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九十 運氣（三）
應該說什麼呢，有些時候啊，你真的不得不服從“運氣”這兩個字的支配，從古至今多少英雄豪傑在他失敗即將死去之前，都會仰天高呼一聲“時也？命也？”這不僅僅是嘆息，是不甘，是悲痛，還是倒黴。
項羽就倒了大黴了，被劉邦耍得團團轉，最後失去了自己的大楚王朝，被劉邦打敗，多少次機會可以幹掉劉邦，但他都一一躲過了，輪到自己的死劫，他躲不過去了，時也？命也？倒黴！
如果不是蘇寧激發出了李泰在火藥和科學上的興趣，李泰就不會研究火藥和科學；如果不是李泰非常用心的研究火藥和科學，那麼也不會在蘇寧出發之前研製出了威力比較強大的火藥；如果不是李泰研究成功了威力比較強大的火藥，那麼蘇寧就不可能攜帶火藥去偷襲高句麗。
如果不是蘇寧攜帶了火藥去偷襲高句麗，那麼蘇寧就不會選擇在夜晚直接突擊高句麗王都；如果蘇寧不是在夜晚直接突襲高句麗的王都之後迅速撤退，那麼蘇寧的一萬兵馬就有可能被高句麗伏兵給團團圍在高句麗的王都之內，然後被幹掉，接着泉蓋蘇文的陰謀詭計就會得逞了。
或許說，如果不是聲音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遠遠低於光的傳播速度，那麼當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到了距離蘇寧軍隊所在地有半天路程的高句麗伏兵所在地的時候，也不會那樣沒有引起高句麗統帥的重視。
或許也可以說如果不是高句麗的統帥們不知道蘇寧攜帶了火藥這種在這個時代絕對逆天的攻城武器，那麼他們也不會很想當然地認爲蘇寧肯定不會選擇在夜間攻打高句麗的王都，所以認爲“就算他在我們之前趕到了，他也不會在晚上攻打城池”，所以他們在日落之後沒有選擇繼續前進，而是選擇了就地駐紮，五更起而造飯，之後出發。
或許再往前追尋，還會追尋到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比如如果不是李二陛下和長孫皇后在那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情況下進行造人運動，然後恰如其分的讓那隻小蝌蚪找到了屬於他的溫暖的家，那麼擁有超凡智慧和氣魄的李泰也就不會出生，蘇寧就找不到研製火藥的最佳人選。
或者也可以認爲是如果蘇寧沒有穿越過來，那麼一切的一切都不會出現了，李二陛下還是要三徵高句麗而不得，最後鬱悶的死去。消滅高句麗還要等到李治的時代才能完成，所有的一切都會按照原來的走向。李承乾死去，李泰死去，李恪死去，所有人都死去。
運氣，巧合，機緣，這些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卻真正的可以影響一個人未來的道路和整個人類的歷史走向。
所以。蘇寧以半天的時間差扭轉了歷史，因爲火藥，因爲李泰，因爲李二和長孫，因爲H，因爲那張牀，因爲那造牀的工匠。因爲那棵用來造牀的木材，因爲把那顆樹木砍到的人，因爲那把斧頭，因爲製造那把斧頭的人和材料，因爲製造斧頭的柄的那棵木料……
追尋不到源頭……
總而言之，因爲半天的時間差。一切都和泉蓋蘇文還有李先生預定好的結果不一樣了，和泉淨土還有溫沙門所預料的不一樣了，前一天晚上入睡之前，泉淨土還在笑呵呵的與溫沙門一起商量着推翻了高建武之後他們可以成爲什麼樣的官職，對於那隱隱的隆隆的一陣響，並未做太多的考慮，但是第二天早上。當他們行軍行到了一段路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情況有些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因爲他們看到了“大漠孤煙直”的景象，遠遠的，一大團濃濃的煙霧，那絕對不是少部分建築燃燒起來可以達成的景象，而一定是一大羣建築物燃燒起來所達成的景象，泉淨土是泉蓋蘇文的弟弟，對於這些事情不是太瞭解，但是溫沙門卻是一員宿將，他一眼看出，那些煙霧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但是泉淨土沒有太當回事兒，泉蓋蘇文在他出發之前已經告訴他了，高建武死不死不重要，如果高建武死了，那更好，把他的子女都殺光就好了，如果高建武沒死，就要找個機會把他殺掉，然後再把他的後代全部殺光，就把責任推給蘇寧就好了，一定要等蘇寧打進城池之後再圍困城池，給他時間和機會，讓他殺掉高建武。
然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利用這十萬大軍，把整個王都牢牢的圍起來，不要留一絲縫隙給蘇寧，萬箭齊發也好，萬兵衝鋒也好，蘇寧只有一萬兵馬，給你十萬人，你要是殺不了他，那我可就不會把你當作弟弟了，我對你寄予那麼深切的希望，而你卻辜負我的希望，不僅僅我們泉家的未來沒有了，你也就沒有了。
泉淨土相信，他的兄長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所以他也是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全的，當溫沙門這樣詢問的時候：“將軍，您說，這麼大的煙霧，是不是蘇寧已經率軍攻入了王都？要不然，哪裡來的那麼大的煙霧？他難道把周圍的森林全部都焚燒了嗎？那對於攻城有什麼用處？雖然聽說蘇寧是漢人名將，不好對付，但是他這樣做，是爲了什麼呢？”
泉淨土皺着眉頭，繼而故作輕鬆的笑道：“溫將軍多慮了，就算蘇寧再怎麼厲害，他也就剛剛攻入城內而已，我們也就家快點兒速度就可以了，我們還有充分的時間，高建武再怎麼廢物，也不至於短短的一個時辰就會把整個王都都給丟掉吧？那他就太廢物了，連當兄長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兄長還挺推崇他的，說他治國有術，不好對付，放心吧！”
溫沙門還有疑問：“那這是什麼情況呢？”
他很謹慎。
泉淨土猜測道：“誰知道呢？或許是蘇寧的攻城方式？你不也說了那個蘇寧是漢人名將很被唐皇倚重，這樣的話，他有些能耐也是正常的，反正，他再怎麼有能耐，也不見得憑着一萬兵馬就能在晚上把那麼高的城牆給攻破了？不說看不看得見道路的問題，那麼高的城牆，他爬得上去嗎？
他也不是傻子。肯定會選擇在城門剛剛打開的那個時候突然出擊，攻入城內，那纔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時機，現在估計已經攻城了，嗯，今兒個開城門還挺早，估計高建武很想聽軍報了。呵呵，沒關係。馬上就給他送過去，所以，溫將軍你就不要擔心了，我們有十萬大軍，蘇寧再厲害，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看着泉淨土一臉的自信模樣，溫沙門也稍微放鬆了一點兒，他也覺得，蘇寧再怎麼厲害也不至於在晚上黑燈瞎火的可以攻破那麼高的城牆。那可是整個高句麗城牆最高最厚的城池了，據說都快趕上漢人的北平城了，那麼高那麼堅固，蘇寧怎麼攻？守城留守衛士起碼也有兩三萬人，蘇寧就一萬人，按照漢人的兵法，六倍的兵力纔可以圍攻一座城池。蘇寧有十二萬兵馬嗎？
所以，溫沙門也放鬆了警惕，只是催促軍隊加快行軍速度而已，還是比較輕鬆的，但是隨之而來的消息，卻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輕鬆了。
一個騎兵斥候飛馳而來。帶着怪異的神色，跪倒在泉淨土和溫沙門的面前：“將軍，前軍斥候發現了一羣衣着破爛的人，他們自稱是從王都裡面逃出來的人，小人不敢擅自處理，所以特來向將軍稟報。”
泉淨土和溫沙門瞬間呆住了，泉淨土用驚異的聲音問道：“從王都裡面逃出來的人？你確定你沒有聽錯？不是從其他地方？”
斥候頓首道：“絕沒有聽錯。她們有五十多人，就是這樣說的。”
泉淨土和溫沙門對視一眼，泉淨土立刻大聲道：“把那羣人帶過來！本將軍要親自審問他們！”
斥候頓首：“諾！”
沒一會兒，十幾個騎兵就押着一羣面色驚慌失措、非常驚恐的平民模樣的人過來了，剛纔的斥候首領走到泉淨土和溫沙門的馬前道：“將軍，已經搜過身了，他們都是平民，絕對不會是刺客和細作。”
泉淨土和溫沙門催動馬匹上前，看了一下這些人，心中的不詳感覺越來越盛，溫沙門按耐不住的詢問道：“你等都是王都之人？”
那些平民互相看了看，有些畏縮，沒說話，剛纔的斥候怒斥道：“大膽！溫將軍詢問你們居然敢不回答？找死嗎？”
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平民一聽這話，立刻就站了出來，走到溫沙門面前大聲哭嚎道：“溫將軍！您要爲我們這些人做主啊！那些騎兵一進王都二話不說就開始殺人放火，小老兒一家九口被他們殺得只剩下一個小孫孫，屋子也給燒了，他們見人就殺見屋子就燒，他們是惡魔，是魔鬼啊！溫將軍！您要爲我等做主啊！啊啊啊……”
老漢哭的聲嘶力竭，不僅沒有讓溫沙門感到同情，反而讓溫沙門覺得怒氣磅礴和驚慌失措，他立刻下馬衝到老漢面前，一把把老漢從地上揪起來，怒喝道：“你說什麼？什麼人一進王都就放火殺人？什麼人？到底是什麼人？！”
老漢連忙大喊道：“他們說的是漢話，老漢聽過漢話，當年隋國的那些人說的也是這樣的漢話，然後就有人說隋國已經沒了，他們是唐國的軍隊，唐國的騎兵。”
溫沙門緊接着詢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進入城內的？什麼時候？你們爲什麼跑了這麼遠的路？快回答我！”
老漢一臉驚恐的回答道：“昨日夜間，昨日夜間，那些唐國軍隊是昨日夜間進入王都的，先是一聲巨響，非常響非常響，把小老兒給嚇醒了，然後小老兒就和其他的鄰居一起出了屋子看看到底是什麼事情，結果就看到了唐國騎兵衝了過來，殺人，放火，小老兒一家子除了小老兒和小孫孫都被燒死了！”
溫沙門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把鬆開了老漢，後退幾步，回過頭看着同樣目瞪口呆的泉淨土，呆住了……
泉淨土的臉色驚疑不定，雙手不住地顫抖，過了一會兒，泉淨土突然大聲吼道：“你是細作！是細作！王都城牆那麼高，那麼堅固，漢人怎麼進得去！你是細作！”泉淨土立刻抽出了馬刀，催馬往前，在老漢驚恐的目光注視下一刀砍下了老漢的頭顱，無頭屍體倒了下去，一顆蒼老的頭顱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