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在有心人面前流傳着兩個消息,不但當今皇帝司馬奕不能人道是個太監,貝郡孟士孟弘毅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同樣沒有生育的能力!
前面一個消息是大司馬桓溫流傳出來的,郗超給他出的廢帝之計。指責一個皇帝自己去穢亂宮闈,這件事情聞所未聞,然而桓溫就這麼去做了。此時已經完全掌控了朝廷上所有發言權的他根本沒有顧忌太多,說出這麼荒謬的事目的就在於以廢帝來立威。
公元371年11月,桓溫強迫崇德太后褚蒜子下詔廢司馬奕爲東海王,進丞相司馬昱即皇帝位。
褚蒜子雖在歷史上沒有很大的名氣,卻是真正一位聖人無名的角色。她少年以名家之女嫁給琅琊王司馬嶽,二十歲成帝司馬衍去世,丈夫司馬嶽即位稱帝立她爲皇后一年就撒手人寰,從此她三度臨朝,扶立六位皇帝,稱制主政四十年!
褚蒜子之父褚裒,少年時被桓溫之父桓彝稱讚爲皮裡春秋,後來又被太尉郗鑑徵爲參軍,不但與龍亢桓氏和郗家都有來往,更是歷年之中交友極廣,爲一時之名士。
褚蒜子之母爲陳郡謝氏嫡女,和謝安乃是近親,在士林之間風評頗佳,也因此獲得了這些士族的支持。
有着這些頂級門閥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即使是大權在握的桓溫,對她也是頗有忌憚。
這次立的皇帝司馬昱,就是桓溫與她博弈後的結果。
反正司馬奕也不是她的孩子,是穆帝司馬聃去世後迎立的成帝兒子。在她的利益得到保障之後,一直謹小慎微的司馬奕就被這麼一個男人最爲屈辱的理由廢掉了。
當日,在太后詔書出來的同時,桓溫就派散騎侍郎劉亨進宮收繳了國璽,逼迫他離宮。
時值初冬,司馬奕穿着單衣步出西堂,乘牛車出神獸門,羣臣哭着拜別。
六年的皇帝生涯,最終也只剩下這麼一個落寞的背影,從此以後他選擇閉門不出,消失在了歷史的舞臺之上。
桓溫也就在這時,由一名對外征戰的功臣徹底成爲了一名玩弄權術的權臣,得到了他想要的威勢,卻失去了收攏許久的人心。
後面一個消息和前面這個相比不算什麼,卻要有趣的多。來源是貝郡大大小小的歌樓酒肆,純粹是捕風捉影沒有什麼依據,相信的人卻不在少數——孟府的公子迎娶夫人有一些日子了,卻始終沒有子嗣;仙人光臨之後,留下的丹奴煉出來的五石散不爲成仙,主要功能卻是那方面的,就這兩點足以說明問題。
坊間流傳,孟府收入的極大部分,都被夫人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獻給了仙人,求取的就是能夠延續家族的香火。
坊間又流傳,孟士之所以能夠在公主之外堂而皇之的迎娶二夫人,就是因爲想要遮人耳目。
坊間還流傳,主持孟府的公主不妒不鬧,甚至任由孟士帶着小妾從軍,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
僅僅數日之間,這個花邊秘聞消息就以各種方式傳播了開去,連身處建康城中主持廢帝和迎立新帝的桓溫都有所耳聞,特別向謀主郗超詢問起來。
“明公不覺得這個消息出現的時機太巧了麼?”郗超幾乎一眼就看破了趙高的意圖——這和石崇的自污之計幾乎如出一轍,所爲的不過就是降低自己的威脅度。不過趙高夠狠,爲了做到這一點,幾乎連自己男人的尊嚴都不要了。
“這樣看來,恐怕此子真有端木賜,陶朱公之能。”郗超從趙高的反應之中,就能推測出了趙高的畏懼,而足以讓人畏懼的財富要多到什麼程度?這一點他也難以估算。
桓溫剛想讚歎兩句,郗超卻猛地從坐榻上站了起來。
“誤矣!”郗超想通的那一剎那幾乎懊惱地想撞牆。能夠做出這種推測的人並不少,而以趙高之前的能力,怎麼也不可能露出這麼大的破綻,其中還有其他的因素。
“嘉賓也有思慮不到之處耶?”桓溫卻還是端坐在原地,居然還有心情調笑了起來。他和郗超的關係亦主亦友,此時朝廷的權勢盡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的這位謀主可是功不可沒。
“這是孟士的降書,對所有門閥共同遞交的降書。”徹悟過來的郗超斬釘截鐵地說道,“他想說的是,眼下收攏的這些財富對他而言就是絕嗣的買賣。既然他不想步石崇的後塵,所能夠做的,就是將這些利益分出來,由所有士族共享,以此來保全身家性命。”
“唔?”桓溫放下了手中玩弄的玉珏,這是趙高押送戰馬過來的士卒點明送給桓玄小公子的,品質雖算不上頂級,卻也雕飾地溫潤可愛。
“明公可派人去貝郡,孟府必然掃榻相迎,而且必有一份不菲的收入回報。”郗超計謀雖定,心中卻還是充滿了疑慮。這個孟士到底做了份多大的買賣,無非就是幾份“五石散”,竟然想要和能夠想到這一點的頂級士族們一起分潤!
或者說,缺乏經濟觀念的古人始終難以明白一種壟斷性的奢侈品到底會有多麼的暴利!
不管有多少人聽見這個消息之後的各種反應,而此時已經騎上繼續北上燕境的趙高正一臉壞笑地向方靜姝解釋這一點。
“這是降表,也是戰書!”趙高並不覺得有多麼屈辱。在剛剛進入劇情世界的時候,爲了擊殺一名最低級的輔兵,他能夠半夜在茅廁之外伏守半天,這種偷襲的手段也不見得有多麼光彩。現在這個計策對自己無害,頂多損失一點名聲遭受一點劇情世界裡的流言蜚語,這又算什麼?
大概因爲趙高傳散的消息過於屈辱,方靜姝已經很多天沒有了好臉色。出身閨門的她總不能到處宣揚趙高的牀笫之能,這事非但說不出口,連爭辯一下都羞恥難當,這讓她如何高興地起來?
“相公你何苦如此!”大概是立場出身完全不同,方靜姝怎麼也接受不了這一點。
“我們的謀劃加上世界意志的推波助瀾,五石散帶來的利益太大了,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對抗這巨大的財富帶來的整個劇情世界的反噬。”趙高搖了搖頭,眉宇之間透着一股狠辣,接着說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也不必留手,就用降表來給世界意志下一個戰書!”
方靜姝止住了鬱悶,這樣的謀劃已經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之外,只能等着趙高進一步的解釋。
“降表是給所有士族看的,要的就是降低我對他們的威脅性——一個沒有後嗣香火的人,無論集聚多少財富都不可能會有穩定的根基,所以他們會等待孟府後繼有人或者後繼無人的那一天才會一擁而上。”說到這裡,趙高擡頭看了看天空,遠處的雲端開始翻滾撕扯,彷彿展現着世界意志的無處發泄的怒火,而其中透出來的厭惡,身爲開拓者的趙高感受得清晰無比。
“而能夠從降表中看出我意圖的,必然是這個世界的頂尖家族,我將這份巨大的利益分給他們,就等於和他們在這個方面共同捆綁在了一起。這樣,這個世界最精英的一個羣體就會和下面的那些處於對立和分裂。到時無論誰勝誰敗,最後受損的一定是劇情世界,這就是世界意志會如此憤怒的原因。”
彷彿爲了印證他的話,在世界意志的影響下,遠處的雲變成了黑色,在這隆冬時節,居然電閃雷鳴下起了大雨。
世界意志和趙高,終於再一次撕破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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