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程楚,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而後笑着遞上了兩個小藥包:“這種藥是縣主家傳的,專治痠疼、血泡,外敷一個時辰便能好上許多;還有這個,這是預防風寒的藥丸,是鎮國公的發明,格外方便,二位大人用水和着吞服就好……”
程楚絮絮叨叨說了一番,見陳恕沉默不語,有些忐忑地告罪:“在下向來話多,失禮了,陳大人勿怪……”
陳恕卻感慨地拉住了程楚的手,十分動容:“縣主叫你來的?”
程楚點點頭,隨即又連忙搖頭,有些懊惱的模樣:“縣主不叫我說是她讓我來的,陳大人千萬保密,否則我要挨罰的。”
程楚說完,默默地在心裡誇了一遍自己——縣主雖然什麼都沒說,是他給自己加了戲,但他這波發揮得很好!
陳恕被程楚的“憨厚耿直”逗笑了,他拍了拍程楚的手,朗聲笑道:“好,我一定不說。辛苦你了,你叫什麼名字?”
程楚也跟着笑,那張俊美的臉上佈滿了憨厚的天真:“在下程楚,大人叫我阿楚就行。若是二位大人往後還有需要我做的,儘管吩咐便是。”
陳恕心裡又一次感動了——這一聽就是縣主的意思啊。
和陽縣主,真是個好人!
而在屋內將兩人對話聽了個全部的李軒則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他總覺得這個叫程楚的、以及和陽縣主,絕非純然好心,但是他和陳恕都這樣了,也沒什麼值得她討好、算計的啊?
真是奇怪……所以和陽縣主到底爲了什麼呢?
陳恕走回牀邊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李軒情緒百變的臉色,他們兩人亦敵亦友這麼多年,李軒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後者要幹什麼,當即明白過來這廝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陳恕冷哼一聲,將手裡的藥分了一份給李軒,陰陽怪氣地開口:“李大人要不還是別用了吧,說不定人家下了毒呢。”
李軒瞪了一眼陳恕,頗有些拉不下臉:“不用也罷,我身體強健着呢。”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糊了陳恕一臉口水。
陳恕:“。”
他頗爲嫌棄地抹了一把臉,將藥塞進李軒手裡,翻了個白眼:“快拿去用,可別將你的毛病傳染給我了。”
這下子就算是李軒也不好說什麼了,只能拿過藥來,往腳上塗金創藥,又服用了一枚預防風寒的藥丸。
商少言畢竟是女郎,不好跟一羣郎君同住在驛站,因此是住在客棧裡——在此之前,程氏三番五次邀請商少言去她家中住下,但被商少言婉拒了。
畢竟也不好搞得太特殊。
現下,商少言正窩在牀上,就着燈火看書。
這本書是商雲嵐親手謄抄的《時間簡史》,商少言上輩子最差的就是物理,一聽課就犯困,因此專門叫商雲嵐找一本物理天文相關的書,用來催眠自己。
恍惚間,商少言似乎回到了21世紀的物理課堂,物理老師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她其實講得很好,但是她一口川普卻叫人十分出戲,每節物理課商少言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口音上。
商少言經常在物理課上睡着,每當這時候,物理老師就會暴跳如雷地拍着商少言的課桌:“桑臊言你啷個回事?喊你莫睡、莫睡,你聽不懂人話蠻?”
商少言有一回膽子極大——或許也是因爲沒睡醒,她當即道:“老師,我叫商少言,不是桑臊言!”
物理老師:“……”
然後商少言就被罰站了。
商少言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翻書,翻到第三頁的時候,已經昏昏欲睡了,而就在她即將安詳(?)地閉上眼時,門外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女聲:“你們啷個能嫩個討人嫌嘞?都嗦了我在睡瞌睡,嗦了辣麼多遍,你們莫要在勒裡吵人清淨噻!”
商少言一下子就被驚醒了,下意識地說:“老師,我叫商少言,不是桑臊言!”
門外一下子就靜了,屋內的白露也被商少言一嗓子嚎醒,一臉迷茫,但還是盡職盡責地怒斥:“誰人膽敢直呼縣主名諱!”
商少言清醒過來,看向白露,清了清嗓子安撫道:“白露,無事。”
白露雙眼半睜半閉,顯然睏倦至極:“啊,可是奴婢聽見有人……”
商少言訕訕一笑,正準備說話,就聽見自己的門被敲響了:“桑臊言?四你不?”
商少言:“……?”
她有些茫然,而後瞪大了眼睛——這聲音、這口音,不是物理老師嗎!
商少言一下子就回到了被物理支配的恐懼中,但好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白露,去把外頭的女郎請進來吧。”
白露也醒得差不多了,她點點頭,起身打開門。
只見門外站着一個面容豔麗,看上去利落潑辣的女郎,穿着一身短打的男衣,腰間別着一把劍,在見到商少言的一瞬間,眼睛一亮:“誒,還真勒四你哈!”
商少言:“……”
她給白露使了個眼色,白露當即聽話地離開了房間,去找白霜了。
屋內,商少言連忙從牀上下來,將女郎拉進房間,驚訝道:“謝老師?”
謝華裀點點頭,驚喜地看着商少言:“你也在勒裡啊?”
商少言有些凌亂,但還是點點頭:“沒錯,您怎麼也……”
謝華裀嘆了口氣,坐在牀邊,用官話徐徐開口:“說來話長……我還是長話短說吧。”
商少言:“。”
就,突然沒了口音,還挺不習慣。
謝華裀抱怨道:“那天我下班回家後,照例看了本小說,書名叫《霸道皇子:吃貨皇妃不要逃》。”
商少言:“……好、好名字。”
謝華裀喝了口水,接着說:“本來我覺得寫得挺垃圾的,也不是很想看,結果我發現裡面有個炮灰,名字跟你一模一樣,嘿,我這不就來興趣了!”
商少言抽了抽嘴角:“謝謝您的擡愛。”
謝華裀擺擺手:“不用謝。然後我就看完了這本書,結果發現你在書裡總共只被提到了三次。第一次是你嫉妒女主,給她下絆子,慘被打臉;第二次是說你家中爹孃哥哥都死了,你淪落風塵;第三次就是女主嫁給王爺後,你在青樓裡看着她的十里紅妝,流下了悔恨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