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安一家到了大隊會議室,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
週一丁、徐二春還有徐紅兵三個在最後一排衝他招手,“老幺,我們在這,過來!”
周素芳婆媳幾個恨恨的看了他們一眼,就垂下了頭。
“好嘞!”周懷安掏出香菸給徐書記、周大田幾個大隊幹部打了一圈,就朝後排走去,周懷榮幾個也跟了上去。
“懷榮,你們參加選舉的,都坐前面第一排。”徐書記指着前面一排座位對周懷榮說道。
“哦哦!”周懷榮有些緊張的坐在了大田嬸旁邊。
周懷安在週一丁那一排坐下,周父和老爺子、周懷軍坐到了週三爸那兒,周母婆媳三個坐到了週三嬸那一排。
徐紅兵小聲對周懷安說道:“我在坡下那塊地扯莦子的時候,看到熊老幺和周懷興先後隔了四五分鐘的樣子,騎着自行車過橋走了。”
周懷安:“幾點鐘的走的?”
徐紅兵:“徐書記開高音喇叭前大概十幾分鐘的樣子。”
週一丁湊上前,“咋了,有人要搞事啊?”
周懷安扭頭,“周懷興和熊老幺湊到一起了。”
週一丁:“這兩個雜碎湊到一起準沒好事!”
周懷安覺得兩人八成是去寧安那個叫大藥房藥鋪去了,“等會兒我寫好了你幫我投票,我去寧安一趟。”
週一丁:“喊老徐和二春幫你投,我跟你一起去!”
周懷安心裡一暖,“沒事,我就是去看看!”
週一丁笑着睨了他一眼,“老子纔不擔心你,我要去買點東西,搭你的拖拉機方便一些!”
周懷安沒有回答,只是拍了他一下。
見人到的差不多了,徐書記坐到話筒前,輕輕拍了拍話筒,“鄉親們,我從三十歲幹小隊長,到後來大隊書記,今年就該退下了。
這些年得虧大夥兒支持,我才能順順利利的幹到現在。往後大家也要像支持我一樣,支持下一屆的大隊幹部,爭取早日致富!”
徐紅兵在底下喊道:“徐書記,新當選的大隊書記也和你一樣,我們就支持他,要是像方田的,那還是算了吧!”
徐書記看着他笑道:“看看,連徐紅兵這個偷奸耍滑的老油條都來。趕緊給老子坐好了,等會兒把你那一票投給你滿意的就成了。”
“聽你的!”徐紅兵笑着坐了下去。
徐書記笑着虛點了他幾下,繼續說道:“從去年包產到戶後,大夥兒都在積極致富,有的養豬、有的養鴨子、還有的根據一技之長收草藥、收塊菌。
腦子靈活,勤勞肯幹的人家都嚐到了包產到戶的甜頭,大夥兒今後也要繼續走勤勞致富的道路。下面歡迎參選的同志上來講話!”
下面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輪到周懷榮上去結結巴巴的講話的時候,周懷安和週一丁弓着腰從後門溜了出去。
等他開着到了柏油路時,周懷興和熊老幺騎着自行車已經快到寧安。
兩人過了大橋,弓着身子賣力的蹬着自行車爬上緩坡,直走過了十字路口,到了第三家鋪面時靠着人行道停了下來。
周懷興跟着熊老幺把自行車推到藥鋪前停好,擡頭看到黑底燙金大字的招牌上寫着《大藥房》。
熊老幺提着夾揹走進鋪子,衝坐在櫃檯後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笑道:“孫醫生好!”
孫醫生笑道:“你好,上次你說的收塊菌的事,等省城那邊的老闆回我話了,我才能回覆你們。”
“小海跟我說過了。”熊老幺感激的遞過夾背,“山裡的一些山貨,你嚐嚐。”
“謝謝!”孫醫生笑着接過,朝鋪子後面走,“你們跟我來!”
熊老幺回頭看了周懷興一眼,他連忙跟了上去,三人到了後院,只見院子裡的木架上擺滿了草藥。
孫醫生把夾背遞給一個婦人,讓兩人坐下後,看向熊老幺說道:“小海告訴我你想學着收草藥送藥鋪來,你現在都認得哪些草藥?” 熊老幺拘謹的說:“蒲公英,車前草、伸筋草、白花蛇舌草、半邊花,雞血藤這幾種。”
周懷興聽後訕訕的看着兩人,“我就認識車前草、蒲公英,伸筋草、雞血藤。”
還沒深山老林裡那些山民認識的草藥多,就敢跟人合夥收草藥賣,窯褲都不夠虧的!
孫醫生笑道:“就我們寧安境內都有三千多種草藥,如果你們只收這幾種草藥,恐怕連餬口都難。如果你準備做這個買賣的話,還得好好學學才行!”
熊老幺聽後感激的說:“多謝孫醫生指點,我一定好好學。”
周懷興看了他一眼,“孫醫生,我們大隊有一戶經常送草藥去德生堂的,你曉得麼?”
孫醫生:“聽人說他們比有些經年採集草藥的老藥農還厲害,你們真打算採草藥賣的話,該跟他們好好學學。”
周懷興聽後心裡嫉妒的要死,擠出笑容說道:“孫醫生,他們是我二爸家的,他們家原本不認識草藥。
自從他家老幺討了德生堂王醫生徒弟的女兒後,纔開始收草藥來賣的。我家去年也採了草藥賣給他家。
他們家去年還收了不少菌子賣給德生堂,聽說是幫省城的大老闆收的,不曉得你家收不收?”
熊老幺聽後驚訝的看了過去,心裡像螞蟻在爬:還收菌子賣?我們咋沒聽說過?周老幺那龜孫咋就這麼好命?討了一個招財的老婆!
孫醫生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有很多菇類也是可以藥用的,就像松茸、羊肚菌……這些菌菇對人體都有一定的好處,不曉得你說是哪種?”
三白眼,兩腮無肉,就你這樣的小人還想發財,折財還差不多!
周懷興想到周懷安說那邊今年要降價,自己先探探口風,要是大藥房曉得他們在收紅菌子的話,去收了送來賣五角一斤也不錯。
“是我們這邊的人不吃的一種菌子。去年他們在我們手裡收,鮮貨給的五角錢一斤,一直收到菌子罷市纔沒收了的。”
孫醫生淡聲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你願意的話,採了送來我看看。”
你都說了是我們這邊沒人吃的菌子,兩三分錢一斤收,那些農民都跑的毛飛。還給你五角錢一斤收鮮貨?腦殼有病還差不多!
周懷興遊說道:“孫醫生,他們收的那種菌子可能和塊菌一樣來錢。我前幾天聽他們說,今年還要收,孫醫生想做這個的買賣的話,我可以幫你收了送來。”
孫醫生呵呵乾笑兩聲,“小兄弟,寧安人不吃的菌子,山裡恐怕有好幾十種。一種你自己連名字都不曉得菌子,就要我拿五角錢一斤收,我開的藥鋪不是銀行。”
周懷興見他真不曉得紅菌子的事,忙道:“我媽說是一種紅菌子,他們也沒告訴我們名字。”
孫醫生聽後也不清楚倒是那一種紅菌子,“小兄弟,山裡那麼多的紅菌子,我咋曉得你說的是哪一種!你要真想和我做這個生意,就把樣品拿給我看看。”
熊老幺也道:“是啊懷興,你光說是紅菌子,菌子這東西有的看着一樣,吃了能把人毒死,你不會是防着我吧?”
周懷興家本來就沒采到多少紅菇,楊春燕他們挑選出來的殘次品,最先的他們不敢吃,後來見週三嬸他們吃了沒事,早就吃光了。
“孫醫生,老幺,真沒樣品。我還以爲你家和德生堂一樣,都是開藥鋪的,他們認得的東西,你們也認得。”
狗日的小人,竟敢說我沒見識,比不過德生堂那兩隻狐狸!
孫醫生心裡相當不爽,一臉鄙夷的看着他,“要不是看在你是跟小熊一起來的份上,說實在的,像你這樣說話說半句,像防賊一樣的防着別人的人,我連話都懶得跟你說。”
熊老幺一臉尷尬的起身對他說道:“孫醫生,對不起,我帶他來這之前,他連提都沒跟我提過啥紅菌子的事。”
他說着看向周懷興,“我以爲你和周老幺不是一路人,才找你合作。我毫無保留的跟你說了收塊菌和收草藥的事,沒想到你竟一直防着我。算了,以後我們還是不要來往的好。”
“你以爲你是啥好人,稱二兩棉花到村裡訪訪,看看村裡有沒有一戶說你好的。”
周懷興看着他撇了撇嘴,“東方不亮西方亮,老子不跟你合作,照樣可以挖塊菌、撿菌子賣給周老幺!”
他說罷徑直朝院門口走去。
熊老幺看他走出院門,便迫不及待的小聲問:“孫醫生,他說的那個紅菌子是啥東西,你曉得了麼?”
“大概是一種叫紅菇的菌類。”孫醫生想想又道,“等我問一下那邊的老闆,下次再跟你說。”
熊老幺覺得那紅菌子八成就是叫紅菇,但也不多說,“離菌菇上市還有幾月,慢慢打聽。”
孫醫生想了一下,又道:“剛纔我說,憑你那點草藥知識,想靠收草藥賺錢連餬口都難的話是真心話,你最好還是考慮清楚再去做。
還有收塊菌的生意,就算那邊回了話你也沒貨賣。老話說好事不在忙中取,你還是耐心點等我消息。”
熊老幺感激的說:“多謝孫醫生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