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楚光睡得很不安穩，其間醒了好幾次，手摸着藏在睡袋裡的槍，才又斷斷續續地睡着。
避難所裡太安逸了，根本不用擔心任何危險，以至於突然回到這種不穩定的環境，他竟然有些無法適應。
“懈怠了。”
楚光嘆了口氣，手又不自覺地摸了摸藏被子裡的槍，那又粗又長的槍管充滿了安全感。
也不知道玩家那邊怎麼樣了。
雖然自己和小柒交代過自己不在的時候該怎麼做，但自己不在，終究還放不下心來。
睡到凌晨五點再醒，楚光怎麼也睡不着了，於是就這麼睜着眼睛，安靜地等着。
直到窗外蒙蒙亮，他才從睡袋裡鑽了出來，將衣服穿好，背上鋼管和剛買來的槍。
這次出門，估計又得隔很久回來。
鎮長的催收，讓他不得不把搬家的計劃提前了，一切準備工作都得在月底之前完成。
如果無法儲備足夠一百人消耗的物資，就只能等到明年二三月份，再進行下一輪測試了。
整個冬天都得荒廢掉。
推開門。
整理好裝備的楚光準備出發，正巧碰見了王家的男人們。
昨天在他門口搞事情的王德福看了他一眼，沒說一句話，不過眼神卻有些挑釁。
也許是因爲他老爹和大哥二哥都在旁邊的緣故，再加上揹着打獵的傢伙，他的膽量明顯比昨天大了不少，好像有點兒耀武揚威的意思。
楚光當然不會和小屁孩一般見識。
十六歲的少年在貝特街已經算是獨當一面的男人，但在他眼裡，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嘿，你可別死了。”
楚光沒有理會，甚至沒看他一眼。
王家的孩子怒了，咬着牙，漲紅了臉，這個外鄉人的無視讓他感覺到了羞辱。
然而就在他正要做出不理智的行爲挑釁時，他旁邊的大哥忽然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雖然仍有些不忿，但王德福很快老實了下來。
看得出來，這孩子很聽他哥的話。
楚光看了王家的大兒子一眼，那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也在看着他。
從那個人的身上，楚光感知到了一絲淡淡危險，但並不明顯。
有趣的是，在觀察他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臉上明顯也顯露了一絲驚訝，雖然藏得很仔細。
獵人的直覺——
這傢伙不好對付！
短暫的視線接觸，雙方很快各自挪開了視線。
沒有必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王家的人走遠了。
楚光也準備出發。
這時候，身後傳來了脆生生的聲音。
“路上小心。”
楚光停住腳步回頭，見小魚正躲在門後面偷看自己。
笑了笑，楚光淡淡說道。
“嗯，謝謝。”
“不用。”
一眨眼的功夫，小丫頭又溜回屋不見了。
……
早上六點鐘，天已經亮的差不多了。
貝特街的大門緩緩打開，揹着揹簍、弓箭、短刀、弩等等器具的倖存者們，踏着皸裂的混凝土路面和從裂隙中鑽出的雜草，三五成羣地向着滿目瘡痍的廢墟進發。
只不過兩百年後的今天，想在廢土上搜尋到好東西已經沒那麼容易了，偶爾撿到傭兵或者掠奪者們落下的彈殼都能被當做寶。
楚光沒有立刻離開聚居地，而是在門口消磨了一會兒時間，等大家都走遠了，纔去了老查理的回收站。
“我需要7公斤青麥，這是21點籌碼。還有醃製肉食的菸葉……4點籌碼能換多少？”楚光沒買過，便問道。
“1點一兩。”
“那來四兩！”
食物是發展的關鍵。
只有多準備糧食，才能招募更多的玩家來給自己幹活兒。
倖存者們不可能天天喝青麥熬得稀飯，就算他們扛得住，自己也扛不住。
現在有了槍，打獵會比以前容易許多。
楚光打算買些菸葉回去，把吃不完的肉食做成醃製品，留作過冬的儲備。
老查理擡了下眼皮。
“我記得你幾天前纔買了五公斤青麥吧。”
“有什麼問題嗎？”楚光隨意回答。
老查理咧了下嘴。
“沒什麼，多存點錢挺好的。”
正計劃着未來的楚光，心中忽然警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帶回來有用的垃圾或者其他收穫了，卻連續兩次購入了大量物資。
鎮長或許未必會注意到自己這個小人物，但其他人心裡難免會生出疑惑，自己從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但老查理並未說什麼，或許是根本不在意，幫他秤好糧食，便笑着將他送出了門。
“大意了……”
出了貝特街的大門，拐過一處街角，楚光才鬆了口氣，停住腳步觀察了一會兒，才繼續向前。
超過10枚以上的籌碼，對於拾荒者們而言已經是一筆不菲的“鉅款”了，因爲他們通常存不下來錢。
然而自己卻連續兩次，拿出20枚籌碼以上的鉅款，購置自己短時間根本消耗不完的物資。
老查理對自己還算和善，畢竟都是避難所裡出來的，但他終究是鎮長的僕人。
想到這裡，楚光不由皺起了眉頭。
可惜那個叫李斯特的商人只收糧食，賣的都是巨石城的工業品。
或許，自己應該去布朗農莊碰碰運氣。
……
七公斤的青麥和十升飲用水，再加上子彈和裝備，足足有二十多公斤重，壓在肩上沉甸甸的。
除了搬東西之外，楚光還得小心保存體力，提防潛藏在陰影下的危險。
即便肌肉中潛藏着異於常人的力量，他也只能走一段路停一會兒，觀察一下路況再繼續前進。
聚居地之外的路並不好走，有時候還得繞開塌陷的公路，穿過倒塌的高樓。
楚光忽然有些羨慕《美末》、《消逝的光芒》裡的那些主角，能揹着一大堆東西在廢墟里跑酷，而自己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走。
或許……
下次應該買頭牛？
就是不知道李斯特那傢伙賣不賣。
所幸的是，這一路上碰到的異種，都沒有發現他。
穿過廢墟。
沿着公路走了一段，趕在上午八點半之前，楚光總算是抵達了位於溼地公園的療養院。
然而令楚光驚訝的是，當他抵達之後，發現四名封測玩家們居然已經全都上線了。
不止如此。
只見在那療養院的圍牆外面，還杵着四座半人高的土爐子，以及一座約莫有一人高的半球形土窯。
這……
是啥？
他不記得自己交代過建爐子的任務啊。
“管理者大人！您總算是回來了。”看着一臉吃驚的管理者，方長笑着走上前來說道。
“我在外面耽擱了一晚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幾座爐子，楚光連背上扛着的東西都忘了放，“……你們這邊情況如何？有遇到異種或者其他倖存者嗎？”
“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意外情況！”
方長滿面紅光地向楚光彙報了他們的工作。
那四座半人高的爐子，是用來燒炭的，旁邊帶鼓風口的爐子，則是用來高溫煅燒水泥的粗料。
“我們將樹皮燒成草木灰，然後加入水中攪拌，過濾掉上層的鉀鹼水，剩下的泥漿擠幹水分，得到製作水泥的氫氧化鈣和碳酸鈣。”
“接着，我們把這些原料加入高爐煅燒成橙紅，然後和河邊撿來的砂土混合，加入水拌勻，就得到了草木灰水泥！”
臥槽？
老實說，楚光被這些玩家們的動手能力給驚到了。
之前他不是沒有試過用草木灰混着泥漿來做水泥，用的還是逼乎教的方法，但做出來的東西一捏就碎，根本派不上用場。
現在來看，原來是自己的方法錯了。
關鍵是高爐和二次煅燒嗎？
還有草木灰的純度……
方長的嘴沒停，繼續說道。
“……我們計劃用水泥來修補療養院的圍牆！對了，那些過濾掉的鉀鹼水，我們也用容器收集起來了，這玩意兒可以用來鞣製皮革，非常的好用！”
“你們……做得很好。”
想了半天，楚光一時間沒想出來，該拿什麼獎勵這些玩家，也只想出來這麼一句表揚的話。
不過聽到這句話的方長，卻是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漲了！
好感度！
肯定漲了！
沒有錯過這個機會，方長一臉嚴肅地念出了他想了一整晚的臺詞。
“爲了文明的延續！”
“能爲您分憂是我等榮幸！”
“……”
楚光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和自己相比，這些玩家也太高尚了。
“說得好……爲了文明的延續，也爲了我們所有人的未來。”
咳嗽了聲，楚光維持着威嚴的表情，看着激動的玩家繼續說道，“我去下面把物資放一下，你們的計劃很不錯……放心大膽的去做吧！”
方長腰板挺得老直，精神抖擻道。
“遵命，管理者大人！”
“你們也注意下勞逸結合，別太累着了。”楚光囑咐了一句。
倒不是因爲良心發現什麼的，而是擔心這些玩家們用力過猛，過早透支了熱情。
然而，這位玩家似乎並沒有體會到他的用心良苦，昂首挺胸地表示了忠誠。
“爲您效勞是我等使命，這也是我在人聯旗幟下的宣言！”
聽到這句話楚光差點兒沒憋住。
宣言還行……
你見過人聯旗長啥樣麼？
“……好的，很有精神，去吧。”
目送着玩家小跑離開，楚光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總歸，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