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 巨盾大斧鐵浮屠
二三七巨盾大斧鐵浮屠
(五千字出頭兒,本來想刪減到四千九百字來着,但是仔細看了兩遍,真是刪不了了,只好作罷。
明天就要打仗了,嗯,這場大戰,兩萬五千字內結束。兄弟們可以看看,俺寫的戰爭場面,可是進步了不少的說……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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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正德五十年,九月三十。
天剛破曉,河間府大營就已經是人聲鼎沸。
隨着一聲聲淒厲的號角聲吹響,整個河間府大營都活了起來,無數個帳篷中走出了數以萬計的軍人,各個營頭都是埋鍋造飯,吃飽喝足之後,便開始收拾東西。將那些帳篷、器械,鍋碗瓢盆之類的輜重收拾上大車。
辰時中,大軍開拔。
數萬將士在大地上形成了一道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鐵流,一眼看去,只見刀槍如林,旌旗如雨。
最前面開路的,是全軍都是騎兵的府軍前衛兩個千戶所兩千二百餘人,之後是平山衛五千六百人,之後就是兩千精銳親軍簇擁着的壽寧侯大帥中軍。中軍之後,是神武右衛,而護衛在側翼的,則分別是瀋陽中屯衛和大同中屯衛。至於武毅軍,則因爲全軍上下一致認爲的堅毅果敢,森嚴整齊,而被光榮的賦予了後軍的任務。
各軍之間,都保持着約有二百步左右的距離,在這廣袤的華北大平原上鋪陳開足有十數裡方圓,大紅色的明軍胖襖,大紅色的棉甲,大紅的披風,匯聚成一片炙熱的紅,若是從高空看去,宛如一面紅旗在地上緩緩流動。
張燕昌的軍事才能,在這佈陣之中便體現的淋漓盡致。
全軍都是騎兵,善於披堅執銳,強衝硬突的府軍前衛兩千鐵騎在前,遇到敵人阻擊,可以一衝而過,將敵人衝的陣型凌亂,各自爲戰,而這時候,後面的大批步卒便可以衝殺上去,肆意殺戮!武毅軍方陣極爲整齊森嚴,已經被全軍上下稱爲‘鐵軍’,用來坐這防守鐵壁,保障全軍安全的後軍,自然也是再合適不過。
一個簡簡單單的‘物盡其用,熟悉手下特點’,就不知道是多少爲帥者一輩子都學不到的。
斥候不知道放出去多少,最遠的斥候據說都到了百里之外,行軍路線,也盡是選的一望無際的大平原,能把人數優勢發揮出來的地形。其小心謹慎之處,可見一斑。
整個前進的陣列,佈置的是中正平和,毫無錯處,而其可怕之處,也就在中正平和四個字上。
既有厚度,也保持了隊列的順暢,不至於造成自相殘殺,進可攻,退可守,不怕突襲,不怕硬抗,這樣的佈置,整個就是一大塊兒滾刀肉。張燕昌幾十年老行伍的老辣之處,體現無疑,反正連子寧自認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心裡也唯有佩服兩個字而已。
利用這個機會,連子寧也在如飢似渴的學習着,學習着這些國朝大將的本事。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本事,強在理念超前,尤其是能夠把火器部隊和小股精銳部隊的優勢發揮出來。但是論起指揮這個時代的作戰,只怕還遠有不及。
此時連子寧正和陳大康並騎策馬緩緩而行,旁邊數十個龍槍騎兵環伺着。雖然斥候已經撒出去不知道多少,但這些龍槍騎兵依舊是不敢怠慢,分散的很開,警惕的看着四周。
在連子寧的身後,便是鐵流一般沉默堅韌,默默前行的武毅軍官兵。
這些龍槍騎兵,卻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棉甲,而是每個人都穿了一身幾十斤重的爛銀板甲,外面披着大紅色的披風,看上去越發的爲威武氣派!
改變不止是表面上的,如果說之前的龍槍騎兵是輕騎兵的話,那麼現在就已經升級爲重裝騎兵!而是具有相當遠射能力的重騎兵!
五十套爛銀板甲,這就是張燕昌給連子寧的獎賞。
而這個禮物也確實是讓連子寧很是意外和高興,他現在不缺錢,最稀罕的就是這些有錢也搞不到的東西。
大明朝接近上千個衛所,數百萬大軍,其中裝備棉甲的不超過三成,絕大部分都是邊軍和京營上二十六衛。而裝備爛銀板甲的,就更沒有多少,實際上,這種做工繁複,防禦能力極強的重型板甲,通常是作爲將領及其親兵的甲冑出現的。兵部軍器局每年會製作一些放在倉庫中,想拿到,就得看自己本事了。
反正現在連子寧沒這個本事。
張燕昌就有。
一次性給五十套板甲,這是不折不扣的大手筆,連子寧知道張燕昌如此做,一個是在酬謝自己對他的支持,二個就是賣好。
來自大帥的橄欖枝,連子寧當然不會讓其滑落。
陳大康左手端着一把神臂弩,右手在上面輕輕地撫摸着,彷彿把冰冷的機括,堅硬的弩身,鋒銳的箭簇化作了他的初戀情人一般,都不忍用太大的力道,一張老臉上寫滿了愛不釋手。
武人愛神兵乃是天經地義,尤其是他這等幾十年的老行伍,更是如此,卻也不讓人例外。神臂弩造價極高,威力也太大,因此從來只有邊軍精銳才能裝備,京營都沒多少,更別說地方上的衛所了。陳大康也從軍幾十年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
連子寧在旁邊笑道:“陳老哥若是喜歡,這便送給老哥了。”
陳大康也不客氣,道:“生受老弟了!”
擺弄着手中的神臂弩,沒兩下就上手了,使得精熟,連子寧道:“老哥可要試一試?”
陳大康讓他一說,也是心癢難耐,當下兩人便帶着龍槍騎兵出了隊列,尋了一個開闊地。
陳大康瞄準了約有百步之外的一株小樹,手指鬆開了機括,只聽得一聲淒厲的破空聲,二尺五寸長的弩箭狠狠的射中了目標。弩箭力道極爲強勁,竟然將胳膊粗細的小樹射了個對穿,那小樹承受不了這巨大的力量,晃了兩下,終於從中折斷。
見到神臂弩如此威力,陳大康驚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兒來,一拍大腿:“老弟,你這神臂弩,真他媽厲害!當初老子年輕的時候能開兩石弓,一箭射過去的,百步之外也不過是釘進靶子而已,何來如此巨大威力?”
心裡興奮,連粗口都爆出來了。
連子寧呵呵一笑,道:“當日遭遇白袍軍大部之前,我這些斥候和白袍軍的斥候照了面,以一個小旗的兵力,擊殺對方三十二人,俘虜一人,而自身一人未損。若不是弓強甲堅,刀鋒矛銳,又安能做到這一點?陳老哥,這年頭兒,打仗拼的就是一個裝備,你說是不是?”
“打仗打的就是裝備,老弟這話精闢,說的當真是半點兒不差!十一對三十三,盡數擊殺,己方一人未損。”陳大康跟看怪物一般盯着連子寧,嘆了口氣:“老弟,朝廷得是給你撥了多少銀子?你武裝一個斥候的錢,足夠老哥我養活十個步卒了!” ωωω ☢Tтkā n ☢co
“打仗打得就是裝備,這話倒是不錯,你這斥候,可都是用白花花的銀子堆出來的啊!老哥我也想學,哪來的這麼多錢?”
連子寧聽他如此說,也不解釋,這年頭,你說自己掏錢武裝手下士兵,人家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第二反應就是,你想造反麼?
“武毅軍確實是精銳,你這些斥候,更是精銳中最出色的。若是換做別人說你一個小旗擊殺敵人三十餘,我定然斥之爲無稽之談,不過見了你這些手下,再看看那五雷神機,看看這神臂弩,我卻是深信不疑了。不過,”陳大康話鋒一轉,道:“我這神武右衛,雖然不敢說比肩武毅軍,但是卻也有你沒有的王牌!”
“哦?”連子寧見陳大康滿臉都是驕傲自豪,不由得大感興趣,道:“老哥可能讓小弟見識一下,開開眼?”
“當然沒問題!老弟跟我來。”陳大康哈哈一笑,打馬往前,連子寧趕緊跟上了。
很快,連子寧就見到了陳大康所說的王牌。
那是一個個身形極爲魁梧的彪形大漢,人數約有三百左右,每一個都足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高,在大明朝來說,這個身高已經是很不菲了,幾百個彪形大漢匯聚在一起,極有視覺衝擊性。
他們走在神武右衛隊伍的最前面,神色堅毅,大踏步的前進,凸顯出跟一般士卒很是不一樣的氣質。
最奇怪的是,他們每個人還都牽着一匹馬,是牽着,而不是坐着。連子寧一眼就看得出來,那些馬體型也小,牙口也不好,生的腿、蹄子、脖頸都是不怎麼行,只是用來拉車馱貨的劣質駑馬,絕對不是戰馬。別的不說,光光是身高就比一般戰馬矮了好大一截兒,這種駑馬不值錢,在京城的馬市上,五兩銀子就能買一匹。這駑馬身上似乎還馱着什麼東西,卻是看的不真切。
陳大康笑吟吟的看着連子寧,連子寧上看下看,這幾百大漢除了高一些,神情更冷硬彪悍一些,也沒感覺有什麼特殊的。
連子寧向陳大康攤攤手,道:“還請老哥指教!”
“哈哈!”陳大康哈哈一笑,揮手叫親兵找了五個高大漢子出列。
那五個漢子向陳大康和連子寧行了軍禮,便牽馬站在一邊,神情冷硬的像是岩石一般。
“兒郎們,給連大人演練一番!”
“是,大人!”
那些高大漢子應了一聲,便從馬背上取下一件件的東西來,連子寧看了之後,不由得眼皮子一陣狂跳!
大斧,名副其實的大斧,整個大斧長有四尺,斧柄長約三尺,足有小胳膊一般粗細,斧面跟磨盤一般大小,斧背極厚,看這樣子,這大斧怕不得有四十斤往上數!
巨盾,實實在在的巨盾!盾牌足有一米八高,三尺多寬,這哪裡是盾牌,分明便是一張門板!巨盾足有兩個巴掌的厚度,看上去烏沉沉的,竟似是鐵鑄的!若是鐵鑄的,這大盾重量當真是難以估計。
三層泡釘棉甲,卻又和一般的棉甲不一樣,在棉甲的外側,從上到下,還綴了滿滿的一層鐵葉子,看上去不像是棉甲,倒好像是宋朝禁軍的魚鱗重甲一般。可以想見,這加厚了的棉甲,防禦力肯定是大爲提升。
這些高大漢子穿上棉甲,帶上大盔,左手把大盾杵在地上,右手提起了大斧。
“我去!”連子寧渾身一激靈,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巨盾斧兵麼?
連子寧算是知道他們爲何每個人配一匹馬的緣故了,這些裝備只能戰時禦敵,若是穿在身上,只怕走不了一里路就要累趴下了!
五個漢子,五張大盾並在一起,立刻就是形成了一堵鐵牆,堅不可摧!連子寧相信,就算是有重裝騎兵起來衝擊,只怕也衝不破這銅牆鐵壁的防線!
“怎麼樣,老弟,我這王牌,如何?”陳大康滿臉都是不加掩飾的自矜自傲。
“老哥,你這王牌,當真是這個!”連子寧長吐出一口大氣,翹起了大拇指,由衷讚歎道:“早年讀史,讀到南宋的時候,書中講,岳家軍所部,有步卒,穿六十斤重步人甲,提四十斤重大斧,結成大陣,雖金兵柺子馬,鐵浮屠亦不能破!從此有撼山易,撼岳家軍難之說!我大明朝不行重甲,本以爲此等盛況再難得見,卻沒想到,老哥手下這些步兵,絲毫不遜於昔年岳家軍啊!”
陳大康卻是被他誇得很不好意思,身爲武人,都對千古軍神嶽武穆有着極大的敬仰,若是說自己手下能跟岳家軍比肩,那當真是讓陳大康受寵若驚。
連子寧拔出馬刀,敲了敲那大盾,聽到一陣金鐵撞擊之聲,點點頭:“果然是鐵的,陳老哥,你還哭窮,這三百漢子,三百巨盾斧兵,也是銀子堆出來的吧!只怕不比我那斥候差多少。”
陳大康笑了笑,笑容中滿是無奈:“老弟,這你可就想錯了。咱們這些內地衛所,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除了軍餉,每年壓根兒就沒幾個錢撥下來,誰過手之後不得少一層?層層盤剝之下,就更沒多少,只夠個維護刀槍的,想打造裝備,真是做夢了!”
“偏生神武右衛所駐之真定府,從來就是民風彪悍,又靠着太行山,山上綠林好漢不知多少!連老弟你定然還不知道吧,咱們大明朝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總瓢把子就在太行山上!嘿,一幫打家劫舍的還弄什麼總瓢把子!靠着這幫惡鄰,可是把老哥我折騰的挺慘,那些土匪都是騎兵,咱們哪有騎兵?只好就守,若是一般的士卒,根本守也守不住,被人一家一衝也就零散了。只好就打造出這大斧兵來,嗯,老弟你給起的名字挺好,巨盾斧兵,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
“咱們也只好窮人想窮辦法,這大盾,全是生鐵鑄造的,足足八十斤沉!就五兩銀子,材料便宜,貴的咱也買不起,反正打出來結實就成!這斧子,四十斤,也是鄉下鐵匠鋪子裡頭就能打的!十五兩!這些棉甲,是上頭配發的,攢了多少年也就只有這三百套!咱們又請人從外面給釘了很厚的一層鐵葉子,也沒花幾個錢兒!”
“一個巨盾斧兵,加上這駑馬,也不過是三十兩銀子!嘿嘿,老弟你一張神臂弩只怕就數倍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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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子寧也只得搖頭嘆息,這一身奇重無比,奇堅無比的裝備,所費的銀錢果然是自己所沒想到的,確實是不值一提。
他豁然發現,自己似乎是走入了一個誤區,總是覺得強悍的職業軍人是用累累的值錢裝備堆砌出來的,卻忽略了一些普通東西的重要作用。
一路上,連子寧與陳大康詳談甚歡,陳大康是積年的老將了,從軍四十餘年,堪稱戎馬一生。他對於這個的明軍的理解,治軍的法子,作戰的素養,甚至包括如何駕馭屬下,如何調節手下士兵軍官的情緒,都不是連子寧所能比擬的。
一邊行軍,一邊交談,連子寧也向這位老前輩學到了許多東西,原先有很多不理解,感覺生澀的東西,如今竟是豁然而通,在爲將者的道路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數萬大軍,速度並不快,但是卻是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向着白袍軍重重的壓過去,緩慢而堅定,讓人心中生出一股無法抵擋的感覺。
開拔未久,便有斥候不斷回報,發現了白袍軍的探子遠遠的窺視,不過這些白袍軍並不敢接近,只是遠遠的看着,觀察着大軍的動向。
情況報上來,張燕昌並不理會,只是發下命令,不去管他,若是敢湊近了,立刻就打!
可以想見,朝廷大軍的信息必然一層層的被白袍軍的斥候傳了回去,至於怎麼應對,那就是白袍軍高層所要操心的了。
連子寧已經猜到了張燕昌的打算,這位大帥的戰術很簡單——壓過去!仗着人數佔優,仗着兵強甲堅,大軍如山一般壓過去,你要麼就跟我決戰,要麼就乖乖退出佔據的地盤,被我給趕出去!
這個戰術極爲簡單霸道,正因爲其簡單,卻也是極爲的有效,對手只有兩個選擇,再無其他。
連子寧每每思忖起來,也是佩服不已。
行軍路上,經過不少鎮子縣城,大軍過路,地方官府或是村鎮鄉老都是帶着大批的吃喝用度前來勞軍,張燕昌約束軍紀,收了吃的,餘者盡數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