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二年的長安,在臣子中最讓人羨慕的就是檢校廉政部尚書-王治,這傢伙僅僅用了十二年時間,就從區區正七品上的縣令爬到了正三品,與皇帝的親信馬週一樣,不到四十歲就一身紫袍加身,着實讓人眼紅。
當然,並不是說官兒當的大就能所有人都羨慕,畢竟人和人的追求的是不一樣的,更讓人羨慕的是這傢伙竟然能主持一屆春闈-爲國掄才,斗量天下士子,這是多少大儒夢寐以求的,王治區區刑官就能得此殊榮怎麼讓人不眼熱呢!
按照往年的習慣,朝廷選出春闈的主考,大夥兒是要擺酒慶賀一番,一來恭賀同僚得此殊榮,二來是套套近乎,走走關係。誰還有沒有個三親六故的,科舉是入仕的正途,舍一次臉爲孩子求一個前途又能怎麼樣呢。
即使科舉的考試,朝廷控制的挺嚴格,但多少還是有些水分的,主考們也是人,他們也是要走一些人情世故的,在官場混如果不注意和光同塵,那遲早讓人孤立起來。
官場上三起三落的事常有,誰還沒有個三災六難,關鍵的時候都希望別人能幫幫忙,擡擡手,所以主考們也不敢把事做的太絕了,只要勉強合格的卷子,在他們手中那都是能過的。
王治這個人是性子偏冷,爲人有失謙和,辦起差來從來都是公事公辦,誰的面子都不買,再加上家中那座極具盛名的“鬼宅”,即使手中的權柄不輕,也沒什麼人願意和他來往。
像他這樣的人本來在長安這種複雜的官場環境是混不下去的,早晚都得讓人擠兌出去,可沒辦法,這傢伙的後臺太硬,要知道他是太子第一批檢拔的寒門庶族官員,是東宮的鐵桿心腹,只要太子一天不倒,那任誰都拿他沒辦法。
請客說情這一套在他身上根本就不管用,再加上他本身就廉政部的官兒,弄不好人情講不下來,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所以大夥也就不討這個沒趣,直接找到了好說話的褚遂良。
醉仙居,這個長安城中最具名氣的酒樓之一,也是官吏們常來常往的地方,收到同僚們邀請的褚遂良按時按點的來到了這裡,互相客套了一番後,褚遂良和幾個交好的官員上了二樓的雅間!
酒過三旬,菜過五味,一番推杯換盞後,褚遂良放下手中的酒杯,雙手拄着桌子,臉上掛着淡淡地笑意,慢生說:“諸位同僚,往年呢,官員勳貴家子弟只要能達到考試難度的八成就可以入圍,這條潛規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陛下和太子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比起那些靠着出身萌官的,這些學子多少還學習一定聖人之道,勉強達到了爲官的標準。”
“禮部公示出來的告示相信大家也都看過了,今年的考試方式做出了一定的改變,從原有注重文章的華美,改成了通過策論解決相應的實務。
前兩天本官與王尚書一起入宮拜謁,陛下很明確的表示,和往年關照一點是可以的,但必學符合朝廷科舉的新式答卷的方式,畢竟朝廷選官也是爲了解決實務,光靠筆桿子那兩下子肯定是不行的。
你們也知道相比於貪官污吏,陛下更爲討厭人浮於事,要不然登基之後不會有並省官吏、監察御史等舉措的實施。諸位要想自己的親朋故舊有好的前程,那就自己多費點兒心,教教他們應該怎麼處理政事。”
褚遂良的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至少在考試的方向上給予了他們肯定的答案,讓他們的親朋子侄可以在此次的大考中佔據一定的優勢。
要知道能坐到這裡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的爲政之道,不然也不能通過層層選拔被皇帝調入長安任職。教授子侄一些爲政之道和公文處理這樣的小事,對他們來說那是小菜一碟的,至於他們能考成什麼樣,那就得看他們自己了,人各有命嘛!
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誰也不會指着褚遂良傻到把考題偷出來給他們吃白食,當然了,就算褚遂良是傻子,他們也不會傻到跟着用,宇文士及的例子擺在那裡呢,皇帝連壽光縣主都沒放過,誰也犯不着爲一身綠袍子搭上全家的性命不是。既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那怎麼也得幹上一杯,說上一堆同僚之情甚於手足的官話,讓人家也沒有白忙活一場不是。
接受了大夥的好意後,褚遂良擡了擡手示意大夥安靜一些,隨即沉聲說:“諸位同僚,從科舉的改制來看,朝廷以後選官的條件將會做出重大的改變,也就是說以後一門心思死讀書,換取一生安樂飯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其實這也是可以遇見的事,從近些年來陛下和太子用人的條件上就可以看出來,能替主上解決實際問題的幹吏纔是目前朝廷所需要,所以諸位家中的子弟要還想入仕,那就要改變教育的方法!這話是陛下和太子爺讓本官轉告諸位的,他們希望諸位能爲國家培養出更多的人才,造福社稷、蒼生!”
聽到褚遂良這番話是衆官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這二位至尊能發下這樣的話,那就說明他們和家中的子弟在以後的仕途中都會受到關照,當官最終要的是什麼,那就是簡在帝心啊!
他們和那些世家的子弟比不了,家大、業大、關係大,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出身普通的軍功和勳貴家族,靠的就是帝王的欣賞和自身的功績。家裡的口子多,總不能舔着臉老去求官吧,所以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科舉,現在上面既然發話了,那他們還不可着勁的操練那些小子們。
就在褚遂良在長安城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時候,遠在寧州忙着賑濟和查案的魏徵、竇寬二人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當地官府招呼他們只有饃饃和不知道用什麼菜葉熬製的湯水。
看着魏徵不斷揉着胃,竇寬是一邊咬饃,一邊笑,用他的話說他竇寬是賤命一條,大半輩子都是吃鹹菜過活的,魏相是天子近臣,國之宰輔,隔三差五宮裡就會賞下吃食來,那嘴早就養刁了,現在就這麼啃饃,那還真是受委屈了。
沒辦法,在寧州上至史仁基這個刺史,下至普通的書吏吃的都是這個,而且每人每日只有一頓,對魏徵二人不限量已經是照顧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