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所在的碧玉湖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常年被淡淡的白霧籠罩。
水邊霧大很正常，透過薄霧，隱約能看到稀疏的籬笆，三間木屋。
傍晚時分，三多真人來到院外，恭敬地發話，“念迪求見二祖，有事稟報。”
柵欄門無風自開，一個清亮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二祖名爲朱嘉易，是一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的中年人。
他默默地聽完三多真人的話，沉吟一陣才發問，“你怎麼看？”
“大概是想表示，他們意不在東盛？”
“倒也未必，”朱嘉易緩緩搖頭，“主要還是想示好朱家吧。”
他沉吟着發話，“先求人以小事，很好的切入點，不惹人反感。”
終究是元嬰真仙，還是頂尖十二勢力中的，別人覺得進中州難，在他看來卻是小事。
“同時能跟你這小輩對話，還表示出往來中州之意，善意十足。”
不愧是朱家的智囊老祖，通過小細節就能分析出動機。
“對了，”三多真人摸出一塊拳大的石頭，“還送了我一塊空間石做見面禮。”
“嚯，手筆不小，”朱嘉易看了一眼，然後微微頷首，“倒不愧被稱三多，運氣真不錯。”
“都是家族庇護，”三多真人笑着發話，“族中若有需求，我上交大庫？”
“是你的機緣，”朱嘉易擡手輕輕一擺，“有這份心就好……他們沒對付合陽？”
朱家坊市的任何動靜，都瞞不過朱家人。
只不過大多時候，只要事情沒有涉及朱家，他們就懶得過問。
朱嘉易早就知道合陽真人的存在，但也沒有太多關注。
還是虎人元嬰屍身的出現，讓朱家人悄悄溯源了一下，才發現裡面的一系列事情。
“沒有，”三多真人搖搖頭，“倒是吳敏錫因禍得福，找到了靠山。”
“心胸也不差，”朱嘉易點評一句，“可是看他們行事，也不是軟弱之輩……”
“明白了！”他反應了過來，“百藥谷、七星門、泠陰李……是有點小小的被動。”
三多真人聞言又笑一笑，“其實都不是大事，我看他們是感覺藏不住了。”
“既然願意走動，那就是好事，”朱嘉易定下了調子。
“你還收人家一塊空間石，算了，二祖我又要破費了！”
“那……”三多真人眨巴一下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中年人。
“少裝可憐，”朱嘉易輕哼一聲，“明天請他們過來吧，看來得出一本元嬰功法了。”
“元嬰功法？”三多真人愕然地看着他，“這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把人悄悄請過來，”朱嘉易淡淡地表示，“不能給足夠的禮遇，就要在禮物上補足。”
東盛大陸上，有真仙這種頂階存在上門拜訪，誰家都不會差了禮數。
朱嘉易不欲聲張，是有自己的綜合考量，但又不想讓對方心生芥蒂，那就只能上大禮。
好在功法秘籍這種東西，送出去的時候，自家不會有明面上的損失。
要說功法流傳出去，潛在的損失並不小，然而，那也要看落到什麼人手裡。
紅葉嶺最少五名真仙，還有隻仙獸，這麼龐大的勢力，多一本少一本元嬰功法很重要？
朱嘉易也是參與過虎人大戰的，手上有私人收藏的元嬰功法。
待到三多真人領命離開，他依舊坐在那裡不動，半天才輕喟一聲，“四階靈脈……”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三多真人領着三人前來，朱嘉易聞聲走出院子迎接。
閆學敏上前見禮之後，就被三多真人拽走了，“走走走，嚐嚐我新弄到的三階靈茶。”
朱嘉易請二人進入木屋，相讓坐下之後，先是看向了曲澗磊手上的小蛇。
然後他眉頭一揚，訝然發話，“這難道、難道……是位道友？”
以他的修爲，面對元嬰仙獸，也可以稱爲道友，但現在顯然不是那個意思。
“嗐，”焦道人發出一道神識，“朱家二祖，果然眼力過人。”
朱嘉易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惑，不過瞬間就調整好了情緒。
然後他直接進入正題，“通往中州之路，我有好友知道，只是暫時不知其人所蹤。”
“這個不着急，”曲澗磊坦然回答，“百年之內都可以。”
百年能等到三回船隊了！朱嘉易聞言訝然發問，“道友是想以後自由往來？”
“這個說不準，”曲澗磊回答得也很直接，“看中州的情況吧。”
“如果那裡好發展，不回來也無妨。”
其實他還想測試一下，阻絕大陣能不能阻隔自己搭建的傳送陣。
蒼梧界的傳送陣，傳送距離都不算太遠。
在這一點上，曲澗磊覺得，他們的技術還不如自己掌握的——起碼錶面上如此。
他搭建的傳送陣，能傳送上千億公里，這裡……整個東盛大陸纔多大？
只不過這一門技術，還是先藏拙吧。
至於說百年爲限，此前他也跟閆家提過一嘴，己方未必一定會一直待在紅葉嶺。
朱嘉易聞言，眼中卻是異色一閃，“紅葉嶺不想等第二次虎人大戰嗎？”
這話就有點交淺言深了，彷彿是在指責紅葉嶺想當逃兵。
但是頂尖的存在，相互交流確實可以這麼直接——那些虛應故事，影響溝通效率。
“第二次虎人大戰……”曲澗磊聞言就笑，沒有絲毫的惱怒，“未必會發生。”
“哦？”朱嘉易聞言，是真的驚奇了，“我觀諸位道友，也不是膽怯之輩，此話怎講？”
“不太方便說，”曲澗磊笑着回答，“最起碼，虎人不會那麼快回來。”
“這個……”朱嘉易是滿眼的狐疑，卻偏偏不能發問。
下一刻，他摸出一塊玉簡，遞了過去，“沒有開啓大門迎接貴客，一點薄禮聊表歉意。”
曲澗磊很坦然地接過來，神識一掃，又遞了回去，“道友好意心領了，這門功法有了。”
他不介意接受對方的饋贈，但是無效的饋贈，那就算了吧，省得白落人情。
“道友還真不客氣，”朱嘉易笑着發話，又摸出兩塊玉簡來，“那你自己選吧。”
兩人相處得非常坦蕩，談話也相當直接，曲澗磊喜歡這樣的感覺。
他的神識又是一掃，然後笑着發話，“這兩門都沒有，全給我成不？”
“這可就過分了，”朱嘉易笑着回答，“那道友得拿出點東西……譬如虎人的消息。”
“虎人消息，真不方便說，”曲澗磊一攤雙手，“要不……虎人元嬰血肉？”
“還有嗎？”朱嘉易訝然發話，“貴方到底殺了多少虎人元嬰？”
“不少，”曲澗磊含糊地回答，然後反問，“朱家知道虎人元嬰的出處？”
“道友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朱嘉易笑着回答，“朱家坊市……是朱家的！”
“哦，”曲澗磊點點頭，“確實還有一些虎人元嬰血肉，金丹的也有。”
聽這口氣，應該不止一點半點吧？朱嘉易想一想，又看一看對方手上的小蛇。
然後他笑一笑，又微微搖一下頭：算了，對方到底是怎麼回事，跟自己有關嗎？
“血肉……那隨便給點吧，朱家也只是自用，可惜沒有出竅的。”
“出竅……”曲澗磊沉吟一下發話，“那就是衝擊出竅的資糧了吧？”
出竅資糧……朱嘉易看他一眼，“曲道友好大志向，我預祝道友成就出竅。”
在東盛大陸，預祝出竅可不算多好的祝福，有些時候更接近詛咒一點。
不過元嬰心境，自然能感知出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他祝福得很用心。
曲澗磊一擡手，放出十幾塊虎人血肉，有元嬰也有金丹，“夠嗎？”
“差不多就行了，”朱嘉易的神識一掃，又是微微的一愣，“這是……空間規則？”
要不說修仙者真的不能小覷，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能感受到這些虎人的死因。
曲澗磊不以爲意地回答，“想要保鮮，總要使用一些手段。”
他跟對方談得確實不錯，但是該藏拙的總要藏一下。
朱嘉易也沒計較血肉的多少，而是又問一個問題。
“聽說紅葉嶺收集各種功法，是想開創出一套新的修煉體系？”
這也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他真的很好奇，心得大成什麼樣的人，纔會有如此志向？
“不是全新的體系，”曲澗磊淡淡地回答，“整理一套功法出來……算是執念吧。”
這是他的執念，也是團隊的剛需，不過如此含糊其辭地回答，顯然也是有意誘導對方。
果不其然，朱嘉易直接想歪了，只當是此人的師長昔年有過什麼願望。
他嘆一口氣，“執念確實可怕，若是無法驅除，太容易滋生心魔了。”
很顯然，他所說的心魔，就是對方打算衝擊出竅時，可能遭遇的大嘛煩。
“豈止是心魔？”曲澗磊聞言苦笑一聲，心說如果整理不出來功法，根本無法出竅！
朱嘉易見狀，深有同感地點點頭，“出竅不易，還是去上界衝擊瓶頸，才穩妥一些。”
上界……曲澗磊的心思微微一動，卻是實在不方便出聲發問，上界指的是哪一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