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其人（1）
小姨媽似乎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小姨夫看了李恆羽一眼，後者點點頭，手上把葉初夏圈得更緊了。
“小夏，你要是恨你母親，我跟你小姨媽都不會怪你什麼的。”
小姨夫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語氣見的無力感讓她心頭狠狠一刺。長輩們總歸是希望家和萬事興的，哪怕不願見到仇恨，卻也不忍心怪罪於她。
葉初夏深吸一口氣，搖搖頭，“我不恨她了，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還怪她又能怎麼樣？時間不能倒轉，我曾經受過的那些也不會不見。”
小姨媽和小姨夫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無奈，葉初夏說的很對，她不是不恨，而是恨了也沒用。
“再說了，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葉初夏嘆了一口氣，眼神注視着遠方，就好像通過那景緻看着那個女人，“她也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不說，還把自己也賠了進去。”
說到此，小姨媽又有要哭的衝動了，從來不讓人擔心的姐姐，在婚姻這件事上完全不顧家裡的反對，執意要嫁給一窮二白的落魄旅者。
“你媽媽她...哎，也不知道是該說她終於大膽了一回還是該說她是被打壓了那麼久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把這麼多年來的委屈全部發泄掉了。”
“哦？”這倒是很新奇的說法，安言靜也不免來了興致。在她的印象裡，母親就是一個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說，還燒得一手好菜，略微懂一些拳法，還會些醫術，總之，她以前還是很崇拜母親的。
小姨媽見葉初夏只是稍微有些驚訝，並無太大波動，繼續道：“我們林家當時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你母親，我的姐姐跟我是同父異母的姊妹。應該說我們那個家裡除了你母親都是太太生的。”
這麼說，她母親是私生女？
葉初夏倒是覺得更加驚奇了。
“你外婆是一個很優雅的女子，只可惜得知我父親其實是有家室的之後就遠走他鄉，等到她去世了，才找人將你母親送回來。父親覺得對不起她，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了她，姐姐她的確是林家最受寵的小公主。”
小姨媽說到這，頓了頓，葉初夏瞭然地笑了笑，如此張揚自然是要惹得不少人妒忌了，不要說小孩子之間的攀比心理，怕是那位大太太就難以容得下母親的存在吧！
“姐姐很乖巧，父親說什麼她都說好，有時候我母親對她很不善，姐姐也只是笑着承受，從來不告狀不說，還總會在父親面前說大娘很照顧她。”
“傻女人！”葉初夏很不贊同自己母親的做法，這樣的委曲求全有什麼意義，到最後受傷的還不是自己。
小姨媽笑了笑，像是知道葉初夏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樣。她雖然掩飾的很好，小姨媽畢竟比她年長了幾歲，自然是多少看得出一些端倪來了。她遠比自己的母親堅強甚至可以說自私，但是，她活得很純粹，所以，她一定會幸福。
“姐姐也很聰明，很多東西一學就會，她尤其愛畫畫，不是水墨畫，而是油畫。”說到這裡，小姨媽稍微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只可惜那個時侯父親不贊同姐姐的選擇，姐姐原本想去留學的，可是父親不同意，姐姐於是就在家偷偷地畫，然後再拿去畫廊，她不爲錢，只是因爲喜歡。”
葉初夏倒是很吃驚，她從不知道母親喜歡畫油畫。
小姨媽像是知道葉初夏在想什麼，笑着道：“姐姐後來就不畫了，因爲她差點因爲一幅畫失去最愛的人。”
又是跟那個男人有關，她怎麼不知道母親竟然是這樣一個情種？
而她，似乎也遺傳到了母親這種品性，對愛情出乎預料的執着，不管是對趙佳彬不顧一切的追逐，還是對李恆羽絕不放手的心氣。
李恆羽也感覺到了葉初夏的怔忪，握了握她的手，兩個人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幸好”情緒，幸好她遺產到了她母親的品性，幸好他也如此執着，幸好他們都沒想過要放棄。
“你父親叫葉謙，姐姐告訴過你麼？”小姨媽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如實告訴葉初夏。
“沒有，”葉初夏搖搖頭，“她從來不跟我提任何有關我父親的事，我一開始以爲她是恨他的，後來卻發現不是這樣的，她很多時候都會對着一些黑白照片發呆。您說我父親是遊客，想必那些全是父親留下的東西了。”
小姨媽也覺得很無奈，點點頭道，“是啊，他也就留了那些照片給姐姐。”
小姨媽語氣間的嘲諷葉初夏並不覺得彆扭，若是有人那樣傷害自己的家人，她怕也是拿不出什麼好臉色對待的。
“他們是在畫廊認識的，那天還下着大雨，姐姐穿着長裙打着傘去送作品，雨勢太大畫廊裡沒人，姐姐第一眼就看了那個站在她的一幅畫作面前立着的男人，那個畫廊的老闆是葉謙的好朋友，姐姐就被他完全吸引住了。姐姐說她從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是在遇到葉謙以後就不一樣了，那個時侯姐姐的房間裡全是葉謙的畫像，她甚至爲了能多見葉謙幾面，每天都在不停地作畫。”
葉初夏沒想到媽媽的愛情竟然始於一見鍾情，她想到自己對趙佳彬的執念，突然覺得一見鍾情並不是什麼好事。
“姐姐那個時候有多漂亮，我怕是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男人一早就跟姐姐攤牌了自己的身份，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姐姐哪裡會在意他有沒有錢，是做什麼工作的？於是，他們在一起了，姐姐那段時間怕是活得最開心的一段日子了。”
小姨媽說到此突然有些感慨，所謂血緣關係的親人給的只有傷害，難怪姐姐會一遇到林謙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爲了可以帶給她升級的浮木，一下子栽進去，再也沒法爬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