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狼羣

叢林的夜說來就來。喧囂的鳥羣隨着東昇的昏黃月亮安靜下來。偶爾,山上響起幾聲夜梟的叫聲,讓山林更顯寂靜。一些夜行的小獸穿行在樹叢,踏斷枯枝,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夜色中,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河岸邊新來的怪異“動物”。只是,雄雄燃燒的篝火,讓它們生出恐懼,放棄了靠近並研究一番的好奇。

小河依舊不倦的嘩嘩流淌,間或有調皮的大魚躍出水面,身體砸擊水面發出嘩啦啦的聲響。似乎想引起岸上一人一犬的注意。然而,魚兒們卻註定要失落了。

篝火把乾燥的河灘沙地烤得暖暖的。王勇枕着揹包躺在沙灘上,不知是因爲腹中飢餒還是被現實衝擊,雖然身體極度疲憊,佈滿血絲的雙眼卻一眼不眨的盯着深邃的星空。

那些熟悉的星座還在原來的位置。也許是沒有人類活動的原因,天空顯得十分清澈乾淨。就連現在的王勇也發現,這裡的氧氣含量明顯比他原來生活的世界高。深吸一口,那種活力即刻會充滿身體。

當然,高氧的空氣也促使身體新陳代謝加速進行。“咕、咕咕——”一陣腸鳴聲在空曠的夜裡分外響亮。

“嗚哦——”黑子慵懶的擡起頭,將下巴搭在王勇的肩膀上,眨巴着眼睛看着王勇。像是提醒自己粗心的主人,今晚還沒有餵它呢。

“黑子,睡吧。明天我一定給你弄好吃的。”王勇拍拍黑子的頭,呼出一口濁氣。合上了發木的眼皮。

沮喪歸沮喪,失落歸失落。在飢餓面前,本能的求生慾望還是佔據了主場。王勇有信心在這裡活得很好。

夜半時分。

“呼——”黑子無聲的立起身,眼睛冒光,死死盯着眼前陰暗的林地。它身上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動,身上的肌肉由於過分激動而微微顫抖,油亮的毛皮在月光下閃着柔和的輝光。它感受到了一種原始的召喚。

嗚-嗚——汪-!從喉頭部滾過的壓抑的聲音,虎子幾步竄到了十米之外。目光如炬的盯着暗夜中的一點黑影。

一條銀灰色的巨狼拖着長長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從容的站在高處,瑩瑩綠光的眼睛帶着幾分好奇,打量着黑子和篝火堆邊昏睡的王勇。

“嗚,汪汪——”虎子有些委屈。它白天明明已經在這片區域用尿液劃出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但是這個身高和體量足足大出它四分之一的傢伙,居然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而且,在這頭巨狼的威勢面前,它居然連一絲抗拒的勇氣都沒有。要知道,黑子雖然是一條雌性土狗,可是它的體內有二分之一是獵犬的血統。雖然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但是面對尋常四五條土狗的圍攻,它也是佔上風的。

“黑子!回來!”黑子的叫聲驚醒了王勇。他一骨碌爬起來,用力揉了揉眼睛。當他看清和黑子對峙的是一頭巨大的灰狼的時候,王勇睡意全消。

看到主人醒來,黑子平添了幾分自信。它扭頭望了望王勇,竟然又向巨狼面前湊了幾步。

“黑子,快回來!”。雖然王勇之前從沒有見過野生狼,但是他知道,狼的兇殘根本不是普通家犬所能對付得了的。何況這頭狼,是自己所見過的最大的一頭。他的眼中,似乎已經看到,巨狼一擊之下,黑子浴血倒下。

砍刀就握在自己手中。王勇沒有一點信心自己真的就能劈死那頭狼。那頭狼之所以沒有攻擊他們,大概是因爲他就站在篝火旁邊的緣故。

銀狼似乎看出了這一人一犬對自己的敵意。然而,出人意料的,銀狼並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行爲,反而後腿一曲,蹲坐在地上,歪着腦袋饒有興趣的看着頸毛聳立,口裂大張的黑子。那模樣,竟像看着一個小丑。

獸族之間的對決,完全是憑藉自身的實力對比。當己方實力遠不敵對方的情況下,不是逃跑,就是臣服。黑子的無畏舉動在銀狼看來十分可笑。

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從樹林裡響起。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從暗黑的叢林中望了過來。

“一隻、兩隻、三隻、…六隻!”除了那隻銀灰色的狼,樹叢中居然還潛藏有六隻狼。這些狼呈半圓形包圍圈,將王勇和黑子圍在河灘處一塊狹小的地方。

“狼羣——!”王勇感覺自己的腿在不自住的打顫。一股濃烈的尿意不斷對大腦發出信號。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這裡看似熟悉,但已不是他原來生活的世界,他已經來到了荒蠻之地。在這裡,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任他被撕成碎片,也不會有半個人援救。

刀柄攥得緊緊,王勇卻不敢移動半步。唯一的依仗,就是那堆快要熄滅的篝火。黑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勢單力孤。不過,高傲的它還不想示弱。依然四腳抓地,腰部弓得高高,似乎隨時可以躍出去攻擊。王勇可不想自己穿越後唯一的夥伴,在第一天就死在狼的口中。

情急之下,他彎腰拾起一根燃燒的柴棒,朝那條巨狼扔了過去。“凡是動物,都怕火!”這是他在自然課中學到的知識,當然,他也是第一次親身去驗證這一說法。如果不成功,他只剩下垂死掙扎的份兒了。

帶着火星的柴棒在半空中劃了一個紅色的圓弧,噗的一聲落在黑子和巨狼之間的草叢上,砸出了點點火星。

巨狼似乎被那濃烈的煙火味道薰到了。它皺了皺鼻子,終於不甘的擡起身,扭頭消逝在暗黑的樹叢中。

“嗷——嗚嗚嗚——嘔”銀狼終於對這一人一犬失去了耐心,在它看來,這麼弱智的動物,還不值得它親自動手,因此,它蹲伏在遠處,如一個統領千軍萬馬的將軍一樣,對手下的狼羣發出了進攻的號令。

唰唰唰——

六隻狼從不同的位置竄了上來,呲着牙,豎着鬃毛逼近了王勇。

“你媽的——拼了!”情急之中,王勇抄起篝火中一塊手臂粗細的柴棒,狠狠的打向一頭撲到最近的狼。柴棒打在狼身上,激起點點火花,震得王勇手臂生疼。那頭狼吃驚的後退了幾步,看樣子它對燃燒的柴棒很有些忌憚。

老子都穿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原始叢林裡了,你們還要吃了我。“媽的,來啊,來啦——”戰意一起,王勇一時忘記了恐懼。一肚子的怨氣全都發泄在這些狼身上。左手把柴棒掄得忽忽直響,右手持刀,伺機砍剁逼近自己的野狼。

很快,狼羣就抓住了他色厲內茬的弱點,一隻狼猛撲了過來,被王勇掄刀劈在頭上,一隻耳朵險些被削掉,嗷嗷慘叫着退了。然而,血腥的氣味兒激起了狼羣的野性,又有兩隻狼不顧王勇把柴棒掄得風車一樣,從側面衝了過來。

王勇一個躲閃不及,褲腳被一隻狼咬住,嗤啦一聲褲子被撕了個大口子,他也被掀了個臉朝天。

“吼——”幾隻狼見有機可乘,吼叫着一起擁上前來。

“媽的,就這麼完了!”王勇心裡暗罵一聲,掙扎着揮刀砍翻那條扯着他褲管不鬆口的野狼。可是,眨眼間,一頭公狼撲壓在他的胸前,他看得見狼嘴中森白的牙齒,聞得到狼嘴中噴出的臭烘烘的氣味兒,那一雙瞪着他的綠眼睛,閃爍着興奮和貪婪。它要咬住他的喉管,吸乾他的血,然後用鐵一樣的爪子扒開他的肚腹,將他的腸子扯斷分食。狼與他的距離如此靠近,想要拿刀擋住致命攻擊幾乎不可能了。

“汪——”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黑影衝了過來,將那頭公狼撞了個滾翻。

是黑子。這條正與狼羣周旋的大狗,見主人有危險,拼命衝了過來。眼見着黑子低吼着與公狼撕咬翻滾在一起。王勇一翻身爬起來,掄動砍刀,不管不顧的亂砍起來,一時間人吼狼嚎,場面極其混亂。

“嗷嗚—— ”一聲震人心魄、極具穿透力的嘯聲忽然在山中響起。幾片樹葉簌簌的飄落下來。

“這是什麼聲音?”人和狼同時一驚,禁不住停住了搏殺。

王勇擡頭向叢林中望去,可是,黑壓壓的叢林中,什麼也看不清。

那隻銀狼很不自在的擡起屁股,悻悻的朝密林深處望了望。然後朝圍在王勇四周的部下短促的叫了一聲。

狼羣似乎得到了撤退的命令。一個個恨恨的眼神望着王勇和黑子,倒退着慢慢撤到灌木叢林。接着,如同幽靈般隱進黑暗。

添柴,添柴。剛在死亡線上轉了一圈的王勇把剩下的樹枝全都添到篝火堆中。怕火燒得不夠大,他把簡易窩棚也拆了扔進火堆兒,漸熄的篝火終於在五分鐘之後又猛烈燃燒起來。照亮了方圓十幾米的地方。

直到這時,王勇方纔稍稍有了點安全感。他躲在火堆和河水之間,怯怯的望着神秘的叢林,觀察着那裡的動靜。黑子也放棄了剛纔的驕傲,貼在主人的腿側,瑟瑟的發抖。

能夠用自身威壓,遠遠逼退狼羣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王勇猜不出來。但是它終究沒有現身。也許,它也怕了火。又或許,它在等着搶奪狼羣獵殺的食物。但是銀狼很狡猾,它不想白乾活兒,早早就領着自己的手下撤了。

終於熬到天光發亮。王勇的視線可以看清樹叢中的細微之處,發現並沒有狼羣或其他大動物的蹤跡。他方纔放下提着的心,長長出了一口氣。

少年蹲下疲憊的身子,摟着膝蓋嗚嗚的哭了起來。這一天一夜,他經歷的太多了。還是少年的他,實在有些承受不住。

王勇過後想,狼羣沒有趁他睡着襲殺自己,也許是吃飽了,也許是怕火,又也許是沒有見過人類的原因。

不過,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兒再次壓在好運氣上。這片叢林很危險,他必須有所行動。

所以,王勇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必須爲自己找一塊安身之地。不管怎樣,活下去纔是最根本的,其他一切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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