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要做,且先告辭!”
胡天宇向劍縱橫說了一聲,便心急火燎地化作長虹,朝着雲月閣方向飛去,心中怦怦亂跳,總有種不詳預兆。
他雖與太阿定下契約,太阿一死,他也跟着遭殃,但此刻他想着的並非自己的性命,而是太阿的生死。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太阿猶如師長,教了他不少東西,幾次救他與危難之中,一人一魂,也生出割捨不了的友誼。
胡天宇向來冷酷,對敵人有如寒冬風雪,但對待朋友,卻願爲對方上刀山下火海。
眼中出現一片白雪,天山在即,胡天宇遠遠的見到天山的天空上,有兩道淡淡的身影匯到一起,他看得真切,正是木參天與太阿兩人。此刻太阿滿身浴血,斷去一臂,右手的巨劍也僅剩劍柄,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胸口見骨的巨大傷口,還有一雙腿齊膝斬去,鮮血如雨而下。
木參天一手抓着太阿脖頸,如提小雞,緩緩舉起青棍,似要痛下殺手。
見這一幕,胡天宇雙目噴火,大喝出聲:“住手!”
木參天聞聲,朝他瞥了一眼,說道:“一隻螞蟻,也想螳臂擋車,這便去死吧。”青棍輕輕一拂,便往衝來的胡天宇頭頂擊落。
這一下若擊實了,憑他的實力,胡天宇定然腦袋開花。
只覺一股狂風撲面而至,胡天宇登時感到窒息,那風中的寒意滲入骨髓,但也不驚不慌,雙目圓睜,眼中精光匯聚,凝成一道豎痕,像是一道刀光。這道刀光十分璀璨,如太陽般耀目。這刀光越發的耀眼,但越是耀眼,他的臉色也變得更爲蒼白。
胡天宇額上已然見汗,耗損不少意識,向木參天眼睛看一眼,這刀光豎痕印似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生生印進木參天眼中。
進入他的腦海!
木參天心神一蕩,腦海劇痛,似欲裂將開來,鼻孔中流淌出鮮血,有一絲短暫的失神,甚至有種昏厥過去的感覺。若是尋常人中這一擊,嚴重點說不定魂飛魄散,輕的也會失去意識,當場昏厥,任人宰割了,但木參天不同,他擁有常人無法媲美的恢復能力,通體充斥着生機,不僅肉身受傷能立即恢復,就算是意識、靈魂同樣如此。
是以在短暫失神之後,木參天便已清醒過來,喃喃道:“這是什麼戰法,竟然直接攻擊意識……我竟然讓一個小螞蟻擊傷了……”只覺手上一空,手上抓着的太阿已不知所蹤,伸手往鼻前一探,帶出一抹殷紅。
他的臉色冷靜得可怕,古井無波,朝前方看去,遠遠能看到兩人逃跑的身影。
他冷笑一聲,雙翅一振,便追至胡天宇身後,冷冷的道:“區區一隻小螞蟻,居然能令我受傷,你足以自傲了,但到此爲止了!”
胡天宇聽到身後的聲音,只覺渾身冰涼,心底裡一股絕望油然而生。
“我今日就要交待在這裡了嗎?”
胡天宇這般想着,便聽得頭頂上方傳來一道細微的破空聲,這破空聲彷彿刻意抑制,有點緩慢,他感到死亡一寸寸的逼近。
“得人饒處且饒人,木參天,還請給老夫一個面子,放過這少年人。”
聲音剛落,一道劍光從南面飛來,直取木參天腦門。
木參天一凜,抽身飛退。
胡天宇霎時間感覺那片冰冷的死亡氣息迅速離去,轉頭一看,卻是見到一個衣袖飄飄的老者。
此人,他認得,正是當日有過一面之緣的獨臂劍聖。
獨臂劍聖手持一柄三尺木劍,緩緩走到胡天宇身前,鬚髮皆白,儀容端莊嚴謹,一派高人風範,與木參天對峙。
良久,獨臂劍聖開口說道:“木參天,此子與我那弟子有點關係,還請放他一馬。”
木參天冷笑道:“劍祖庭,你好大的面子,讓我放我便放嗎?你
既然來了,正好,我正想找你去較量較量,你今日送上門來了。”
劍祖庭眉毛一挑,隨即將木劍插回鞘中,說道:“你已受傷,我就不趁人之危。”
木參天道:“哼,哪怕受傷,對付你已是綽綽有餘。”剛有所動作,鼻孔中流下一縷血跡,心神爲之一震,不由得大是懊惱。
劍祖庭搖頭道:“你傷了心神,我即使勝你也不光彩,你這便退去吧。”
木參天冷哼一聲,他對劍祖庭原也十分忌憚,此人曾與他義父齊王較量。以義父的驚豔,其敗在義父手中也是必然,但自己也在義父口中,也得知此人的非凡能耐,心中哪敢輕視,如今與太阿一戰在先消耗太大,以至讓胡天宇有機可乘,施展神秘莫測的戰法,傷了心神,以如今這種狀態,遇上獨臂劍聖這等強者,實在沒多大勝算。
想到這裡,便心生退意,他瞥了胡天宇一眼,忽然輕笑一聲,說道:“我記起你了,你便是那個胡氏家族的子弟吧,有一事我想告訴你,等我奪下四院會冠軍之時,便是我與來儀成婚之日,希望你能來,不過不知道你能不能活過今日了。”
說着朝上官明說上一聲,上官明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隨即兩人化作遁光遠去。
胡天宇雙手抓拳,神情卻是平靜異常。
似察覺了什麼,胡天宇臉上變色,朝太阿看去,只見太阿臉色蒼白如紙,身上變得虛幻,有種即將魂飛魄散的徵兆,不禁露出擔擾之色,說道:“你沒事吧……”
太阿笑了笑,看着自己的手掌,其上一點點光點漸漸散去,他更加虛幻,搖頭說道:“看樣子是活不成了。”
“我存在無盡歲月,不死不活的,早已膩味了,也嚐遍你無法想象的寂寞,也幸虧你將我從那地方解救出來,能出來活上一段快活日子。”
太阿轉過身,緩緩走去,留下一個落寞的背影,又道:“你我的聯繫已經切斷,相信你也能感應到了,也就是說,就算我真死了,你也不會出事。以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我先行一步。”
他每走一步,身上就越發的虛幻。
胡天宇默默聽着,心中一酸,大聲說道:“太阿,你有什麼心願沒有。”
太阿搖搖頭道:“我沒親沒故的,倒還真沒有什麼……”似想到了什麼,哈哈笑道:“要說心願,倒還真有一個,便將你的心願成爲我的心願吧,去將那木參天殺了吧,不過我不急,你還是要慢慢的來。我很看好你,你很有前途,哈哈。”
胡天宇大聲道:“好,我的心願便是你的心願,他日我提他頭顱來祭你。”
“那我可以安心離去了。”
太阿向後擺擺手,大笑着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形體便虛幻一分,直至最後,化爲點點星光,一代梟雄就此落幕,只餘一道雄渾的笑聲迴盪天地。笑聲漸漸變弱。
胡天宇黯然失神,隔了片刻,才嘆息一聲。
劍祖庭正看着太阿的身影,也是搖頭嘆息,說道:“真希望與這種梟雄交手一次,可惜,可惜。”
胡天宇向劍祖庭躬身一禮,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劍祖庭一捋鬍子,道:“不必多禮,我此番救你,是爲了我那徒兒,否則我也不會勞師動衆前來救你,還與那木參天交惡。我那徒兒聽聞你殺了木參天的老僕,外面已是傳言木參天找你算帳,他便逼着我這老頭兒過來了。”語氣中頗爲無奈。
胡天宇奇道:“前輩徒兒是誰?”
劍祖庭道:“我徒兒名胡銳。”
胡天宇露出驚訝,說道:“胡銳?胡銳是我大伯的兒子,你是胡銳師父,怎地我不知情?難道前輩是在我離開家族時是收他爲徒的?”
“不錯。”
劍祖庭笑道,臉上頗爲得意,似對
胡銳這徒很滿意。
胡天宇聽說胡銳竟拜入這等強者門下,心中也很是欣喜,道:“不知現在胡銳怎樣了。”
劍祖庭忽然眉毛一揚,驚訝道:“說起來半年多前,我與你有一面之緣,沒想這麼快便成長到這等地步,真是可怕的天賦,竟然完全不下於我那徒弟。”言下之意,胡銳的實力已經不下於胡天宇。
胡天宇一聽此言,不禁又驚又喜,沒想到胡銳進步速步竟然能達到這種地步,須知他之所以能達到如今境界,可謂吃盡了苦頭,無數次在生死邊徘徊,果然名師出高徒,此言非虛,而且胡銳那小子天生就是一個劍道胚子,實力不下於自己也不足爲奇。
“希望見面時,我能與你切磋切磋,胡銳。”
胡銳在劍聖手下成長到與自己一樣的實力,胡天宇也替他高興,正在這時,一道身影從遠處飛來。那身影遙遙向着劍祖庭一拜,說道:“師父。”
此人正是劍縱橫。
胡天宇眼中現出驚異,看向劍祖庭,道:“前輩,這位也是你的弟子?”
劍祖庭點點頭,道:“不錯,這是我新收的弟子,根骨不錯,最重要此子那份天賦實在逆天,若是在我手下調教個十年,出山之後,不說天下無敵也差不多了。”
胡天宇想起了之前傳言劍聖出衡山城的事情,估摸着劍縱橫便是那時拜入他門下的了。之前劍縱橫救他脫困,對前者已沒了惡感,抱拳道:“此次多謝劍兄不記前嫌,救我脫困,他日若有所求,定出手相助。”
劍縱橫哼了一聲,把臉撇到一邊。
劍祖庭皺了皺眉,道:“縱橫,怎麼,你與胡小友有過節?”
劍縱橫道:“師父,他便是在地底古城中,擊敗我的人。”說這話時,他咬了咬牙,不悅之情寫滿臉上。
劍祖庭呵呵一笑,說道:“他是你師兄的兄弟,你倆之間的過節便此揭過了如何?”
劍縱橫恭謹道:“謹尊師父之命。”
他心中也是好奇,自己那位師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此想着瞥了胡天宇一眼,雖已沒了敵意,但語氣也極其不善,說道:“胡天宇,如今我已突破本命境,這柄橫劍便是我的本命兵器,我原想與你一戰,但你如今有傷在身,我也不想趁人之危,咱們選個時日,痛痛快快打上一場吧。”
劍祖庭橫了他一眼,又看向胡天宇,眼中閃過一道寒芒,突然向胡天宇出手,手掌飛快拍在胡天宇胸前幾處。
胡天宇悶哼一聲,一口烏黑腥臭的血液噴了出來。
劍祖庭凝重道:“木參天絕非心胸廣闊之人,方纔他在收手之時,向你動了暗算,你種了某種奇毒,若是不留意,不出三日,你命必斃。不過我已幫你將毒逼出來了,你休養一段時日便可痊癒。”
胡天宇吃了一驚,隨即感激說道:“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劍祖庭道:“好了,今日你我也算結了個善緣,便給你一個忠告。”
胡天宇恭敬道:“前輩請講。”
劍祖庭神情變得無比肅穆,說道:“木參天絕非善類,他是一個恐怖的人,現在已成大器,十年之內,你遠遠無法與他相抗衡,遇上他能有多遠便逃多遠,想要報仇,必須學會隱忍。”
胡天宇躬身道:“多謝前輩指點。”心中卻想十年嗎?太長遠了,不過,我已等不了那麼遠了。
“好了,老夫言盡於此,告辭了。”
聽見師父要走,劍縱橫忙道:“胡天宇,在我沒擊敗你之前,你千萬別死,告辭了。”
胡天宇笑道:“好,我等着。”
劍祖庭身上散發一股靈力,將劍縱橫包裹住,而後化作一道遁光,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邊。
胡天宇轉頭看向太阿消失的地方,悵然若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