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正統時,諸邊的年例只有二十二萬兩,到萬曆時,年例便增至三百八十萬兩,遼東戰起,於萬曆四十六年加徵遼餉,主要用於遼東的軍事需要,到四十八年止,全國除貴州等少數地區外,平均每畝土地加徵銀九釐,計五百二十萬零六十二兩,天啓時,並徵及榷關、行鹽及其他雜項銀兩。
僅僅是萬曆四十六年到天啓元年,前後不到四年時間,遼餉用銀即達一千七百二十萬兩,而那時候建奴才多少丁口?如果這些銀子真能發揮到實處,建奴恐怕早就被蕩平了,可惜這些銀子肥了無數經手的官吏、肥了遼東無數的軍頭,卻唯獨沒有壯大遼東的兵力,反倒接連被建奴打得大敗,遼東的土地不斷淪陷。
而在大明境內,同樣有無數的官吏士紳藉着加徵遼餉的機會大發橫財,朝廷每畝土地加徵銀九釐,他們就敢每畝土地索要雙倍,壓榨的百姓苦不堪言,不斷有人揭竿而起,進一步加劇了大明內部本就惡劣的形勢。
大明的官員對於此中危害也是看得清清楚楚,戶部尚書畢自嚴就曾在奏摺中說道,“即令東師長伏穴中,不向西遺一矢,而我之天下已坐敝矣。”建奴只需要佔據遼東,甚至不必向關內展開攻擊,大明都會因爲遼餉的負擔而日漸凋敝。
既然這筆銀子沒有派上真正的用場,還導致了一系列的問題,那麼它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李悠說的簡單,但是聽到羣臣的耳朵裡卻如同炸雷一般,遼餉開徵至今已經有十多年時間,無數的官員從中撈取好處,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塊肥肉,甚至還形成了一系列潛規則,身處那個位置能夠在其中分潤到多少好處幾乎已經是寫在實處的事情,而如今李悠一句話就要斷了他們的外快,那個肯答應?
“陛下,若是斷了遼餉,關寧軍恐怕就有譁變的危險啊!”既然關寧軍從遼餉之中撈取了最多的好處,那麼這個黑鍋就該由他們背,而且關寧軍譁變也並非沒有先例,去年畢自嚴的弟弟畢自肅在巡撫遼東時就因爲遇到士兵譁變,悲憤絕食而死,錢龍錫拿出這個藉口想要說服李悠改變裁撤遼餉的決定。
而其他官員也從自身的利益出發,紛紛拿出各種藉口來試圖阻止李悠的這一決定,這些人之所以如此膽大,其中頗有王朝中後期皇帝的威望日漸衰落的緣故,要是放到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的年代,一旦皇帝做出決定,他們那敢如此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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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原因,一來是因爲歷朝歷代開國之初的皇帝大多是親手搏殺出來的富貴,對於底層的種種弊端心知肚明,這些人的心思絕對瞞不過他們的眼睛,而後世那些皇帝大多長與宮廷之中,對外界的情況知之甚少,很容易被大臣們忽悠過去;二來開國的皇帝在登上皇位的過程中早已建下無數功業,威望之隆一時無兩,而日後的皇帝都是從父兄那裡繼承皇位,威望僅僅來源於皇帝的位置,而並非是個人的能力,這又弱了一層。
所以李悠纔會御駕親征,除了爲召喚宋軍找到合適的藉口之外,還想憑藉這場大勝來重塑皇帝的威望,從而讓自己的政策能夠順利實施下去;但是從目前看來這些朝臣的反應似乎略顯遲鈍,並沒有意識到如今寶座上的這位皇帝和此前的泰昌、天啓皇帝已經是大有不同了。
“哼!”李悠狠狠一拍龍椅,殿中嘈雜的聲音立刻靜了下來,他站起身來虎視眈眈的看着這些不爭氣的傢伙,機會他剛纔已經給過了,可惜並沒有人能夠領會到他的良苦用心,看來這羣朝臣已經是不能用了。
“朝廷徵集遼餉所爲何事?爲的不就是平息遼東叛亂?還天下一個太平!而如今關寧軍每年空耗遼餉數百萬,不僅爲得寸進,還屢屢被建奴攻破關隘,既如此要他們還有何用?”裡有直至問題的要害,他現在似乎有些明白當年看網絡小說的時候,那些主角明知道孔有德、尚可喜等人乃是漢奸,還要將他們收爲己用的原因。
因爲就算他們人品不堪,但個人還是有幾分能力的,納入麾下之後也能發揮一定的作用,而環視朝中這些飽讀詩書的朝臣,不僅是人品不堪,而且能力也極其堪憂,除了勾心鬥角、黨同伐異之外還有什麼本事?
“傳旨,告訴薊遼督師,若他們三月之內再不發兵遼東,擊敗建奴,不僅遼餉會撤銷,朕看着關寧軍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這種廢物朝廷養來有何用?”留着關寧軍除了拖垮朝廷的財政之外並無一絲好處,如果他們肯遵照朝廷的號令消滅建奴,那麼李悠自會合理的暗指他們,如果不能,那麼等待關寧軍的就唯有毀滅而已。
“陛下,萬萬不可自毀長城啊,如今我大明除了關寧軍之外還有何人能擋住建奴?若是如此......”話音剛落,就有人出來反對。
“曹化淳!”不等他說完,李悠就將目光投向曹化淳,既然你這麼想死的話,朕就成全你好了。
“奴婢在。”曹化淳對此早有準備,他走上前來陰惻惻的笑道,“王侍郎,去年六月,祖大壽派人到您的府上送來紋銀五千兩,可有此事?七月,您的侄兒在京城新購置了一座院子,嘴上說的是花了三千兩銀子,可是咱家卻打聽到乃是受人饋贈,不僅一文錢沒花,還白白落了一屋子的傢俱、書畫、奴僕,這些加起來怕是一萬兩銀子都不止了,而送這份厚禮的同樣是關寧軍的人手;還有去年元旦,又有關寧軍的使者......”
曹化淳一口氣數出了此人從去年到現在接受關寧軍賄賂的情況,時間、地點、賄賂金額還有相關人員的名字無一疏漏,這名侍郎越聽越害怕,最後不等曹化淳說完竟然一頭栽了下去,暈倒在了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