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清瘦,雙眸清明,一身青色道袍,一隻木簪固發,清爽中很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
見王世華和張翠雲聯袂而來,正在小院裡熬藥的他,指着桌上的茶水笑道:“本以爲你會來的快些,沒想到茶水都涼了。”
總不能告訴他,自己和張翠雲打了一架,因而慢了些吧?面對對方似乎在打玄機的話,王世華走過去,一口將茶水喝乾,擦了下嘴,笑道:“趕路趕的急,涼茶正好解渴。”
“哈!哈!有點意思。”
“晚輩王世華,見過天師。”
“在我這兒,不用講那麼多虛頭巴腦的禮節。坐!”又將手中的扇子遞給張翠雲,指了下數米外。張翠雲趕緊接過扇子,走過去熬藥。
“你的來意不用多講,要我幫忙,得先回答我兩個問題,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請天師示下。”
“你老實告訴我,在今日之前,你信不信命,信不信天?”
王世華仔細想了想,正色道:“晚輩不信命,但晚輩信天。”
“哦?講講。”
“晚輩只相信:命永遠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大道理晚輩也不懂,晚輩只曉得:如果誰講晚輩應該終生富貴,要是晚輩立即遁入山林,不從事狩獵勞作,那麼,晚輩是該餓死,還是會有人眼巴巴地把富貴送到晚輩手中?”
田天師想了一下,點頭笑道:“有點意思,那麼你爲麼子信天?”
“晚輩口中的天,不是指上天,而是指百姓,尤其是自己的百姓。晚輩讀高中時,有位老師曾很細緻的給晚輩解釋過李世民那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名言。他講:百姓要你死,你就算躲在家裡,重兵保護,可那樣活着,還不如死了;要是百姓要你活,就算你身無分文,依然可以東山再起,活的輝煌。”
王世華口中的百姓,包括富貴階層在內的所有人,前提是自己管轄內的。
田天師點點頭,指了下張翠雲,問道:“如果你和這丫頭在一起,能有麼子幫助?”
這問題,原本就是王世華準備用來打動對方的主要手段,因爲他相信,一個愛護百姓的高人,無論做什麼,哪怕出面說假話,只要是爲百姓好,他都會做。
“晚輩就能借勢而起,到時最少也能保證雙方百姓得利,造福一方。”原本準備了一大堆,如今見對方利索,要是按原話說的囉嗦,反而會讓對方反感。
“好!”田天師大叫一聲,拍桌而起。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王世華,叫道:“我也不過分逼你。我的要求是:在你有生之年,你不得對這條商道加稅。”
能理解李世民的那段話,就表明王世華深知藏富於民的道理,這事是他早就考慮好的,如今雖然被人逼迫,心頭不爽,可還是爽快答應了。
等王世華用祖宗的名義發下毒誓後,田天師正色的說道:“小子,你們大婚,我沒什麼可送,就在這裡提前送你一句話:藏富於民,必將萬代昌盛!”
王世華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青衫、頭帕,躬身禮拜!
田天師點點頭,又笑呵呵地對張翠雲道:“丫頭,本來我是反對你們倆的,因爲你們倆身上的殺氣都太重,結合在一起,不好!可如今見這小子有這般見識和雄心,我也就不多講了,只能在這裡祝你們白頭偕老,琴瑟和鳴。”
“師叔公~!”
“哈!哈!沒什麼可害羞的。走,帶我去見見鐵命仙,我去臊臊他的臉。”
隨即,三人來到張家地牢。裡面囚徒衆多,骯髒異常,還未走入,臭味夾雜着血腥味形成的怪味撲鼻而來。可見,繁榮的背後,總有看不見的黑暗。
大管家親自審問,此時,軟的不行,正準備來硬的。剛把鐵命仙綁到架子上,正要動手,三人趕到。
“大管家,你帶人先出去,我有點事要問他。”
田天師地位超然,大管家很識趣的走人。
“世華,你去抽他三鞭子。”鐵命仙和田天師雖是同行,可田天師很少給人算命,不爭利,自然可以和睦,二人對算命一道又都是高手,因而是多年的老友。
要沒這傢伙多事,豈有被人逼迫發誓之事?王世華心頭不爽的走過去,拿起鞭子,又被田天師叫住:“等一下。貧道越想越氣憤,不親自動手,心中的怒氣難消。來,把鞭子給我,我親自抽。”
“啪!”
“啊!”
原本以爲,多年的老友,對方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沒想到一鞭子下去,疼的鐵命仙齜牙咧嘴,張口罵道:“算老子有眼無珠,居然認識你這麼個賣友求榮的……”
田天師一點都不介意,反而笑嘻嘻地說:“擺攤的,你且閉嘴,等我抽完三鞭子,咱們再來理論。到時候,你要覺得我不該抽你,你可以還回來。”
“啪!啪!”
接連兩鞭子下去,鐵命仙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憤恨的怒視老友。
“擺攤的,咱們先論私事。”田天師將鞭子一扔,揹着手,笑眯眯地說:“如今你因爲胡說八道而身在此地,可謂……”
“等一下,你也是此道高手,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自己算。”
“你還不醒悟?看來我還得再抽你三鞭子。”
“慢着,你先講道理。”
“好!如今你九死一生,你講,我要不親自抽你幾鞭子,怎麼好爲你求情?今後還怎麼跟你下棋?”
鐵命仙一愣,隨即感激的看着田天師,算是領情了。
“論公,你只是算他倆的命格合不合,卻忘記了天道大過萬事萬物。在我看來,他倆不合也得合,因爲我看到的是兩地百姓的福禍。”說着說着,田天師面色肅穆,眼神漸漸凌厲起來:“你可知道,因你輕巧的一句話,這事萬一告吹,張、王兩家必定心生怨恨,日後必將演變成兩家死鬥……你自己死了事小,可憐你的家人要給你陪葬,而兩地原本就食不果腹的百姓,輕則餓死凍死,重則因兩家的爭鬥而慘死……百姓何辜?卻全在你一句話中。鐵命仙,你如此不知天道,不憐百姓,不惜家人,卻只爲個人名聲。你自己講,我該不該抽你?”
“該!現在就是你不抽我,我都想抽我自己。”
“呵!呵!那行。我來給他倆改命,你來算命。”說到這兒,眼珠一轉,狡猾的笑道:“回頭得請我喝酒,不爲教訓你,只爲我要浪費修爲給你擦屁股,你就該請我喝十次酒,而且必須是你家後花園梅樹下埋藏的美酒。”
鐵命仙剛點了下頭,隨即醒悟過來,大叫道:“該死的牛鼻子,你怎麼曉得我藏酒的地方?你深更半夜到底去過我家多少次?”
笑而不答的田天師,眉開眼笑的如同一隻老狐狸,異常開心得意。
隨即,等鐵命仙給張翠雲和王世華鄭重道歉後,叫人給鐵命仙換了行頭,正準備到張老爺那兒改命,張老爺和張聞天,帶着一羣婦孺爪牙,早已在牢門外等候。
香燭貢品之物早就準備好了。
田天師利索的直接開動,鐵命仙也很自覺的在一旁打下手。可憐的王世華和張翠雲,跪在道臺前,如木偶般的被人牽來扯去……
隨後,鐵命仙算了半天后,一臉正色的從‘囍’字上拿走了五十九快光洋,在大家恭送中,高高興興地跟田天師出門而去……傳聞,二人一頓酒,足足花去了九塊光洋,其餘的五十塊全部買了糧食,分給了窮苦人家。1945年春,鐵命仙舉家搬遷到外省,隨即失蹤。田天師閉關三天,開門就仰天一嘆:“九九歸一,功虧一簣!”從此,只行醫,不算命。
三天後,王世華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