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換句話說,棚戶本來就沒有房產證,這次拆遷的回遷房是有房產證的,樓房再怎麼樣也比窩棚強。
棚戶損失的也只不過是他們貪心的那部分。
但人的慾望又何時能有盡頭?
當人忍飢挨餓的時候希望能吃飽穿暖,
當人吃飽穿暖的時候希望能錦衣玉食,
當人錦衣玉食的時候希望能妻妾成羣,
當人妻妾成羣的時候希望能位高權重,
當人位高權重的時候希望能稱王稱霸,
當人稱王稱霸的時候希望能唯我獨尊,
當人唯我獨尊的時候希望能長生不老。
慾望就如同一個環環相扣的鐵環,當你牽動一個,必然會扯出更大的一個,無始無終。
所以無論他是窮人還是黑社會,無論是官員還是富商,全都在貪。
如果這其中,有一個方不那麼貪心的話,可能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在倉庫裡吃過晚飯,看着他們打牌到了深夜兩點,李局看了看錶,推開了牌道:“走吧。”
幾個人走出門去,帶着百十號人,坐上十多輛白色小巴,開着五輛工程車,帶着兩輛救護車,浩浩蕩蕩地往棚戶區去了。
到了棚戶區早已經是漆黑一片,其實大部分人都走了,等着回遷。
不肯拆遷的不到十戶人家,估計還有幾家找地方過年了,畢竟這裡沒水沒電。
地理環境早就摸清,一聲令下,強哥的手下先衝了進去,四個人一個往出扔人。
然後是穿着迷彩服的政府統戰人員,進去查看是否有漏網之魚,有幾個人又被扔了出去。
確定沒人之後,一聲令下,工程車開始掄起鐵球砸房子。
整件事情如同特種兵行動一般,井然有序、乾淨利落。
棚戶門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看着自己賴以發財的房子要被強拆,立刻情緒激烈。有幾個人乾脆跑過去躺在車前面,但是瞬間就被人扯走。
有一個婦女不知道是不是發瘋了,別人都是離得車遠遠的就躺下,她可能是跑的太慢,又見車已經到了她的房子前,總之她一下子就把腳插入了車的履帶之下,幾十噸的車毫無停滯地從她的腿上碾過。
她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而是足足有幾秒鐘的停頓之後,才發出悽慘的叫聲。
這叫聲把夜的寂靜撕裂,在黑夜中顯得悽慘無比。
她立刻被幾個人扔進了救護車,關上了車門,強哥領着幾個小弟站在救護車的門前,手裡拿着橡膠棒虎視眈眈地瞪着想要圍上來的拆遷戶。
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有一些淒涼。
爲什麼要把對待敵人的手段用在自己的同胞上?
僅僅是因爲他們的貧窮擋住了你們發財的道路?
僅僅是因爲他們的落魄有礙了你們城市的美觀?
僅僅是因爲他們的弱小阻止了你們野心的膨脹?
拆遷戶或許是有些貪心,但是他們的貪心是建立在最卑微的慾望上的。
這個拆遷可能是他們翻身的希望,可能能讓他們的後輩不再住在窩棚裡。
他想給他的子孫後代一個希望,不用像他們一樣,生來就那麼的貧窮,生來就在這個都市毫無立身之所。
他們的弱勢並不是自己想要的,而是社會強加
的。
他們也希望能夠夜夜笙歌而不是買菜都要挑爛的,他們也希望能夠位高權重而不是擺攤都被人打,他們也希望能夠到哪裡都像個爺而不是處處裝孫子。
如果這個社會造就了窮人,那麼就要容忍窮人。
如果這個社會無法容忍窮人的存在,那麼窮人也必將無法容忍這個社會的存在。
或許很多有錢人無法理解窮人的存在意義。
他們覺得,他們一個包可以花掉窮人十年的工資,他們纔是社會的主流,是中國社會進步的主力。
但是我希望他們可以記住,中國社會的進步不是看那些權貴們究竟如何大刀闊斧地去提升社會購買力的上限,而是要看窮人們如何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去提升購買力的下限。
如果窮人連飯都吃不起,那麼朱門的酒肉腐臭便是社會的倒退。
而不是進步。
拆遷還算順利,不算小傷的話,除了那個婦女沒有什麼情況發生。
房子被拆了之後,拆遷戶在黑社會與統戰部隊員的包圍下,簽訂了新的合同。
合同比他們最後不滿意的那個合同多了一些錢,這種心理上的慰藉與已經化爲塵土的窩棚讓拆遷戶沒有選擇。
大棒與胡蘿蔔,永遠那麼好用。
一個個很順利地簽署了拆遷文件,那個婦女也用雙腿換來了最豐厚的條件。
或許,這件事情讓所有人的貪心都得到了滿足。
拿回了手機,跟瑪麗說了一下情況,瑪麗也很滿意。
放了我一天假,我帶着疲憊回家矇頭便睡。
恍惚之間,我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