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鶴是你,那鹿是你,那敵將是你,那厲鬼也是你——所以,我捨不得殺你。
葉溫柔說得輕描淡寫,臉上也只不過是有一些淡淡的羞澀,她不太習慣用這樣的態度和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方炎卻能夠聽出她話中所蘊涵的兇險以及對自己所表達的濃濃情意。
何謂天道,方炎暫時沒有機會窺探真身,所以對此並不瞭解。
但是,對於正在闖關的葉溫柔來說,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每一個念頭每一幅場景便是一次機會,那鶴是機會,那鹿是機會,那敵將是機會,那厲鬼也是機會——每一次鏡頭閃現,對葉溫柔來說都是一次突破桎梧,攀登天道的機會。
由此可見,葉溫柔的這次突破其實是信心滿滿的。因爲就連上天都願意給她那麼多次的機會——
那個時候,她只需要順天而行就成了。
然後,燕子塢又將出現一名天道高手,就像是當年的老酒鬼莫輕敵一般——
這是葉家的大喜事,也是整個燕子塢值得驕傲的事情。
但是,一句‘我捨不得殺他’就錯過了那樣的大好機會——
習武問道比學生高考過獨木橋還難,不管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不管是努力學習還是混日子,只要熬到一定的時間,學校都是要給你一個公平考試的機會——武道攀登卻不是這樣。
沒有競爭,你只需要給自己競爭。
沒有考官,你的實力就是對自己最大的肯定——
普通人等待十年數十年而不得,葉溫柔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把它給放進去了——
放過了攀登天道的機會。
天道和方炎相比,她選擇了方炎。
不得不說,方炎被葉溫柔的這句話給感動了。
心裡曖曖的,就連眼眶都有些紅潤。
別人不知道她因此付出了什麼,他卻是知道的。
逆天而行,遭遇天道反噬,最後境界崩潰,勁氣亂竄,整個身體燃燒起來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葉溫柔有可能就已經死去了。
“因爲我沒辦法殺掉方炎,所以心緒雜亂,氣機失控。眼不能看,耳不能聽,心中只有一絲殘念——身體溫度越來越高,嘴巴越來越渴,呼吸艱難,幾乎快要死掉——那個時候我也以爲我已經要死掉——”葉溫柔講述着自己在攀登天道境時所遭遇的事情。這是無比寶貴的經驗,對葉道溫葉道陵這些有可能攀登天道的強者來說是一個提示,一幅藥引,對那些葉家的小輩們也是一個很好的警醒和示範。
要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攀登天道,就算有人攀登天道,也不會無償的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以及感悟講述給別人聽——
只是葉溫柔刻意在方炎面前提起這些,自然讓葉家人心裡有些不忿——這可是我們葉家人用生命危險換來的寶藏。怎麼能就這樣給了一個外人?
“值得嗎?”方炎看着葉溫柔問道。“你這麼做——錯過了一個那麼好的機會——”
“你呢?”葉溫柔眼神明亮的看着方炎,她的臉色蒼白如紙,也正是這樣,所以,當她開始害羞的時候,那一抹紅暈就格外的清晰動人。“你爲了救我差點兒死掉,值得嗎?”
方炎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也不過是一次機會而已——”葉溫柔說道:“下次再闖就是了。”
聲音淡然,但是態度強硬。於她而言,攀登天道就像是去吃一頓大餐。今天沒有吃着,下次再吃就是了——
方炎笑,葉溫柔也跟着笑。
兩人笑得恣意,也笑得溫暖。
“哼哼——”葉道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很是用力地咳嗽了幾聲。
當着自己這個父親的面,卻和另外一個男人打情罵俏眉目傳情,這還是自己的女兒葉溫柔嗎?
這樣的葉溫柔讓他覺得陌生,也覺得很不適應。
葉道溫看向葉溫柔,說道:“當真是方炎救了你?”
“是的。”葉溫柔認真回答着說道。她不喜歡說謊,每一句話都老老實實地模樣。
葉道溫在女兒的臉上審視了好幾遍,點頭說道:“那就是我們誤會方炎了——”
葉道陵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看方炎,又看看葉溫柔,說道:“方炎當時跑來說預感到你有可能會出事——難道當真有心有靈犀這樣的事情?”
“有沒有我不清楚,但是方炎過去的時候——”葉溫柔想了想,說道:“我已經神智不清,正飽受心火折磨。”
“溫柔那個時候的狀態很危險,如果任由那把心火在身體裡面燃燒或者在身體裡面爆炸的話,可能——”方炎想了想,說道:“非癡即傻。甚至有可能有生命危險——這也是我情急之下破門而入,擅闖葉家宗祠的原因。所以,請各位多多擔待——我也是爲了葉家好。”
搞清楚了事情的狀況,知道自己誤會了方炎之後,葉道溫倒也乾脆,對着牀上的方炎深深鞠躬,說道:“謝謝你救下溫柔——”
方炎擺手,說道:“我剛纔說過,溫柔是我的女朋友,你們讓我救,我救,你們不讓我救,我也會救——”
“其它的事情再議。”葉道溫說道。他還是不願意承認方炎這個‘準女婿’的身份。甚至都不太願意和他在這個話題上面深入洽談下去。
這是有關葉家的大事,他這個做父親的其實也不一定能夠做主。但是,他是葉溫柔的父親,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面做主。
又轉身看向葉溫柔,說道:“身體虛弱,回去躺着休息吧。”
說完,甩袖離開。
葉道陵看着方炎,說道:“方炎,我們誤會你了——正如你剛纔所說的那樣,你有你的立場,我們也有我們的立場。葉家顏面需要維護,葉家祠堂需要守護。中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畢竟,你也沒有吃虧,反而是我這邊在你手上吃了大虧,是不是?”
方炎看着葉道陵,說道:“三叔,我知道。我們不容易,你們也不容易——我不會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那就好。”葉道陵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過,我也要感謝你救下我們家溫柔,她是我們家的命根子,我們可不想她有任何的危險——我代葉家向你說聲謝謝。”
葉道陵說話的時候,對着方炎深深地鞠躬。
葉家小輩們彼此對視一眼,也跟在身後對着方炎鞠躬。
方炎不敢生受,想要從牀上爬起來的時候,手腕無力,差點兒沒有一頭栽倒在地上。
葉風聲手腳麻利,用自己的大肚皮把方炎給頂了回去,看着葉道陵說道:“三叔,方炎剛剛纔遭受重傷,身體非常虛弱。要不,我們讓他再好好休息休息?”
葉道陵點了點頭,說道:“是這個理。方炎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先不用急着回家——一會兒我親自去方家走一趟,給你們家交代一聲。”
方炎點了點頭,說道:“好的,謝謝三叔。”
葉道陵走到葉溫柔面前,說了幾句讓她好好休息不要難受放寬心以後還有機會之類安慰的話,這才轉身離開。
葉風聲拍拍方炎的肩膀,說道:“我就知道你沒事。”
方炎看着他肉乎乎的臉,感激地說道:“謝謝。”
他知道,葉風聲一直在幫他說話,一直在維護他的立場——在自己家做這種事情,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葉風聲也很不容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葉風聲哈哈大笑,說道:“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婆婆媽媽的了?我認識的方火火可不是這樣的人——”
他看着守在房間裡面還不肯離開的堂兄弟們,用力推着他們的肩膀,說道:“走吧走吧。昨天都一宿沒睡,都回去補一個回籠覺——困死了。”
還有人想要說些什麼,也被葉風聲用那肥厚的手掌給堵回去了。
葉風聲在幫忙帶上房間門的時候,對着躺在牀上的方炎眨了眨眼睛。
方炎苦笑,這個傢伙還真是——好兄弟。
砰——
房間木門被關上,房間裡面就只剩餘方炎和葉溫柔兩個人了。
這對小情侶數月未見,再見面時卻又是那般危險關頭——
現在危機解除,兩人都可以用‘大難不死’來形容,心裡多少都有一些難以言說的情愫。
方炎看着葉溫柔,葉溫柔也同樣在看着方炎。
兩人眼神對視,那無窮盡的言語便通過這眼神給交流過去——
甚至他們都不需要說話。
“我一直在想——”方炎低頭說道:“如果就這麼死了,雖然會讓你懷念,但我心裡多少會有一些不甘——像我這樣的聰明人,爲了一個才拉過幾次小手的女人,就這麼把自己的小命給交付出去了?是不是太吃虧了?”
“是太吃虧了。”葉溫柔點頭說道。
她一步步朝着方炎走去,她的身體虛弱無力,所以就連走起路的時候都有一些搖晃不定。
這一次真是讓她大傷元氣。
葉溫柔站在牀頭,站在方炎的面前,輕聲說道:“擡頭。”
“什麼?”方炎仰臉問道。
葉溫柔的身體微躬,把自己柔軟的小嘴貼在方炎的嘴巴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