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梅巷的來歷,據說是幼時家貧,被賣到戲班,蒙戲班主看重嗓子,也唱過幾齣戲,收效不錯,便近乎成了賺錢工具。縱是如此,在戲班的待遇也不甚好,住着最差的屋。而這些錢都是進了戲班主腰包,哪裡給他留下過一兩?不過這梅巷興許念着經年的恩,也不多求,算也討喜。
梅巷正在院中練嗓,他沒有上妝,眉梢高挑,眼瞼狹長,很是好看。
見着這倆人,梅巷有些驚訝,但到底還是有些印象,忙拱手一作揖,“這不是秦府的貴客麼,不知怎麼到了梅巷陋處。”
“你這做戲功夫確實十足好。”雲初夏環顧了院子一圈,發現無可坐之處,只負手立着,“我也差點被你騙了。”
梅巷怔了下,竟不掩飾得笑開了,他依舊弓着腰身,顯得十分得體,語調也是輕柔極了,“縱使給在下幾個膽兒,也不敢誆騙六皇子不是。”
“最好是,”雲初夏冷哼了聲,大概梅巷不是簡單的人,防着的同時還要同他敘話,他彷彿並不很看得起梅巷,“本殿最厭惡的就是欺騙。”
梅巷不在意他是什麼態度,連稱幾聲是,自衣袖裡掏出了一張字條,恭敬地遞了過去。“梅巷在這裡恭迎六皇子殿下多時了。”
雲初夏收了字條,也不看,徑直塞到袖口中。他一雙含着不耐的眸子看着梅巷,卻不說話。只一瞬又拉了晏清潭的手,道,“走。”
梅巷獲得秦唸的心做不得假,少說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他剛纔說在這裡恭候雲初夏多時了,絕不僅僅是句客套話。只是,如此精準地算出了今日一切,其背後主人實在不容小覷,梅巷做戲也真是十乘十得好。
都說戲子無義,梅巷對於秦念不過是利用而已,就連私奔,怕都是設計出來讓他能有一個合理的藉口出現在雲初夏跟前。只是偏偏秦唸對着他情根深種,一心一意盼着嫁給他。
單就他幾年混在戲班內隱忍不發,就足以看出心機頗深。晏清潭不覺有些佩服起來。
雲初夏拉着她的手走在街上,沒有半分停頓,實在是件累人的事。晏清潭沒有開口,亦步亦趨跟着走,方纔見着梅巷,她直覺到,他們兩人做了個交易,結果是,他們現今是安全了。單看雲初夏眉宇間並沒有以往的陰冷,就知道猜個*。
街上人來人往,他毫不避諱,晏清潭頗有不解。他現在的行爲如此招搖,看來是絲毫不畏懼刺客來襲,更有一種錯覺…他像是故意引人注目的…晏清潭四處望了望,表現得像尋常來街上購取東西的人。
雲初夏興致很高,他的目光落在擺着竹製蟈蟈的攤前。單手拿起一起蟈蟈,臉上出人意料竟然帶着明媚的笑,“清潭,你看這個蟈蟈可喜歡?”
攤主是一對老實巴交的夫婦,一見着有人來關照生意,當即眉開眼笑。老婦人道,“公子小姐真是登對。”
晏清潭順着他的意思,笑得溫婉而得體,面頰上甚至還都有些羞澀得微紅,她微微低了低頭,輕聲道,“喜歡。”
雲初夏便拿出一顆碎銀子拍在案板上,道,“不用找了。”
夫婦倆歡喜着連連道謝。雲初夏將竹蟈蟈遞給晏清潭,看她面上立刻又現出欣喜的笑,雲初夏低聲在她耳邊道,“梅巷做戲的功夫,倒還不如你。”
晏清潭依舊笑,斂了斂眼瞼,遮住清亮眸子的光芒,微微頷首,溫聲道,“我很喜歡。”
雲初夏看她一眼,朗聲一笑,“清潭喜歡就好。”說着又緊攥着她的手,兩人向府尹府走去,晏清潭整個過程表現得極爲順從,只不過眼底的冰寒,卻是始終未去。
到秦府時兩人直覺有些怪異,平日守門的小童不在門口,或許是瀆職玩耍去了。但是現今連僕役都沒有蹤影,就顯得怪異了。平日敞開的大門虛掩着,看起來十足詭異。
雲初夏也察覺到了,慢慢放緩了腳步。晏清潭眸光一閃,先他一步悄然上前將門推開了。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她就顯得狐疑起來,卻仍是拉了雲初夏向裡走。未料到一隻腳剛跨入了門,一柄劍就直直逼上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