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向東宮投降的消息不徑而走,朝野上下也因此議論紛紛,太子“處理”完家事,貞觀一朝儲位之爭也由此落下了帷幕,那接下來要倒黴的就看誰礙眼、擋道了。
也正是因爲如此,彈劾太子領兵在西域“肆意妄爲”的聲音也一下子消弭於無形,好像從來都沒發生過一樣,那些上了本章的臣子每天上朝也戰戰兢兢的,生怕閒着無事的太子拿他們作筏子消磨時間。
轉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節,李泰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拄着柺棍的他每天都精神抖擻的與李佑一起到明德殿去點卯,天家兄弟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和睦之態,皇帝的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裡卻是着實高興。
是以,今年特意對一宮兩府撥了一筆款項,專門用來年後修繕宮殿府邸之用,從側面上對向臣工表示,天家手足相殘之事,一去不復返,朕的皇帝要比先帝強,大唐也會在他和太子的手中,千秋萬代傳之後世。
宣政殿,李世民,招呼着李承乾、李泰、李佑、房杜等臣嚐嚐新茶點,這些東西都是庖廚們新倒騰出來的,並沒有以往的那麼糕點只是一味的甜,加了杏仁的有一絲別樣的味道。適合成人吃,不管事怎麼着急,也得把肚子墊一墊吧!
“朕年紀大了,經常追念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的崢嶸歲月,所以就想建造一座凌煙閣,將一些功臣形象繪入,以爲憂思,以顯人臣榮耀之最。”
“貞觀於茲十有餘年,之所以盛世如此,斯蓋股肱罄帷幄之謀,爪牙竭熊羆之力,協德同心,以致於此。”
“我朝立國雖僅三十多年,但功臣頗多,朕身爲皇帝,不管是死了得,活着的,都不能忘,今日叫你們來就是想敲定此名單。”
這個風兒是自打西域捷報入京之後,皇帝就表示過要如此做來彰顯君臣如魚得水的情分,這是個名垂青史的好事,可以顯耀於後世子孫,臣子自然欣然景從,沒一個說不的。
好事歸好事,可並不是容易那麼定下來,老臣都覺得資格夠格,那些死的早的也有在朝爲官的子孫幫着喊腔,原本挺明白的事,攪和成了一鍋粥,朝堂也成了他們講述家族功績的祠堂。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每一個功臣都可取之處,再聽他們講述當年的諸多不容易,也把皇帝的思緒牽扯到了那段血與火的日子,即便有些人說的過頭了,他的嘴也堵的夠嗆,一句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
大唐立國之初,李氏就有言在先,厚待功臣,厚待其子孫,李氏與功臣共天下,現在是給功勳之臣定性的時候了,所以都擠破了腦袋往裡擠,誰也不想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落人一步。
“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舍那個,陛下都是於心不忍的;但恩如榮寵,都應聖心獨運,所以老臣請陛下乾綱獨斷!”
老房的話說完,立刻就得了殿內不少臣工的贊同,他們這些人是註定要入凌煙閣的,所以不管說多,說少了都是錯。
一旦在活人、死人之間,挑挑揀揀,一來是顯得不厚道,二來說明私心太重,對於人臣來說,這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只有請皇帝自己決斷,才能顯得公平、公正,所有人的嘴上才能落個消停。
“是的,陛下,爲君者賞罰功臣,皆獨行乾坤,陛下是更古未有的明君,功業也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區區小事自然不在話下!”,杜如晦趕緊幫了一句腔,把問題直接圓了回去。
唉,嘆了一口氣,李世民也只能無奈的點了點,他當然明白房玄齡這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什麼意思,他就是不好下這樣的決定,所以才召集這次廷議的。
既然人臣們不好說話,那就讓註定不會入閣的幾位年長的皇子來說,李世民把頭扭向一直都緘口不言三人,指了指李承乾,示意從他開始。
“兒臣以爲,既然是論功績,那自然是我唐臣一視同仁,生死一概而論;而死者爲大,兒臣舉薦幾位先故去的功臣,供父皇與諸位重臣參考爲用!”
李承乾說的這幾人是故陝東道行臺右僕射-鄖節公殷開山、荊州都督-譙襄公柴紹、尚書左僕射-蔣忠公屈突通、戶部尚書-渝襄公劉政會。這四人都已經故去,可他們對大唐立國,貞觀盛世,都有這不可泯滅的功績,這樣的人要是都不能入閣那可太說不過去了。
“回父皇,兒臣以爲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此四公乃爲人臣的楷模,人品,德行皆無可挑剔,當入選凌煙閣。而其他臣工所言的楊師道、岑文本和薛萬徹等人,雖有功績,但獲罪於天,乃我朝士人之恥,不應以功而掩其過也。”
李泰說這話的時候想到了張亮,同樣都是開國功臣,張亮就因爲今年不慎走了一步,就被剝奪了入閣的資格,甚至還比不上楊師道和岑文本這兩個逆臣,由此可見官場上從來都是不講是非的,那無非就是讓這三貨替自己的長輩墊底,用心“歹毒”啊。
“父皇,兩位皇兄所言甚至,兒臣深以爲是,這人雖然故去了,可這情分不能斷不是,活着的功勞再大,也不能槍了死人的地方,有些時候該豁達讓賢一下,這樣纔不負幾十年同僚、同袍之情。”,李佑這話說的有意思,從私人的角度上闡述了自己的觀點,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這種事,公心和私心,人人都會有,李佑話直接點破了衆人的心事,尤其那些拿着楊師道與岑文本的舊功說話的人,無不黯然低下頭顱,再要拿原來那套說辭說話,那不但佔不到便宜,更是容易惹得皇帝的不瞞。
太子爺把“家事”處理完了就是不一樣,他只是輕描淡寫的把調子定了下來,其他的就都交給魏、齊二王,好人自己做了,夾槍帶棒的活的都交給弟弟們,這招確實高明,他們這些臣子又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