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夜裡,穆時風被人叫走,來人來的很急,穆時風走的也很急,他只交待了於陽若是有事就跟韓氏商量,千萬不要出府。
穆時風急衝衝地離開,讓於陽感到深深的不安,那令人擔憂的一日終於要來到了麼?可是這離燁兒的百日也不過只有兩日的功夫。
於陽沒有再睡,韓氏也在聽到回稟後匆匆地趕了過來。女主人不睡,府裡的人也都起來了,到是韓氏有些不快地道:“該做什麼做什麼。都起來做什麼?”
於陽亦道:“去吧。不過是燁兒發熱。”她曉得韓氏是在安撫整個府裡的人,甚至是爲穆時風的離開做掩護。可是那些早就在監視他們的人,怎麼可能不曉得穆時風的離開,這個時候要掩飾已經是毫無用處了。
韓氏盤腿坐在炕上,閉着眼陰沉着臉不說話。於陽則是取了針線,做了幾針,她就覺得自己有些做不下去了,也不曉得到底怎麼樣了。想了想,她想起一個人來,便道:“紫芝,你去前面問問,和樂在不在?若是在,就請他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紫芝忙應了。
韓氏聽得於陽這麼說,睜開了眼:“和樂是什麼人?請他過來做什麼?”
於陽笑道:“姑姑不記得了麼?和樂常跟着他出去的,若是他跟着去了,我心裡也安些,若是沒有,派他跟過去也是好的。”
韓氏點了點頭:“你安排就好,還要問我做什麼。”
於陽笑了笑,只低下頭做針線,也不曉得和樂能不能探聽到消息,又想着這個時候穆時風急急的過去,會不會過於危險,李世民玄武門埋下伏兵,殺害自己的兄弟。爲了皇權,什麼都不管不顧。到時候動起手來,論個人穆時風是斷不會吃虧的,只是到了那個時候,面對着那麼多的人,他能安全麼?
紫芝很快便回來:“奶奶,和樂不在。”
一席話出來,韓氏立即唸了佛,又問道:“這個和樂的本事到底如何?我怎麼沒聽過這麼個人?”又問道於陽,“你怎麼曉得這麼個人?”
於陽道:“只是偶爾聽他說起過。怎麼姑姑不曉得有這麼個人?”聽韓氏這麼問,於陽立即明白了,和樂只是個暗衛,韓氏能知道的只是這府裡的人,而屬於暗衛的和樂,她定是不知道。若是那樣,當時穆時風也不可能隨意地安排和樂就近保護自己了。
韓氏擺手道:“前頭的事我也不曉得那麼多。常跟着風兒的我也就知道一兩個,旁的也不曉得。既然風兒跟你提起過這個人,顯然就是不錯的。”
於陽想了想,放下自己手中的繡件,起身道:“姑姑還是先歇下吧。若是有消息,我立馬就人告訴姑姑。”
韓氏不同意,端坐着身子:“我就在這裡,你不用管我。”
於陽笑道:“若是姑姑擔心,就在我這先躺一會兒,有了消息直接就傳了過來。也還請姑姑陪陪我,我一個人到有些害怕。”
韓氏立即額首:“正是。你本身就膽小,又一個人守着個孩子,正是害怕呢。有我呢,我在這陪你。”她笑着道,“你只管去睡,有我在這呢。”
於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怎麼能一個人去睡,叫姑姑守着呢?姑姑陪我睡一會兒吧。今日被燁兒鬧了一日,整個人都受不了。現在頭昏的厲害。姑姑就當疼我吧。”
韓氏看着於陽點了頭:“你怎麼不早說?你便是自己一個人去睡又能怎麼樣?你平日裡照顧燁兒本來就累,還要熬夜。快睡吧。”說着,韓氏也命人爲自己寬衣,跟於陽躺在了牀上。
房門關上,帳子放下,暖暖地屋子裡,兩個人都沒有睡意。於陽只想跟韓氏單獨說些悄悄話,而韓氏卻是滿腹心事睡不着。也不曉得穆時風這個時候出去會怎麼樣,她還擔心老爺會怎麼樣。想到老爺一世英明,無數次面對風險都挺了過來,到了老,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面對巨大的風險。韓氏深深地擔心着。
“姑姑。你說到底會怎麼樣?”於陽聽到韓氏深深地嘆息,開了口,“他這些日子都回來的那麼晚,今日才睡下,就叫人叫走,你說會不會是老爺……”
“老爺吉人自有天相,你且不要亂說。”韓氏雖然口裡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認爲,若是有法子,老爺也不會拖到現在,更不會讓太子過的如此艱辛。
“只是這個時候這麼急的叫他過去,我總覺得心裡不安。”於陽說着坐起了身子,“也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他們的人到底準備的如何,能有幾分的把握。我雖然是女子,原先在外頭也聽過一些,皇后娘娘既然能讓七皇子與太子分庭相抗,顯然那勢力是極大的,就連老爺也都無可奈何,那他們能有什麼法子?”
韓氏坐起身子,一把抓住於陽的胳膊,怔怔地看着她:“你在說什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於陽點了頭:“我知道。”
“你知道老爺是什麼身份?風兒又是什麼身份?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知道的?絕對不是風兒告訴你的,你不要把事情都推到了風兒的身上。”韓氏緊緊地抓住於陽的胳膊,一雙眼睛幾乎都要把於陽的心臟給挖了出來。
“我是曉得,在他告訴我的時候我便曉得了。”於陽忍住疼,輕輕地道,“我原先看過一幅畫,上面題名便是石峰居士,後來人家告訴我那是御筆……而那日,老爺爲我屋子題名的時候,留的便是這個名號。”其實發覺這個事實還有更多的事情,就連韓氏的態度,於陽都能猜到一些。
韓氏依然抓住於陽的胳膊,只是沒有方纔那麼用力:“你什麼時候看到的?在哪裡看到的?快說!”饒是於陽這麼說,韓氏還是有些不相信。這個丫頭是黔國公夫人曹氏才認回的外甥女,這個來歷不明的丫頭。
“有一副西征圖。”
韓氏漸漸地鬆開了於陽的胳膊。西征圖,當年只有一張是老爺親自落筆的,賞給了一個有功的護衛,這是落了款兒的。
“你是在哪裡看到的?”
“在一個婦人那裡。她說原有這幅畫的人沒了,就落在了她的手裡。”對於皮姨娘的故事,於陽不想再提,也不用過多的提。顯然韓氏是知道這幅西征圖的故事。
韓氏有些歉意地道:“嚇着你了吧。”隨即她又笑了笑,“原來你都知道了,我還瞞着你,以爲你什麼都不知道。風兒是答應過我,不說這些的。夫人被老爺從宮中弄出來的時候,夫人便說要隱瞞這事情,就連風兒日後也不能同結髮人說明。”
於陽聽了韓氏這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有些高興,穆時風是相信自己的,所以纔對自己說明,繼室向來不受人重視,他沒有痛結髮說,反而跟自己說,她有那麼一點點的竊喜。
韓氏沒有注意到於陽面上閃過的一抹喜色,繼續自己的話題:“老爺爲了風兒,特地把夫人跟他挪到了這裡,你也知道,這一條街上住的都是老爺原先在潛邸的下人。這些人是最可靠的。你想必聽人說了,有出息的都外放做了官兒,沒出息的,就在這仰仗過日子。“韓氏輕輕一笑,“那些到外頭做了官兒的都是老爺故意放出去的。你想必也聽人說了,那位手下出來的人才得用,比老爺跟前的人都要有臉面,做的官兒比老爺親自使的人都高。可真正忠心的人才不會理會主子能給什麼恩惠。只要是主子吩咐的事,一輩子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都會死死的守護着的。那些個爲了蠅頭小利往上爬的人又能有什麼用?你再丟一塊更大的肉,他們立馬就會捨棄原先的,往你這跑。”
韓氏這是在安慰自己麼?告訴自己,皇后跟七皇子不過是聲勢浩大,但是真正弄用上的人少之又少?或許七皇子能在大軍糧草上頭下工夫,可是在軍權上頭……既然自己都能想到這些,那位皇后娘娘怎麼又不曉得軍權的重要性?
啊!那枚印章。老爺當時留給燁兒的印章。於陽忙掀了被子,赤腳走下牀,翻弄着自己放印章的位置。
韓氏見於陽這麼急着起來翻東翻西的,又看着她赤腳:“你怎麼光着腳,快上牀來,別涼着了。”又道,“你要找什麼?”
於陽看着那枚“六十清韻”的印章還在那,心不由的揪了起來,既然穆時風他們要防備,有了這麼印章纔是最保險的,可是穆時風將這枚印章放在家裡又能有什麼用?
於陽將印章塞入自己的衣襟,這才走了回來,笑着道:“不過想起件事。”又問道,“那姑姑知道,那位使的人還有多少留在京城了。”
韓氏道:“那些個有頭有臉的我還曉得一些,不過真正能留在京城的也沒多少,再說這掌兵也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那些個都瞧上外頭的油水。真正能用的上的人,也沒有幾個。”
這麼一說,皇后跟七皇子不過是表面上光環籠罩,實際上並不牢靠。軍權,或許這位老爺在很早以前便在謀劃這樣的事情,所以將穆時風丟在了行伍之中,還有那位黔國公。
於陽心稍稍安了下來。
此時只聽着外面傳來匆匆地腳步聲,隨即便聽道:“奶奶,和樂回來了!”
《枝頭俏》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