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大太陽在天上烤着,戶外少有行人。有機會躲進室內的人,這個時候都不會往出跑,就算不得不外出的人,也都行色匆匆。
臨都精神病醫院,偌大一個C區的院子裡,只有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搬着塊玻璃,另一人則拿着改錐、錘子之類的工具,在廚房邊矗立良久。
“熱,臨都這地方,水是不缺,可一年下不了幾次雨,這天氣出來就是活受罪”,被高大全拖出來幫忙的主角,眯着眼晴瞥了下天上的太陽,搖了搖頭。
“這已經不錯了,還有幾天你就出院了吧?到時候出個外勤什麼的,不得把你烤乾了呀”,以爲主角在抱怨被拖來幫忙的事情,高大全隨意的回了一句。
主角倒是沒有在意,而是感嘆道:“也許吧,警察這個工作,誰知道還能幹幾天呢,我的職業系統後臺要進行升級,不知道啥時候再次開放。”說着,他把搬來的玻璃靠着牆放下,擦了把汗,然後繼續說:“等開放之後再換個工作,沒準下一份工作,比警察還累。”
聽完主角的話,高大全不以爲然,“只是爲了完成系統的任務,而不斷的換工作,你是系統的奴隸嗎?”說到這,他拿着錘子的右手舉了起來,既像是指向了破碎的玻璃,又像是在指向未知的遠方,“你有屬於自己的夢想嗎?”
被他這麼一問,主角也是愣住了,沉默許久,也沒有回答,而是發聲反問道:“你的夢想是什麼?”
對於主角沒有作答,而是提出反問,高大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他扭過了頭,眼睛裡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如同把星辰大海都裝入了他的眸子裡。額頭上的汗,順着白嫩的皮膚自由的流了下來,在嘴角處,突然改變了下滑的方向。因爲那裡,青年正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現在的社會,壓力很大。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精神問題”,笑容過後,他的表情突然顯得有些嚴肅,“無論是工作中,還是生活裡,人們都不得不戴着虛僞的面具。”
他的聲音低沉、緩慢,卻有着說不清的魔力,“在面具的背後,你記得自己真正的容貌嗎?你記得自己是誰嗎?或者說,你還是你自己嗎?”
“短短一天,24個小時裡,你有多少想做,卻不敢做、不能做、做不到的事情?有多少不想說,卻順口而出的恭維?有多少不情願,卻擺在臉上的笑容?”
說着,高大全把錘子和改錐放在了地上,在陽光下伸開雙臂,頭微微上揚,就像在沐浴聖光的天使一般,絲毫不畏懼太陽的暴曬。“我的夢想,就是建立一個和地球一樣大的精神病院,讓每一個人,都能像精神病人一樣,過上幸福而快樂的生活。不需要帶着僞裝的面具,敢於展現真實的自我。”
聽着他的話,主角靠着牆壁蹲了下來,低着頭,沉思了許久。然後突然站起來,拉住高大全的手,然後滿懷興奮的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引導者,給我開個基因鎖唄?”
……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主角已經出院,迴歸了警察隊伍中。這次他沒有提辭職的事情,隊長倒是非常開心的,還專程給劉院長打了電話表示感謝。至於他還能樂幾天,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沒有主角的臨院,依舊充滿了愛和正義。除了得知榴蓮最後落入高大全之手後,前來要賬的趙二麻子帶來了一陣爭吵外,院內顯得格外平靜、祥和。
蘭博在臨院又休息了五天,就被一輛軍牌的車接走了。臨走前,還特意跑到高大全的辦公室,認真的敬了個禮,表示感謝。當然,高大全對此是很不屑的,一點實際的謝禮都沒有,光是敬個禮就完了?庸俗!
47也從重症區裡出來了……三天。經過了高大全的複診,又再一次把他送進了重症區。按照高大全的說法,這廝雖然自己連洗髮水都不敢碰了,但他現在有了教唆別人調配爆炸物的傾向,危險性比以前還大。
當然,這話他沒敢寫在明面上,他怕老劉看見了,找自己算賬。
基本上,一切如常。
雖說沒有什麼大的事情發生,可臨都精神病院這種地方,事情總會自己找上門的。
這天晚上,輪到了高大全值班。按照臨院的值班規定,每一棟住院樓,在晚上都會有至少一名值班醫生,每個樓層,根據病房數量,也會有或多或少的護士值班。如果有特殊情況的病人,或者像重症區這種問題多發的地方,值班人數會視情況增加。
除此之外,還需要有一名資質以上的醫生,進行全院巡查。職責就是在晚上10點到12點之間,在院內各棟住院樓、各個樓層之間轉悠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突發情況、需不需要增派醫生。看完之後,再找每棟樓的值班醫生籤個字,就算完事。
本來吧,這些負責巡視的醫生,因爲有資質的要求,基本上都是一些年齡超過五十的老專家。不過誰讓高大全這廝在精神衛生方面獨具慧根呢,除了那些需要熬年限的資質外,他的各種證件在院裡可以算是出類拔萃了,連院長老劉都比他差着不少。自然,這種連院長都會親自參與的值班巡查,也少不了他的名字。
按照高大全的想法,這個巡查他是一點也不想參加的。晚上這個時間,病人基本都睡了,沒什麼熱鬧可看的。而且到了每棟樓,值班醫生都會陪同巡視,也不方便藉機搞事情。所以這個巡查有半毛錢的意思?還不如在宿舍裡睡美容覺呢。
不過當他找出100個理由言辭拒絕的時候,老劉用一句話就把他給說服了:“值班補助你不要了?”
所以高大全還是很喜歡值班的,嗯,至少他嘴上是這麼說的。
今天晚上,月朗星稀,時不時就會鬧一場的霧霾,今夜也未曾臨幸這個小小的精神病院。
推開了宿舍的門,高大全打了個哈欠,準備去快速的巡查一圈,籤個字,就趕緊回來睡覺。
巡迴簽字這個事情,聽着也知道,就是那麼回事兒唄。規定雖然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只要到了每棟樓的一層,找到值班醫生,把字簽了,誰還管上樓巡查的事情?
如果碰巧負責巡查的醫生有事,沒有進行巡查,自己模仿筆記把字全簽了,或者隔天再找那天值班的醫生簽字,也是稀鬆平常的。只要不是院長老劉哪天心血來潮,弄個突然查崗,其他時候能有什麼事情?
就跟大多數醫生一樣,高大全也只打算找醫生們籤個字,然後趕緊睡覺。
因爲他這個人很不靠譜,所以他的睡眠習慣還是不錯的……你要問前面這句話有什麼邏輯關係,好吧,這關係就是“因爲所以,科學道理”,在精神病眼裡,這已經很合理了。
轉了一圈,簽字也搞定了七七八八,最後高大全來到了B區住院樓。
B區算是高大全的老巢,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在這邊。除了每週一、三、五的上午,在門診樓裡坐診,其餘工作時間基本都在B區。
今天值班的醫生也是他的同僚,個子不高,瘦巴巴的,雖然只有四十多歲,可額頭和臉頰上的皺紋卻很明顯。最特別的,就是這傢伙嘴脣上留着兩撇比較復古的八字鬍,怎麼看怎麼猥瑣,就和電視劇裡那些衙門的壞師爺、西遊記裡龍宮的龜丞相差不多,人們給他送了個外號叫龜師爺。
又因爲這傢伙姓孫,有的人背後議論起來他,也叫他龜孫。這傢伙倒是對得起自己的外號,不僅形象猥瑣,人也是極爲奸詐狡猾,什麼坑蒙拐騙之類的事情,平日裡絕對沒少幹。
不過這龜師爺和高大全的關係倒是挺好的,本來就在一棟住院樓工作,也經常合夥從病人那裡坑點吃的喝的。倆人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表面奸詐,一個內心狡猾;一個負責當面索要,一個負責暗示敲打,時不時的還真能弄到點好東西。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索要錢財之類的事情他們還是沒有做的,細水才能長流嘛。
要說龜師爺其實3個月都沒值過班了,之前通過打麻將出老千,還騙的幾個同事替他值了一陣子班,不過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人和他打麻將了。今天又輪他值班,這貨也就只能自己來了。
和高大全倆人瞎扯了幾句,一看時間不早,也就準備告別,各自休息去。他剛剛把高大全送出樓門口,兩個人就突然瞅見眼前幾個人影從B區的院門前閃過,奔着C區跑去,沒了蹤影。
莫非有病人趁夜裡要跑?雖然倆人都不是什麼負責任、有擔當的正經人,但遇見這種事情,第一反應也都是衝着人影閃去的方向,追了起來。
臨院內雖然有一些路燈,不過也是老院長還在世那會修建的,算下來用了十幾年了,即便偶爾會維修,燈光也顯得有些昏暗。在這種可視條件下,又是無意之中,幾個影子從視網膜中閃過,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人影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兩人小跑了一陣,跟着進了C區,左右一打量,卻是沒有看見任何人影。不過這也不奇怪,C區因爲建築比較多,算是臨院裡最複雜的區域之一,很多樓後房前,都是可以藏得住人的。
雖說精神病院在很多人的眼裡,可能是個充滿靈異色彩的地方。但對於這倆貨來說,卻一點沒往這種方面想。一個是四十多歲的猥瑣男,什麼事情沒見過,自己半夜去砸人玻璃的時候,也東躲XC過。另一個是萌萌噠的精神病患者,他不裝鬼嚇別人就不錯了。真想嚇住他倆可不容易。
相互一使眼色,兩人分往左右兩邊的樓後走去。高大全去了老年樓的背後,龜師爺則去了婦幼樓的背後。
老年樓背後的空間不大,高大全沒多久就溜達了出來,但卻遲遲不見龜師爺出來和他匯合。莫非遇害了?還是被人控制了?高大全帶着疑慮,也小心往婦幼樓的後面走去。
雖然沒有什麼霧霾,但月亮的銀輝,仍只有很少能揮灑到地面上。在路燈昏暗的照射下,高大全的背影拖了很長。耳邊吱吱的蟲鳴,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明顯,但卻聽不到婦幼樓背後,有什麼打鬥、掙扎、呼救的聲音。
扶着婦幼樓的牆壁,悄悄探出頭,往婦幼樓背後看去,高大全這才發現沒有聲音的原因。那龜孫,正扒在一個窗戶前,往裡面看的起興呢,嘴上還露出一副猥瑣的奸笑,但卻控制的很好,沒有笑出聲。
他這幅德行,高大全是見怪不怪了,剛想要上去說點什麼,就聽見背後響起了一聲“快跑”的低呼。
高大全立馬轉過了身,龜師爺也被害怕被其他人發現,趕緊結束了窺視,跟着高大全跑到了婦幼樓前面。這次,他們對來人看了個大概,只見4個矮小的背影,最高的有1米6左右,最低的大概只有1米3。
莫非是《四簽名》裡的野人吹箭手?顯然,高大全的腦洞此刻又開動了,不像龜師爺那樣直線追了過去,而是施展着靈活的Z字形走位,隨時預防對面突然來個遠程技能。
前面的人跑的很賣力,但卻不夠快,快被呼哧帶喘的龜師爺追到了身前。其中個子最低的那個見勢不好,突然一個急轉,拐到了老年樓背後,其他三人則從門裡又跑進了B區。
“你先追那幾個,這個放着我來”,那邊人多,這邊人少,高大全做了個很容易衡量的決定,然後果斷賣了龜師爺。跑的有點缺氧的龜師爺此刻也不疑有他,跟着追去了B區。
高大全跟着拐到了老年樓背後,這會兒,他可沒再施展那風騷的Z字走位。他剛纔已經考慮好了,按照提莫的Q來看,這吹箭也是不能閃避的,那還躲啥,上去硬剛唄,反正十個提莫九個送。
剛轉過來,就看見那人應該是絆倒了,剛從地上爬起來,高大全走上前去,看清了此人的全貌。
只見一個穿着淡綠色校服的小女孩,正扭過頭來看着他。頭上彆着一個紅色的蝴蝶結髮卡,顯得非常可愛,而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夾雜着淚光和害怕。
沒有半分遲疑,也沒有管小女孩的驚恐,高大全邁步走了過去,徑直把罪惡的右手,伸向了小女孩的頭,在一聲帶着顫抖的尖叫中,輕輕摘下了女孩的髮卡,然後沉聲道:“你家大人什麼審美,綠校服居然配個紅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