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夜不眠的雲裳在晨曦透過窗楞的時候,終於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可是,她這個時候睡過去,自己倒是舒坦了,可爲難壞了香香和珍珠,她們兩個在雲裳的身邊急的團團轉,珍珠最後看着雲裳熟睡的香甜的樣子,猶豫的說道,“香香,要不咱們別叫醒小郡主了。你看她多累啊。”
香香也很是爲難,急的在原地來回搓手,“我也不想叫她啊,可是昨天小姐吩咐過了今天就是外頭打雷下冰雹也要叫醒她呀。”
珍珠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那你就叫她啊。”
兩個人正在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時候,雲裳自己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揉着發疼的雙眼,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朝有人說話的那個方向看過去,“現在什麼時辰了?”
“我的小姐唉!你可算醒過來了。”香香坐過去給她揉揉肩膀,一幅喜笑顏開的模樣,她的臉上有殘餘的燒傷之後的痕跡,疤痕將她的臉襯得有幾分嚇人。然而云裳卻在看見拆下藥布的時候對着這麼一張醜八怪似的臉哈哈笑了起來,坦然的告訴香香,毀容就是整容的第一步。
看她眯着眼睛,似乎又要睡過去的樣子,香香趕緊大叫,“小姐,你趕快起來啊,蓮公子給你備了馬,你快馬加鞭的朝宮城跑過去的話,還是可以趕上今天早上的課程的。”
“啊!今天還有課!”雲裳一個激靈的坐起來,使勁揉了揉自己的臉,“我居然忘記了。”說完,就一躍跳下牀,光着腳在地上滿處走,“我鞋呢?”
珍珠立馬給她拿過來襪子,“小祖宗哎,您先穿襪子啊。”
幾個人一陣忙活,這纔將雲裳收拾停當,被大夥兒這麼一鬧,她的精神也恢復了幾分,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精神抖擻的說道,“我走啦!”
香香和珍珠送她到外面,蓮準似笑非笑的靠在馬匹上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樣,“昨晚是太累了麼?”
珍珠和香香捂了下嘴,都不約而同的咯咯笑了起來。
雲裳早就習慣他的邏輯,擺了擺手,等她走到這匹高頭大馬之前的時候,才猛然醒悟了一件事。
“我靠!蓮準!我不會騎馬啊。”這一聲喊得是驚天動地,連落在樹杈上的麻雀都忙着飛走了。
一片寒煙般的寂靜。
蓮準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來,笑得身上的流蘇都跟着抖了幾抖,“你現在才發現?”
“你早就知道我不會騎馬,還安排馬匹來送我,你是何居心啊!”雲裳的神經經過這麼嚴峻的形勢的磨練,早就完全徹底的清醒過來,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無辜的馬。
蓮準呵呵一笑,自己先翩然上馬,隨即將她單手一把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身前,在她耳邊呵氣如蘭的說道,“如此,你不就也會騎馬了嗎?”
“那還囉嗦什麼!快走吧!”雲裳下意識的抓緊繮繩,蓮準呵呵一笑,“抓好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耳邊就是一陣風聲,連同香香和珍珠的呼喚都被淹沒在了風中……
於是,當天的京城裡的百姓,都看到了一幅壯觀的景象。
傳說中好色成狂的小郡主在光天化日之下,帶着自己的男寵,當街縱馬而過……
這氣魄,何等剽悍!
這男寵,何等美顏!
注意到街道邊上的人紛紛投來的或是豔羨,或是譴責或是驚呆,或者是根本說不清楚的眼神,雲裳忽然感到一個頭兩個大,今天早上這縱馬遊街之後,估計她本來也沒剩下多少的名聲就更狼藉不堪了
蓮準卻似乎很高興,在她後面坐着,將她大半個身子都攬在自己的胸前,替她遮擋住清晨的寒風。
把眼睛一閉,左右也是被所有人都看到了,再怎麼樣一點也無所謂了,而且,他的懷抱……真的很溫暖啊。
本來也沒睡醒的她往後一靠,舒服的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的翎毛裡,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換來他邪魅似的一聲輕笑。
之後,便是無止境的風,略過她的耳畔,卻並不再寒冷。
他縱馬,她入眠。
眼前一景堪稱是郎才女貌,交頸纏綿。
太學院很快便在這四個蹄子的高頭大馬的風馳電掣之中到了,蓮準勒住馬頭,有着名貴血統的高傲的駿馬在他的手中變得異常乖巧,高高的擡起了馬首,卻沒有重重的尥蹶子的落下前蹄,這樣溫柔的停馬力道,這樣帥氣的勒馬而立的姿態,讓太學院門口的小廝們都目瞪口呆,宮女們都忘記了自己的手裡還端着東西,竟然伸出手來捂住嘴巴,以至於手中端着的東西都一股腦掉在地上。
這樣風流倜儻的男子,果然是天下所有的女人的共同情敵和殺手。
“小郡主你還要在這兒賴到什麼時候?喏,黃先生可在看着你了。”
“哪兒呢?”雲裳忽然一擡頭,猛然驚醒,眼前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半個人影。回頭看,只有蓮準一張壞笑着的臉,嗔怪似的垂了他胸口一下,“胡說八道!又騙我!”
蓮準揉了揉鼻子,自己跳下馬背,伸出一隻手來遞給她,於是雲裳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泰然若素的將自己的纖纖玉手遞給了他。
俊朗的蓮準目送雲裳提着絨毛外敞,一路小碎步的跑進了太學院的學堂。
少年打馬揮鞭,馬兒長長一聲清嘯,撒開腿兒一溜煙兒的跑沒了影子。
“大家先把昨天的功課交上來吧,。”畢先生妖嬈的在臺子上站定,妖嬈的拿起手指來隨意一點,妖嬈的一瞬間就讓樓雲霓傻了眼。
她怨恨恨的再一次看了一遍樓雲裳的座位,居然還是空的!
果然,這個小妮子的話,最最相信不得!
她恨得癢癢,她抄不完拳譜會怎麼樣她不知道,但是,她現在交不上作業的結果,她卻很是清楚!
畢先生看着大家一個個的離開自己的座位,將繡品放到桌子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原以爲這些大官的小姐們多麼難伺候,也沒想到黃白橘還真是統領有方,將這些傲嬌的小姐們管教的很是服帖。心裡不由的十分的滿意。
他看了幾分之後,有人便說道,“畢先生,你怎的不看看顧大小姐和樓三郡主的呀?”左右都是些活潑的女孩子,她們這些妙齡少女最具備的一項技能就是能把一些有心的話偏偏能說的好像是無心之舉一般。
有人挑頭,自然也就有人附和,不知道是哪家的郡主跟着湊合了幾句,把本來不想計較這個樓三郡主拙劣繡功的畢先生也不能再遮擋了,只好假意的咳了一聲,“啊,樓雲霓,你的作業呢?是不是忘了帶。”
這一句話明顯的是要給樓雲霓一個臺階下,樓雲霓趕緊接着這個由頭,站了起來,正欲開口爲自己開脫幾句,那幾個不適時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沒做功課的,從來都說自己沒帶着,這種拙劣的藉口啊。”後半句雖然沒有說明,但這裡頭的意味明眼人誰都能聽得出來啊。
畢先生也不好意思的紅了下臉,想着這個馬虎眼是沒辦法再打下去了。
而事主樓雲霓也更是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偏巧這個時候,有一個人連跑帶蹦的幾乎是雙腳離地的在鈴聲響起之前,跳進了課堂,伴隨着一聲響亮的,“報告!”
她喊完了,自己也是一愣,抓了抓腦袋,那一聲響亮的“報告”還留着一個“告”字的尾音在課堂的上空可歌可泣的繼續迴盪着……
畢先生愣住了,衆學生愣住了,連樓雲霓也愣住了。
雲裳幹張着嘴,接着這個尾音坦然的接着說了下去,“畢先生,對不起的很,我來的晚了。”
畢先生眼角彎了彎,隨和的擺了擺手,“你是在鈴聲響起之前進來的,不礙事,來,進來吧。”
雲裳感激的看了一眼畢先生,因爲太學院最後要在明年的夏天來一次總體的考覈,考覈的項目首當其衝的第一項,就是不早退,不曠課。
這種教條主義的精神倒是和現在的學校有的一拼,故而剛剛畢先生說了那些話,今天雲裳就不會扣上一個遲到的帽子。
想來這個有着女子一般靈巧雙手的畢先生來了這麼兩天也看明白了,這個學堂裡的門道大着呢。
看見樓雲霓站在位子上,她淺淺一笑,朝畢先生舉了舉手,“畢先生,我姐姐的作業昨天落在我這裡了。”畢先生笑着點了點頭,“好,一同交上來吧。”
雲裳恭恭敬敬的將自己的,和樓雲霓的繡品一起放在桌子上。
畢先生拿起來一看,有一瞬的愣住,不過很快就釋然,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雲裳。又看了看站在那兒的樓雲霓,說道,“我原先聽說你們姐妹之間還有一些嫌隙,不過今日看來,實在是謠傳。”
“對啊,”雲裳一幅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笑容,笑眯眯的看了看樓雲霓,轉頭又朝畢先生笑了下,才說道,“我雖然和姐姐並不住在一起,可是我們卻實在是姐妹情深啊。”
她轉過頭對着樓雲霓道,“你說,我說的對嗎?姐姐?”這一聲姐姐叫的實在甜美異常,然而樓雲霓卻明顯看到這個口口聲聲說着和自己“姐妹情深”的妹妹的笑意,遠未到達她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