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樂殿裡都飄浮着這悲哀的樂調,秦少凌沒有停過手,一雙手的五根指腹都撥得有些麻木了,似乎已然不知道什麼叫痛覺了,只有那無盡的思潮起伏在腦海裡,伴着這股樂律一起滾動着,唱盡那愛恨的蕭瑟,卻忘了時間的蹉跎。
在這種樂律中也讓雷敏敏沉浸於其中,想到自己的經歷,那悲歡離合的一幕幕,還有那份傷痛和情愫,都像一場夢一般讓人嚐盡心中苦。
美麗的初戀,卻飲下了痛的苦果。也許正因爲失去過,憤恨過,才認爲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沒一個可信的,那些長得美麗的不過是不懂愛爲何物的軀殼而已,所以她視他們爲玩物,愛上一個殺一個,直到他的出現……
她就知道他不屬於那一類,他是特別的,他懂她的,也註定了那份美好緣姻的開始。
在他的幫助下,她終於坐上這至高輝煌的寶座,而他卻願意離開她……
就像從來沒有留下過一絲雲彩一般地那樣地飄走,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心底是真的痛了,她怕失去他,怕她獨自陷入這巔峰的空虛,她更怕那種寒意會將她的心變得更加地寂寞,從而徒留着她一人在這份紅塵征途苦苦地掙扎。
她望着他,不自覺得淌下了那莫名的潮汐,直到看到那雙手泛紅了,縷縷血絲布上了琴絃,她才如夢初醒。
此時,天已然泛出了青鬱的顏色,黎明的光劃亮了這片天空。
“停下吧!明月!”雷敏敏站了起來,朝着他走了過去,來到他面前時,看着他的那雙血染的手,心都有些疼了,“受傷了,爲什麼還要繼續呢?你是在折磨朕嗎?”
“……明月不敢。”秦少凌的眼神有些憔悴,若不是那手指被割破,也許他也不可能彈了一晚啊!
“陛下不是願意聽明月彈琴嗎?明月又怎敢有半絲懈怠?”秦少凌答得平靜,目光一直放得平和。
“十指連心,傷成這樣,疼嗎?”雷敏敏心疼地說道,隨即蹲下了身子,從懷裡取出錦帕,準備替他包紮時,卻不想剛觸上他的手,對上是即刻退後一步,將手放在了膝蓋上。
“多謝陛下關心,這點小傷不礙事。”秦少凌回道,話語裡感覺不到什麼情緒,可是心底卻是滿滿地牽掛着那牀上的人。傲楓,一定要撐住啊!
一份深深的痛也再次將心湮埋在苦海中,絲毫找不到可以靠的岸。
這溫婉的拒絕讓雷敏敏微微有些不快,她將錦帕再次遞到他面前,“那你自己包紮下。”
秦少凌遲疑了下下,終是緊着手心,沒有去接那錦帕。
“你還是這樣,你讓我如何去救她?”雷敏敏的語氣裡帶着絲埋怨。
秦少凌沒有說話,手臂一擡接下了錦帕,接着很快地言道,“明月代傲楓公主多謝陛下了。”
一提到雪傲楓,他的反應倒是挺快的。一時間更讓雷敏敏陰鬱了臉孔,站了起來,看着他,緩緩地說道,“朕可以去救她,但是,你必須發誓,你這一生都得留在雷星國,效忠朕,聽朕的話,朕會好好地待你,而你也必須對朕絕對忠心直到死的那一刻!你……做得到嗎?”
“……”秦少凌心底怔了下,視線也一直放得平和,那眼神裡映上了層複雜的痛色,他知道他答應下來就意味着再也不可能與傲楓有任何的瓜葛了啊!他將徹底地放棄地乾國的一切,流落異鄉成爲這女皇的人。至於是丞相還是什麼人,突然間就那樣地將心噬痛了。爲什麼是他呢?爲什麼?
秦少凌怔了好長時間,忽而覺得諷刺得很,終於萬般疑惑地問道,“非要這樣嗎?陛下?明月那麼平凡,從來沒想過會得到陛下的錯愛?”
豈料雷敏敏輕雅地笑了笑,“那你就想啊!朕允許你想,你可以想!”
秦少凌聽着只覺得匪夷所思,但是他也沒再說什麼,好久只是那樣低着頭,是怎麼都無法從這脫軌的思潮裡整理出來。
終於,他擡起了頭來,望着對方,“陛下……請你看清楚一點,在這張臉上,在這殘缺不堪的身體上……真的能有讓陛下滿意的地方嗎?”
雷敏敏笑了下,“朕就知道你會這樣說,這都不是問題,明月,而且朕更知道你這張臉……是戴着人皮面具。”
“……”秦少凌眼兮緊了,一時間都不知道怎樣回答她。
“朕其實對你的樣子蠻好奇的,但是,就算裡面的臉孔也很平凡也無礙的,根本就不會影響朕對你的好感。”雷敏敏笑得柔情。
秦少凌看着她,“陛下,你想看……明月當然會滿足陛下的好奇心。”說罷,秦少凌心一橫,朝着自己的臉龐上拂去。
“不要揭了。”雷敏敏忽而言道,一手已然握住他的那隻手,隨即對視上他的眼,那一刻秦少凌也望向了自己,那視線突然間有些凝固,“你的眼神告訴朕,你揭下面具會很難受,既然如此,你就戴着吧!朕不會逼你的,但是……你得發誓,我纔會去救她。就算強迫你,朕也只會是這麼一回!明月……你懂朕的心嗎?”
“……”秦少凌一陣無語,就那樣看着她朝着自己靠攏過來,那臉龐一點點地挨近,那股霸氣又水靈的眼神就那樣望着自己,就真的像要看穿般。
真暈!這是要……他怎麼能夠……怎能夠接受她?若是這樣他又如何對得起傲楓?可是,現在傲楓的情況糟糕透頂了,若是不徹底地斷了那魔音,對她來說只是永遠的悲哀,更嚴重點甚至連命都會沒了。
秦少凌視線低瞼了下,身微微朝着後面退了下,但是,一雙纖臂已經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張豔美得迫人的臉朝着他的面龐貼了過來……
感覺到嘴角那抹溫柔綿綿的貼攏,秦少凌下意識地擰住了眉着,忽而一手拉開了她的距離,望着她的眼,緩緩地說道,很明顯地感覺到什麼東西在一點點地從心底剝落,“我發誓,我秦明月一生都會留在雷星國,效忠皇上直到死的那一刻!”
秦少凌說着說着,心底已經被苦澀給填滿了,似乎那份甜蜜的幸福的感覺也離他越來越遠了。是吧!像他這種天命者就是註定的悲劇,註定的不配得到幸福的,也註定無法陪在她身邊。
“……若有爲此誓言,我秦明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秦少凌語氣微重微厲,眼神也搭了下去,聲音顯得非常低沉,“陛下,可以了嗎?”
雷敏敏看着他,他眼底的那絲疼很明顯啊!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她雷敏敏絕對會比雪傲楓對他好一百倍不止。隨即一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好!朕也遵守諾言,我們走!”
雷敏敏率先站了起來,秦少凌也跟着起身,之後兩人在黎明亮光的照映下,去了雷賓殿。
……
雷賓殿裡,一嫋塵香緩緩地從那九鼎爐裡飄浮了出來,香氣霧繞很快就瀰漫在這片空間裡。
秦少凌和雷敏敏很快就來了到這屋子裡,看着那安靜睡在牀榻上的人兒,秦少凌朝着她走了過去。
“傲楓公主,我把陛下帶來了,她一定會救好你的。”秦少凌說罷,苦澀地笑了下,將她那越加蒼白的顏看在了眼底,這份感覺真是太傷人了。
雷敏敏走過去,很快地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淡雅地說道,“不要這麼難過,她會沒事的,明月!”
“是,陛下。”秦少凌答道,立即讓過了位置,“就請陛下儘快施手相救吧!”
“你放心,朕說過的話一定會對現諾言的,以後你我君臣一心,我們雷星國一定會更輝煌的!”雷敏敏滿腹豪語地說道,看着秦少凌,雖然他現在看起來精神不佳,眼神也甚憔悴,可是,她知道她一定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後悔這個選擇。或許,他根本就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吧!
好吧,什麼都無所謂,手段……只有爲了達成目的。她是皇,她可以擁有一切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