出來。”
“伯克教授？”謝爾蓋耶夫立即把問題拋給了美國首席科學顧問。
“我也不知道。”伯克顯得有點尷尬。
“好吧，哪位科學家知道，或者能夠做出大致預測？”
顯然，沒有一位首席科學顧問能夠回答謝爾蓋耶夫的問題。
“難不成，我們只能坐以待斃！？”謝爾蓋耶夫有點急了，還有幾位總參謀長的神色也非常焦急。
“謝爾蓋耶夫將軍，急躁無法解決問題。”楊方烈同樣焦急，因爲按照現在的情況，中國在碎片的撞擊範圍內。雖然美國的部分地區也受到了威脅，但是美國本土不在碎片的撞擊範圍內。英國、法國、德國、意大利與以色列都不在撞擊範圍內，加拿大隻有西北地區在撞擊範圍內，只有澳大利亞與中國完全暴露在撞擊範圍內，俄羅斯的絕大部分地區也在撞擊範圍內。等到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楊方烈纔對羅晉勇說道：“教授，除了這些，還有別的警告嗎？”
羅晉勇很想把后羿項目說出來，但是他知道絕對不能說。“如果這塊碎片的質量在十萬噸到一百萬噸之間，而且在攔截其他碎片之後還有多餘的超級核彈頭的話，也許能把災害控制在可接受範圍內。”
“怎麼控制？”楊方烈趕緊問了一句。
“讓碎片的撞擊點遠離人口密集地區，最好是在太平洋上，提前做好次生災害防治與災後救援的準備工作。”
“教授，很感謝你及時發出警報，我們至少還有十個小時。”楊方烈已經發現，羅晉勇的情緒不大穩定，也就沒再繼續發問。
其他總參謀長也沒再提問。
接下來，十位總參謀長開始對調整勇氣行動展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