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
白紙上,一個血淋淋地‘悲’字佔了一大半……不是常見的‘冤’,偏偏是個‘悲’字,卻強烈的表達出王金花內心的悲憤與絕望。
下方還有一行小字:世華,念在我阿爹是爲老家主擋子彈而死;念在世坤是爲保護你而死;念在姐姐看着你長大的份上,姐姐無路可求,只能求你……爲我報仇…王金花拜別…
信的內容講的是私人關係,可越是如此,越讓王世華感到悲憤,越發無法拒絕。況且,就信上內容而言,對兩代家主來說,王金花一家可謂滿門忠烈,論公論私,王世華都必須得爲王金花報仇。從某方面來說,王金花這是恨毒了劉金喜全家,纔會不顧一切的逼迫王世華:王世坤這一脈早就斷了,王金花的要求王世華要是不答應,會寒了勇士的心。當然,如果王金花沒死,那麼,等王世華給她辦了這一次事後,也就等同於報答完王金花全家的恩情,今後王金花要再有事相求,王世華就可以不管。
張翠雲正和古玉珍小聲交談着什麼,陡然感覺到王世華有點不一樣了,下意識的擡頭看向王世華,卻見剛好轉過身來的王世華,面色鐵青,眼神里居然還殘留着幾分兇光,渾身的兇悍之氣,殺氣逼人。
張翠雲嚇了一跳:從認識王世華開始,到現在兩年多,見過王世華暴怒的摔東西,也見過王世華狂喜的手舞足蹈,就是沒見過王世華如此兇狠樣。
“世華,出麼子事了?”
王世華笑的很不自然的答道:“沒事,你們幾個好好陪玉珍繼續吃飯,我要出趟遠門。”
“那你吃完飯再走?”
“不了,事情緊急,我現在就走。”
“站住…”張翠雲越想越不對勁,趕緊起身跑過去:“把你手上的信給我看看。”
說完,不等王世華回答,一把搶過信看了起來。
“這些該千刀萬剮的東西,真以爲我王家嫁出去的女人就是潑出去的水,不會管了麼?”張翠雲畢竟和王金花不熟,沒有切膚之痛的感覺,語氣僅僅是爲王金花鳴不平而已:“世華,你打算怎麼做?”
“殺…”王世華面色鐵青,雙眸兇光大盛的吐出一個字後,咬牙切齒的吼道:“不殺不足以告慰金花姐的在天之靈,不殺不足以震懾敢欺負我王家女人的宵小之徒,不殺我王家子弟今後還有何臉面活在世上?”
張翠雲也不是尋常的大家閨秀,對於殺人之事早就習以爲常。見王世華如此堅定的要殺人,她不僅沒有絲毫的勸解之意,反而點頭道:“殺是要殺的,可是世華,我覺得這事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就必須把動靜鬧到最大,才能一勞永逸的震懾住所有敢對我王家不敬之人。”
“你的意思是?”
“我們享受了一年多的太平,可再這麼太平下去,勇士的的勇武會被慢慢消磨掉,是時候喚起勇士的勇武之氣了。”劉家村就八百來人,對王家來說還真不夠看的,卻正好可以藉此拿它立威,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大肆宣揚,多帶些人手和武器過去,誰敢阻攔,就殺光他們。”
王世華一愣:張翠雲所言的辦事方法,只有一個名義符合……火把酒…
看了看她,點點頭,出門而去。
見到那個信使,詢問起王金花這幾年在劉金喜家的日子。劉家村是鎮上的第一大村,劉金喜家又是該村的大戶,自然出名。連帶着,王金花因沒有生育而被劉家虐待之事也在口口相傳之下成爲大家茶餘飯後的閒談材料,聽的王世華青筋突突直跳。
“回頭賞你一百大洋。不過,現在你得跟我走。等下還要把你講的這些事跟大家再講一遍。”
來到忠義廟。
在廟門口左邊的那口被染的鮮紅如血的大鼓前停了下來,看着大鼓,想了想,回頭對二狗子吩咐:“敲鼓…但不要點狼煙。”
這鼓名叫戰鼓,可不敢隨便亂敲,除非是當家的家主下令,否則誰敲誰死……這是鐵律…因爲這王家唯一一隻血紅色大鼓只會發出一種意思……戰鼓令:全族緊急動員令…
點狼煙的意思想來大家都懂。
二狗子一愣,張嘴要說什麼,卻被王世華回頭狠狠地瞪了眼,嚇得他趕緊衝過去,拿起綁着紅布的鼓槌,打鼓。
“咚…咚…咚……”
鼓聲陣陣,傳向四方。所過之處,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立馬死寂一片。
剛剛還熱鬧喧囂的龍塘鎮,瞬間鴉雀無聲,大家都呆在原地豎耳傾聽,如同被施了魔法,讓畫面定格在這一刻……戰鼓令上一次響起,還是十多年前跟田家爭奪龍塘鎮的控制權時。年輕的一輩中,雖然大家打小就知道戰鼓令的意思,口口相傳之下也知道戰鼓令的旋律,可第一次聽到戰鼓令,一時有點無法適應。況且,以王家如今的實力,除了向家,別的勢力還無法讓戰鼓令響起。
“戰鼓令…真的是戰鼓令…大家快去老司城聽令…”不知誰吼了一嗓子,卻如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讓剛剛還死寂一片的場面立即就雞飛狗跳起來:所有王家人飛奔回家,讓王家人跟外地人立馬區分開來……留在街上四處打聽的絕對不是本地人。
妻子給丈夫邊打綁腿邊交代遺囑似的囑咐着老人和孩子。
丈夫邊穿牛皮鎧甲邊目光深邃的看着家人,雖不語,但戀戀不捨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家人身上。
很快,門外就傳來了甲長的催促聲,夫妻倆提着刀槍趕緊出門去集合……
而有一小部分剛好到龍塘鎮趕場的王家人,一時找不到槍,只能丟下一切,拿着隨身攜帶的大砍刀當武器,有的連刀都沒有的,乾脆順手撿起木棍或磚頭就向老司城跑。
戰鼓令一響,凡是王家人,上至五十歲,下到十五歲者,無論男女,只要是個健全人,都要參戰。
戰鼓令其實跟將軍令差不多,敲三遍,每遍約十分鐘:第一遍是給大家準備的時間;第二遍是趕到沉刀鎮的時間;第三遍則是整隊做短暫休息。鼓聲響過三遍,立即由甲長開始清點自己手下那九戶人家的人數(十戶爲一甲),未到者……人頭落…這條老祖宗規定下來的鐵律,連家主都無特赦之權。
王家子弟如潮水般涌到老司城西門口,因老司城的規矩,大家不敢進入,在鼓聲中,紛紛相互打聽。
按戰鼓令的潛規則,鼓聲結束之前,家主肯定會出面。然而,當鼓聲結束後,王世華並未出現,氣氛陡然怪異起來,議論聲開始加大。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該不會是城內有人想造家主的反,把家主軟禁起來了吧?”不知是誰吼了句,立馬引起了強烈響應,衆人紛紛要求面見家主,個別衝動者甚至要求進城救家主。
“都給老子閉嘴…”虎叔到底經驗豐富,一聽見戰鼓令就放下酒杯往外跑,半路碰上江叔,便讓江叔快去王世華那兒看情況,他則到城門口去坐鎮,免得有人藉機煽動大家鬧事。
作爲王家戰神似的人物,威望果然足,他站在城頭上這一吼,下面的人立馬就安靜了。
“家主正在跟幾位老叔開會,等一下就會出來,你們瞎嚷嚷麼子?”
在忠義廟大堂,油燈如星的照射下,四周全是一排排擺放整齊的靈環,折射着油燈光,金黃交錯下,顯得神聖而威嚴。
正面是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而在牌位最高最彰顯的地方,卻供奉着一塊刻着虎頭的圓形金牌……這是明朝萬曆年間,王家出了一個讀書天才,取得了探花,王家族人爲了彰顯,湊錢兌換了兩斤黃金,打造了這塊金牌。(王世華後來也得到了這麼一塊三斤三兩黃金打造的金牌,兩塊金牌稱爲文武金牌。可惜,武金牌在時期下落不明,而這塊文金牌我雖然沒見過,但知道它的下落,應掌管者的要求,保密,後面也不會再提。)
“世華…乖…聽姐姐的話,把這藥喝了。”
“不喝,藥苦的很。”
“不苦…我加了很多紅糖。不信,姐姐喝一口給你看。”
王世華得了瘧疾,在當時來說,這可是要命的大病。爲了照顧王世華,王金花十天都沒洗一次澡,整日整夜的盡心陪伴,盡力哄王世華開心。
……
“世榮…你快看,金花姐的皮膚真白。”王世華十一歲時,跟王世榮等幾個家族浪蕩子弟,經常偷窺美女洗澡,王金花自然是重點‘照顧’的對象。
“對…尤其是那個大屁股,又白又圓,跟月亮一個樣。”
“要是她能轉過身來,讓我們看看她的……我草…老子真他媽的是烏鴉嘴,她還真轉過來了……”
“不好…她看見我們了。兄弟們,風緊,扯呼…”
“你們幾個小混蛋,居然又成羣結隊的來。有種別跑,看我不打死你們…”
王金花拿着砍柴刀,把王世華他們幾個趕的漫山遍野亂跑怪叫。
……
“金花…看見世華那個混蛋了麼?”
“沒有…”
“可有人見他往你這邊跑來。你讓我進去看看。”
“家主,這是我的閨房,您進去恐怕不合適吧?”
當時,十五歲的王世華跟同學打架,不小心一棍子把王吉安乾親家的小兒子的胳膊打斷,趕緊跑回老司城躲避。王吉安暴怒之下,揚言非要打斷王世華的狗腿,誰敢包庇求情,直接活埋。大肆搜索之下,王世華無奈的躲在了王金花的閨房裡。而王金花爲了保護王世華,居然敢頂撞家主,讓王世華萬分感激。
王世華手裡拿着三支點燃的香,跪在祖宗牌位前,擡頭看着,腦子裡全是與王金花相處時的一幕幕,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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