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九宮蟾蜍 鎖龍井
非天崩不可破。
這是當年獻王占卜,爲自己埋骨之地留下的一句話。
兩千多年來,無數人試圖盜破此處,卻無一能成。
而同期的李家山滇王墓,卻早已被人盜了不知多少次。
似乎也在驗證着這句天乩。
但鷓鴣哨並不相信,天底下哪有不可破之墓。
無非就是往臉上貼金罷了。
須知四門八派,高手如雲。
古往今來那些帝陵如何,費盡心思,不還是被人挖穿,何況還是個蠻夷小國的末代君王。
但此刻……
看着那座懸於雲巔之間的宮殿。
給他帶來的震撼,無異於剛纔的雮塵珠。
他尚且如此,此刻一旁提着燈盞的夥計,更是震撼到了極致。
不過。
就在幾人心神顫顫間。
嗤的一聲冷笑,卻是驟然傳出。
“你們不會真以爲,獻王墓修在天上吧?”
“這……”
聽到掌櫃的這話,幾個夥計不禁面面相覷。
有腦子靈活的,當即反應過來,猜測道。
“會不會是在雪峰頂上?”
“昨天看峰頂,雲遮霧繞,夷人以爲是天宮。”
聞言,鷓鴣哨眼神也是微微一亮,這與他的猜測不謀而合。
遮龍山雖然是領羣龍,但在連綿起伏的山勢中鹿伏鶴行,其實和獨龍並無區別。
昨天趕路時,他不止一次遙望峰頂。
但山勢實在太過驚人,根本看不清全貌。
若是真有天宮之說,似乎也只有這麼一種可能了。
只是……
等他看向陳玉樓時。
後者仍舊是搖了搖頭。
“葬山不葬頂,埋坡不埋嶺。”
“龍虎尖頭、孤獨山頭,這是下葬禁忌。”
“那依陳兄的意思?”
鷓鴣哨更是疑惑,他對風水之說僅限於口耳相傳,並無深究。
頂多也就是秦埋嶺漢埋坡,唐半山宋河灣。
“道兄就沒發現,從踏入此間開始,獻王就一直在誤導我等?”
“無論是更弦改章,變換風水,其實都不過是在試圖牽着鼻子走,一旦真信了,就會陷入死衚衕。”
陳玉樓嘆了口氣。
連鷓鴣哨這樣的老江湖都難以避免,何況那些尋常夥計。
只能說那位大祭司,不但在風水上造詣驚人,對於人性的掌握也是爐火純青。
“原來如此……”
鷓鴣哨又凝神看了一遍浮雕。
再對比這兩天所見。
雖說滄海桑田,許多地方都已經變化,但遮龍雪山卻並無太多變化。
仔細衡量下,他才發現浮雕中景象,與任何一處都對應不上。
應該就如陳玉樓所言。
所謂的雲巔天宮,不過是誇大其詞,或者意有所指。
只不過後者,他暫時還想不到而已。
“道兄,你來看。”
他還在沉吟間,陳玉樓已經拿出人皮地圖,與天宮下的石刻陵譜一一對應。
最終發現,地圖上還是有所缺漏。
“看到沒有?這裡明顯少了一隻蟾蜍。”
很細微的一個變化。
但這人皮地圖,兩人已經翻來覆去看過無數次。
即便再小,還是一眼就被察覺出來。
“奇怪,按理說不該出現這麼明顯紕漏的。”
順着他手手指的位置,鷓鴣哨眉頭微皺,有些不可思議。
按照人皮地圖中的說法。
那些人是當年跟隨獻王來到遮龍山,算是滇國遺民,甚至可以說是叛國之人。
想要重返滇國。
作爲性命的投名狀,還敢動小心思,這可是殺頭,株連的大罪。
“道兄有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
鷓鴣哨下意識擡頭。
陳玉樓則是指着地圖上的靈物。
蛇爲河、龜爲山,紅霧代表危險,而蟾蜍則象徵着山神。
“碑文上說,獻王動用十萬夷民、奴隸,修建陵寢,前後長達十多年。”
“也許這些人根本沒有資格進入內殿,所以,人皮地圖上所繪,只有一些大致特徵。”
“而且。”
說到這,陳玉樓又指向鎮陵譜。
“道兄看,地勢中有內外兩座山谷,而這頭蟾蜍所在,恰好是連接內外的關鍵。”
“你說,兩者之間會不會就是入口呢?”
轟——
聞言,鷓鴣哨腦海裡嗡的一下炸開。
混沌的思緒瞬間清醒。
以往卸嶺倒鬥,動輒千百人移山平丘,而他搬山一脈種種手段精妙無比,內心對陳玉樓還是稍有看輕。
但自瓶山以來。
他才發現,這一位無論見識還是手段,都要遠遠超過他。
更何況。
還有修行、身手、風水、異術。
倒鬥江湖上所謂的南陳北楊。
實則是擡舉他太多。
“陳兄之言如醍醐灌頂,楊某佩服……”
鷓鴣哨心緒起伏,忍不住感慨道。
“道兄說笑了。”
此刻,陳玉樓目光飛快掃過鎮陵譜,將其中所記盡數烙印。
腦海中獻王墓的地圖。
也越發清晰起來。
倒是沒注意到鷓鴣哨的異樣,只是擺擺手。
“如今當務之急,就是先行找到山神廟所在,然後,大事定矣!”
將人皮地圖一收。
陳玉樓再不遲疑,招呼一行人離開洞窟。
“掌櫃的,沒事吧?”
花靈、紅姑娘幾人一臉擔心的守在洞口。
“放心。”
陳玉樓笑着搖搖頭。
“我與道兄已經拿到地圖。”
“讓弟兄們做好準備,隨時出發下鬥。”
“另外,輕車簡行,營地暫時不用動,只帶足夠兩天左右的食物,另外吃飯的傢伙都給我檢查好了,一件都不許落下。”
他聲音不大,但落在衆人耳中,卻如驚雷一般。
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輕鬆起來。
等他走出去的時候。
一幫人已經忙碌起來。
不到半刻鐘,隊伍再次出發,
等他們穿行在密林之間。
太陽這才升過遮龍山山脊,斜斜的照向營地之間,一掃昨夜的喧鬧,再次變得寂靜冷清。
古樹上的露水,順着蒼虯的樹幹,啪嗒落進樹洞內。
光線掠過。
只有那具絳血玉棺還靜靜躺着。
棺頂上放着黃金面具。
龍虎短杖則是消失不見。
片刻後。
隨着不斷深入谷內,密林中的古蹟也漸漸多了起來。
隨處可見的斷牆、神道以及倒在地上的石人。
“神道禁地。”
在場的都是老人,一看這些特徵,霎那就明白過來。
一般而言,若是帝陵神道,有六門之說。
分別對應天地神人鬼以及妖靈。
不過獻王不過是一撮爾小國,並無資格。
此處神道共有五道。
只可惜,兩千多年過去,那些古蹟早都已經殘破不堪,被古樹荒草所掩蓋。
但即便如此,仍舊能夠一窺當年的盛況。
要知道,古滇國也不過一郡之大。 何況,從滇國分裂出來的一個王侯,但不得不說,獻王此人是有魄力,敢動用十萬人修陵。
或許是真的從雮塵珠中看到了成仙的可能。
不然也不會將國運盡數壓到尸解昇仙這條路上。
身下這座山谷,與蟲谷不同。
蜿蜒曲折,形如一條伏地而行的蛇,其幽深之處,山崗繚亂,加上溪谷中穿行的水脈,讓整個山谷的風水看上去更是詭異莫測。
一行人走了大概半個鐘頭的樣子。
陳玉樓忽然停下腳步。
他一路都在觀測山谷形勢,如今差不多是第九處蜿蜒。
按照更改風水的手段。
此處,應當就是第九處穴眼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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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九曲迴環朝山岸的來由。
“崑崙,紅姑,伱們各自帶上弟兄,在周圍仔細找找。”
見衆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陳玉樓也不遲疑,徑直開口吩咐道。
“是,掌櫃的。”
兩人當即領命離去。
陳玉樓則是眺望四周,眼下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到了山谷最深處,靠近雪峰山崖之下。
只要找到山神廟,那麼就能精準定位入口所在。
其餘人也深知這一點。
靜靜等候着。
不多時,崑崙那邊便傳回了消息。
說是在密林中,發現了一座石葫蘆。
“葫蘆?”
“陳兄,似乎和鎮陵譜上有些出入啊。”
聽到那夥計描述,鷓鴣哨臉上不禁閃過一絲古怪。
無論鎮陵譜還是人皮地圖。
對於此處的描繪都是蟾蜍,如今發現的卻是葫蘆,這實在奇怪莫名。
“在風水中,這葫蘆洞、眠牛地、太極韻,皆是風水神仙穴,或許……葫蘆正是源自於此。”
陳玉樓當然知道。
那葫蘆纔是入口。
不過眼下不好解釋,只能含糊其辭的道。
同時,衝着那夥計道,“領路。”
跟在他身後,一行人只走了十多米不到,便見到了崑崙。
此刻他們已經在密林中砍出一條路來。
那葫蘆大概一米多高,通體光滑色澤鮮紅如火,半陷在地下,看上去宛如剛剛修成。
衆人看的嘖嘖稱奇。
一路看多了殘垣斷壁,突然見到這麼一隻嶄新如昨的葫蘆,哪能不意外?
“陳大哥,不是說應該有座廟嗎?”
花靈四下看着。
這一片林深樹密,除了一隻葫蘆孤零零的矗立,並不像有廟宇殿閣存在的樣子。
“這風水之說,諱莫如深,既然要改換風水,就一定會設廟調和地勢,否則……也不能將獻王墓遮掩。”
看他說的自信滿滿。
一行人也不敢多問。
身後夥計加入崑崙的隊伍,提刀將四周荒草雜樹一一清理乾淨。
不多時。
四周一下變得空曠起來。
往前幾十步外,赫然是一片崖壁,只不過山谷裡潮氣深重,山崖上長滿了青苔綠蘚,又有無數雜草老藤垂落。
先前還真沒發現罷了。
崑崙提着一把開山刀,隨手一劃。
猶如簾幕的藤蘿紛紛落地。
同時,一扇老舊的門框也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
崑崙心頭一動。
目光順着門洞往裡看去,山崖內竟然別有洞天。
洞府深處,隱隱還能看到一座神龕。
幾具泥胎神像矗立。
看到這,他哪裡還會不明白,這分明就是掌櫃要找的神廟。
“掌櫃的,快來!”
等一行人循聲而至時,跟在他身後的夥計,已經點燃了風燈,先行一步前去探路。
洞府規模不大,但有前後兩殿,用一座石屏分隔。
看四周巖壁上的痕跡。
應該是座天然洞窟。
幾個人舉步而入,只走了幾步便看到了神龕上的神像,邊上還有兩個青苗獠牙的山鬼,分別捧着葫蘆和蟾蜍。
這下,鷓鴣哨幾人終於明白過來。
外面那隻火紅葫蘆的來頭。
“葫蘆有了,蟾蜍應該也在。”
陳玉樓隨意掃了眼,便不再多看,只是將目光投向周圍。
先行一步進來探路的夥計,聽到這話,神色間頓時浮現出一抹崇敬。
“總把頭,後殿。”
幾人也不耽誤,徑直繞過翠玉石屏。
果然。
一過遠遠就看到石洞深處,赫然矗立着一,不對,是九座蟾蜍石雕。
橫向列成一排。
目光幽暗,透着幾分詭異氣息。
“九座?”
“難道這對應的就是九曲迴環?”
花靈生性聰穎,看着那九座蟾蜍,不禁低聲喃喃道。
“聰明!”
陳玉樓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搬山一脈三人,鷓鴣哨自不用說,老洋人和他也差不多,對風水之術完全是一知半解。
但沒想到,花靈這小姑娘,這兩天跟在他身邊。
只是聽他分析,竟然就能想到這麼多,實在算是難得。
被他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誇讚,花靈臉頰上不禁騰地露出一絲紅暈。
輕輕擺了擺手。
陳玉樓也不在意,帶着幾人直奔蟾蜍而去。
走近了幾人才發現。
那些蟾蜍大小倒是一致,但嘴巴有張有合,蟾頭也是衝着不同朝向。
“是機關鎖!”
紅姑娘出身月亮門。
最是擅長破解古墓機關。
當日在瓶山,也是她屢次立功。
“能不能解開?”
“我看看。”
紅姑娘一開始興致沖沖,但當她一一仔細看過後,秀眉卻是蹙着,臉色也是變得沉凝起來。
“不對,掌櫃的,這好像不是鎖。”
“但又像是某種機關暗門,我……看不透。”
見她目露自責,已經看過心裡有數的陳玉樓只是搖頭一笑,拍了下她肩膀。
“不怪你。”
“這玩意可不是簡單的鎖。”
“而是暗合九宮星位,又融合龍一至龍九,共計十八龍,方纔成就這座鎖龍井,又豈是那麼容易打開?”
聽他說的簡單。
落在一行人耳中卻如天書一般。
只是,誰又知道,陳玉樓心中也極爲僥倖。
要不是當日在瓶山,取了那位前代觀山太保身上的陵譜異術,眼下這處還真得難住他。
葫蘆口中的鎖龍井極爲巧妙。
別說拿火藥炸開,就是稍微蠻力打開,龍井鎖死,到時候再想入內。
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也只能請出搬山一脈的甲獸,再加上他們這幾十號人,不分晝夜的從山神廟往下挖。
花個七八天功夫。
運氣好的話,或許能打穿地面,深入到葫蘆洞內。
但如今對深通陵譜的他來說。
這九座蟾蜍,卻是一目瞭然。
心中默算了一番,當即讓紅姑娘配合他,按九曲迴環之術,從左到右,將蟾頭一一按照相應方位調整。
見他停下。
神殿內一行人四下掃過。
但洞內依舊沉寂如死,似乎沒有半點變化。
陳玉樓彷彿能看穿他們心思,並未解釋,只是舉目望向山神廟外。
果然。
下一刻。
留在外面的夥計中,就傳來一陣驚呼。
“掌櫃的,葫蘆分開了,露出了一條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