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我也想殺了你
翌日清晨。
綠窗半掩,窗外鵝毛大雪飄飄灑灑,稠如柳絮,綿如輕煙,落在這偌大的長安城裡。
雪大,風卻不大。
李暮蟬走出了留香閣,身後是水使和火使,以及幾個負責傳令進擊的魔教弟子。
而剩下的那些魔教教衆,早已悄然隱於暗處。
李暮蟬撐着傘,黑袍之外還有一件絨領的白色披風,想是習慣了墳塋中不見天日的過活,又或是練了那陰毒邪功的緣故,他已有些厭光,或者說有些不喜歡站在陽光下,就好像將自己暴露於明處,太危險了。
他嗅了嗅晨風中飄來的味道,輕聲道:“冬至了啊!”
水使也是嘆道:“是啊。”
火使深凹的眸子轉了轉,隱有泛紅的跡象,青色臉皮繃的極是精瘦,眼窩更是發青,眼仁滿布血絲,彷彿昨夜沒有睡好。
他盯着李暮蟬的後背,同樣嗓音陰惻惻地接話道:“最適合殺人了。”
一夜的功夫,二人只像是真就以李暮蟬馬首是瞻,聽他發號施令。
但李暮蟬知道,這兩個人只怕早已在心中替自己想好了無數種殘忍的死法。
“二位對上官小仙瞭解麼?”他忽然問。
水使冷淡道:“城府極深,深藏不露,但說到底不過一介女流;就跟她那娘一樣,滿肚子的陰謀算計又如何,到頭來不還是一敗塗地,呵,淪落風塵。”
李暮蟬撐的是一頂天青色的桐油傘,傘頂已落了一層薄雪,一手撐傘,一手藏在那條有些長有些大的黑色袖子裡,頭也不回地道:“我是說她的武功。”
火使怪笑連連,笑的如瘋如魔,面孔扭曲:“就她那打小活在妓院裡,能練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武功;該不會是她娘在牀上接客,她躲在牀底練功吧,啊哈哈哈。”
這人不光心毒,嘴更毒。
水使思忖了一會兒,道:“此人既然被教主許下天王之位,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暗中得幾門聖教絕學,再加上上官金虹的武功,興許真能成氣候呢。”
話到這裡,李暮蟬清了清嗓子,轉了轉手中的傘柄,隨口道:“城裡發現‘青龍會’的蹤跡了麼?”
身後一名魔教弟子回稟道:“沒有,您來之前我們這些人已將長安城摸了個透,未有任何發現,就好像一個個都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樣啊,”李暮蟬緩緩邁步在長街上,“那就準備動手吧,水使主防,領教衆弟子散於‘冷香園’四周,以防‘青龍會’來襲;火使與我主攻,伺機動手,再加上三公主,咱們速戰速決,先拿下上官小仙。”
他說完,身後的水使方纔衝着幾名魔教弟子使了個眼色,幾人立時會意,忙應聲而散,隱入了風雪。
水使又與火使對視一眼,旋即深深看向李暮蟬的背影,留下一句“小心”,當即也不見了。
長街落雪,天色慾亮未亮,尚顯昏黑,但那煙火味兒卻早早地散開了。
一些個小店已開門做起了生意,昏黃的燈火溢出,在雪中沁染出一團團亮色;還有街上叫賣的小販,以及推送糞車,家家戶戶收着恭桶的老漢。
火使腰挎雙劍,焦黃細柔的頭髮隨風翻飛,雙臂看似當胸環抱,實則兩手暗自下垂,已做好了隨時拔劍之勢;他衣衫單薄的似是渾然不懼嚴寒,高瘦的像根竹竿,而且他對李暮蟬那副病弱蒼白的模樣似乎鄙夷極了,一對充血的黃睛死死盯着,生怕眼前人飛了一樣。
二人一前一後,朝冷香園走去。
眼下正逢隆冬,這冷香園便是長安城最好的去處,園中萬千株梅花開得正豔;其中還有二十一座院子,十四座樓,七間大廳,二十八間花廳,兩百多間客房,正是賞梅的好地方。
而葉開與上官小仙據說已在其中。 三公主鐵姑也早早的進去謀劃了。
李暮蟬走在前面,聽着身後那壓抑剋制的呼吸以及一種隱而不發的冰冷殺意,輕聲道:“你又要犯病了?”
火使嗓音沙啞道:“聽說武林三大世家之一,丁家的大小姐,丁靈琳也跟着葉開來了,此人生的極是貌美,姿容無雙,當爲絕世神品。”
李暮蟬實在想不明白這般色中餓鬼是如何活到現在的,他走在雪中,腳下傳來咯吱咯吱的動靜,語氣帶着些許好奇:“你有此異樣,莫不是練功所致的?”
火使嘎嘎一笑,笑如山魈,燈影下的影子彷彿也變得有些怪誕:“沒錯,不光是我,水使也一樣,只因我們錯練了一門功夫。”
他居然毫不在意的回答了。
二人一問一答,腳力卻是不弱,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嗅到一股撲鼻花香。
火使忽道:“你昨夜說過,伱也有暗樁耳目,是在金錢幫還是青龍會啊?不妨喊出來瞧瞧。”
李暮蟬看着不遠處的冷香園,突然停住了步伐,答非所問地平淡道:“我記得之前在‘百鬼林’初次見面的時候,你好像對我動了殺心,說乾脆殺了算了。”
火使聞言一愣,似乎對這句話有些措手不及,但他隨後陰笑不止:“沒錯,我是這麼說過,而且我到現在還是這麼想的,老子若殺心一動,絕不易改,天王老子都要殺了他。”
“很好,”李暮蟬點點頭,然後又重複了一句,“很好!”
火使雙手交疊下落搭上劍柄,盯着李暮蟬背影的眼神已泛起殘忍的赭色,咧嘴笑道:“你覺得很好?”
而李暮蟬裡的話卻是:“不湊巧,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語氣頓了頓,很快又十分認真地補充道:“我也想殺了你。”
話音一落,兩柄弧形劍已截斷了風雪,自後襲來將李暮蟬攔腰斬斷。
“這麼說來,你那耳目暗樁還有什麼金錢幫秘寶都是假的了?”
火使獰笑提劍,可鮮血飛濺、肚腸墜地的場面卻沒出現。
他斬斷的只是披風,兩截披風無力墜入雪中。
“嗯?”
電光火石之間,火使當機立斷,瞪眼聳眉,縱身翻空,雙劍自上向下,衝着眼前的油紙傘當頭下劈。
然而劍刃之下,不想竟傳出一聲清晰刺耳的金鐵交鳴。
這傘的傘骨居然是精鋼所鑄。
鐵傘墜地,一道身影已如鬼影般飄出,並非是衝着火使出手,而是掠向了“冷香園”,黑袍迎風鼓盪,墨發飛揚,去勢極快,身後捲起滾滾雪浪。
“自然是真的,就怕你沒種跟上來。”
聽到李暮蟬的嗓音傳來,火使面容扭曲,口中發出一聲夜梟般的沙啞戾叫,高瘦身體瞬間拔地騰空兩三丈,雙劍如勾,宛如飛天夜叉般俯空撲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