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Yuki。
很簡單的名字,對吧。這是按照穆大陸通用語命名的,方便,又具有辨識性。
我有個姐姐,Yae,看,首字的讀音就知道我們是一家人,對吧。
當然,不僅僅只有名字上的關聯而已哦,狐櫻色的頭髮,璀藍的眼睛,這些都是我和姐姐血脈相連的證明!
啊,雖然胸部上的差距有些大啦,不過再過幾年我也一定會追上姐姐的!
這個世界發生了好多事,就像生病了一樣,姐姐帶着我逃啊逃啊逃,坐上了叫做方舟的大船,跨過了大藍色的水,來到了一塊陌生的土地上。
那是我第一次坐那——麼大的船,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藍的水,哦,那叫海。
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總是會跑題呢,沒辦法嘛,思維活躍就有這樣的缺點,別在意嘛。
然後,然後呢……
在新的大地上,建立了新的安全區,然後,然後……
就,不知道爲什麼,被關了起來。
不過也不要緊,記不得的話想必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雖然被禁錮了自由嘛,但是呢,有一個墨先生,他一直會帶好吃的零食來!
嗯,這樣的日子也還算過得去,雖然見不到姐姐,不過我能夠出去的!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證明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也總有一天會被送出這個玻璃箱子!
對!還要那個Mei博士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出去!哼!
……
啊咧。
我,在和誰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誰在笑?
“我殺了律者!我殺了律者!”
律者,律者是什麼……
咔。
記憶出現了裂痕,虛假破碎了,少女在痛苦和血泊之中想起來了——
同樣的瘋狂,同樣的疼痛。
“Yuki!Yuki!”
姐姐的聲音。
還有其他好多好多人的慘叫。
還有,刀?
“人類,殺掉……全部殺掉……呵呵呵……”
【“千人律者”再次出現!請立刻向區域Q……】
這是她聽到的最後的聲音,城市智能Ai的廣播警告填滿了這一刻的回憶。
然後,匕首,同樣捅進了心臟。
血,黑暗,混沌,以及——
死亡。
原來是這樣啊……
Yuki明白了,理解了她全部的記憶,和爲什麼那些研究者對她如此厭惡。
原來,自己早就死了啊。
死在了“千人律者”之一的刀下。
爲什麼?
爲什麼律者偏偏要殺死她?
爲什麼人類也要殺死她?
她做錯了什麼?
有誰能告訴她?
“那是因爲你很弱小啊。”
黑暗變得透明,混沌變得清澈,好像一片湖,沉着她的屍體,倒映着她的靈魂。
湖面上的自己在看着她,用一雙金十字的瞳孔,無情地展示着冰冷的現實。
爲什麼?
“你不需要說爲什麼,而應該是憑什麼。”
憑……什麼?
“是的,‘爲什麼’會得到所有答案,因爲這些答案都是虛假的,敷衍的,是對於弱者的蔑視;‘憑什麼’不需要答案,它只會成爲你復仇的尖刀。”
復仇,爲什麼?那是……很痛苦的東西。
“那麼你就心甘情願地成爲痛苦的犧牲品?成爲他人復仇的宣泄品?”
“你想一想你死前的一切,如此醜陋,如此瘋狂,他們失去了親人,可他們有什麼理由將他們的痛苦轉嫁到你身上?”
不對,並不是,這個世界還有好的一面的!那些人,那些人只是被仇恨矇蔽了……
“你還在逃避什麼呢?用這些卑微的話來否定自己的憤怒啊,那是你存在的僅有證明不是了嗎?”
你在說些什麼……
“不,不是‘我’在說些什麼。”
‘她’的倒影離自己是如此之近,也讓她感受到了顫抖的寒,一如她害怕着的答案:
“是‘我們’都知道的答案——”
可是,可是還有,還有姐姐!還有墨先生的餅乾!
“你還在用這可笑的藉口來逃避嗎?”
“正是那個‘墨先生’指引着兇手,你纔會死,更何況,你清楚,如果你的姐姐沒有放棄,那就一定能找到你,你很清楚,對於姐姐,一個‘融合戰士’來說,幾乎不存在需要隱瞞的秘密,可她終究沒來,不是嗎?”
“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別再沉浸在這荒誕的夢境中了。”
素手撕破了湖面,撞破了這虛幻的界限,一片清澈的世界瞬間被攪渾,再次重歸灰白的混沌。
“來,接受‘我’的憤怒,‘我’的怨恨,這都是‘我們’存在的證明啊。”
少女感覺到了嘴脣被吻住,彷彿最熱烈的情人般交融,又如最瘋狂的野獸,撲食着名爲“人”的嬌小獵物。
“來,和‘我’一起說吧——”
““憑什麼?!””
噹啷!
染血的匕首從老鼠手中跌了出來,他的眼中不再是少女那悲慘的屍體,而是帶着無與倫比的恐懼死死盯着一片虛無。
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瘋狂地向他警告,在那片虛無之中立着一個絕對凌駕於所有生命的恐怖存在!
律者。
不知爲何,老鼠頭腦中只有這個詞語盤旋。
怎麼可能?!律者不是已經被殺死了嗎?!洞穿心臟絕無活着的可能!
可,可爲什麼……
他無意識地跪了下來,先前那副高高在上,宣判正義的表情消失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呆滯與癲狂: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緊接着,響起了意義不明的摩擦聲,就好像是菜市場上剁滾豬肉的聲音,混雜着一些低悶的慘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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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鳶隊長!”
赤鳶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到了狐櫻色的長髮。
“Yae?”
颯爽的女戰士筆挺地敬禮:
“長官,什麼時候再次討伐崩壞?”
討伐崩壞麼……
看着Yae那雙眼睛,很清晰地感受到了熟悉的仇恨,對“崩壞”的仇恨。
可這種仇恨又有什麼用?誰沒有在崩壞中失去親人?
現在整個種族都被“崩壞”的利劍對準了脖頸,任由仇恨發酵只會使得人類徹底滾入滅亡的深淵。
赤鳶搖了搖頭,她的聲音已經被理智渲染得冰冷:
“暫時沒有。守衛好安全區內的秩序是我們現在的——!”
吱!——
尖鳴震響,不論是赤鳶還是Yae都痛苦地蹲下了身,捂着耳朵。
“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沒有其它聲音回答她們,天地一切的聲音都被這道尖銳的噪音所取代,三分鐘過去,才慢慢消退。
Yae扣着耳朵,站起來時有些搖晃,尖鳴的餘音還盪漾在耳室中,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赤鳶隊長……”
呼!——
風聲!
拳風!
赤鳶的拳,是讓所有“融合戰士”崇拜神往的烈焰,那被稱爲“離火”的神技直向着Yae門面襲來!
Yae呆住了,她甚至沒有任何反應,全部的思維也停滯了。
“離火”,擦肩而過。
Yae聽見了自己身後拳砸入肉的悶響,和好似野獸的低號。
“唉?!”
帶着茫然和疑問,看向了身後——
她看到了,一個個彷彿野獸般趴在地上的人。
他們彷彿忘卻了自己的身份般,相互鬥毆,撕咬,揚起一蓬蓬血霧。
而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轉過了注意力,像是荒原的餓狼。
“有什麼不對……”
“什麼,什麼情況?!”
聽着赤鳶的聲音,Yae靠着她的背,慌亂地警戒着周圍那些怎麼看都不正常的人。
“沒發現嗎?混亂,無序,瘋狂——”
赤鳶握緊了拳,“離火”帶起了燦爛的星火: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出現了崩壞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