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會兒,正在她腦子裡暈得像漿糊一樣時,徐小美又打探到了新消息。
“據說是你公公親自找了老市長,然後由市府出面去找厲瑾之談這件事。聽說昨晚談了整整一個晚上。說要保住東安市的百年老企業,不讓民族企業成爲歷史的回憶……”
徐小美后面又說了好多事,全是喬以嫿沒料到的。她沒想到市裡會出面保下AN,也沒有想到厲瑾之會選擇合作。在她想像中,厲瑾之應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不過,這也可以想通,他這是在國內做生意,只要邁進國境線,一切就得按國內的規矩來。
但這樣一來,方悅城她的離婚還能辦得成嗎?
又或者,厲瑾之本來就有別的打算?
此時的喬以嫿特別想打電話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麼談的,協議又是怎麼籤的。厲瑾之入資AN,就算不是控股方,但是已經把他的觸角伸進來了,市裡爲了留住他,肯定還會給他別的補償。
那麼,會是什麼補償?
喬以嫿匆匆拿出東安三角洲開發區的地圖,從北到南,從西到東仔細研究了一遍,視線落到了遠離東安市另一個待開發的地區,洋紫薇湖。這是東安三角洲之前,市府最想做開發計劃的地方,因爲種種原因擱置了下來。
洋紫薇湖很多人想要,卻又不敢要。因爲拿下來的代價實在太大了,不是一億、十億就能辦成的事,後面還有官方和東安老一輩企業家的力量在博弈。所以很多想伸手的人,手在半空足足擡了有一年半多,遲遲不敢落下去。當然,也正是因爲這樣,洋紫薇湖一直沒人敢碰,也讓市府的人有些着急了。
厲瑾之是不是拿下了洋紫薇湖的控制權?這就是市府給他的補償?喬以嫿在電腦上仔細看了看AN的幾塊地,面積確實不小,又橫穿三角洲,AN若能撐過這一段時間,今後在三角洲開發區就佔據了最有利的位置。方悅城沒眼見力,他父親有,他父親找到了市府的人,一定也做出了某種程度上的妥協。
她猶豫了幾秒,拔通了洋紫薇湖區府辦公室的電話,冒充厲瑾之的人詢問洋紫薇湖的情況。 電話那端的人語氣近乎虔誠,熱情得不得了,只差沒從聽筒裡鑽出來給她當面解答了!
喬以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明白厲瑾之的意圖了。
他本來就意不在AN,他要洋紫薇湖!喬以嫿的突然離職,弄得An軍心不穩,人心惶惶,從上到下都對方悅城充滿了不信任,厲瑾之這時候宣佈收購,在他的操盤之下,AN的股價一路狂跌,方家爲保住AN,向市府做出了讓步。不知道用什麼樣的代價換回了這樣的結果?最得意的人就是厲瑾之了,他拿到了洋紫薇湖,又得到了AN一部分股權。
那她呢?
她成棋子了?
喬以嫿想通這些事,頓時火冒三丈,抄起電話就給厲瑾之打了過去。
“混帳王八蛋,你以後就天天泡在湖裡當湖怪吧!你當你的狼,我可不是能被隨便咬住脖子的兔子。”
“喬小姐?”手機那邊傳來了吳律師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驚訝之味。
“轉告他,別讓我看到他!”喬以嫿把手機摁了,惱火地丟到一邊。
她沒功夫陪這些虎狼之士玩遊戲,她忙!
下午,她直接去見西山小學的校長,談給學校建淨水設備的事。蘇銳爲了自己的形象宣傳,會答應學校在這方面的要求的,說不定還要開個發佈會,好好地發表一番演講。
虛僞!
但虛僞又如何,起碼會爲了他的面子拿出真金白銀,這樣也算是積德行善。左梵那邊也就好應對了。
左梵今天要和她一起去,半個小時之前就在路口邊等着她,見到她的車過來,並沒有馬上起步,而是跑過來遞給她一隻紙袋。
“什麼?”她聞到了煮牛奶玉米的香味。打開紙袋看,裡面是一根煮玉米,一個保溫杯,裡面是白開水。
“我們到那裡的時候正好吃晚飯的時間,要在那裡吃飯。你有過敏史,那裡的水質不好,我怕你喝不了那裡的水,吃不了那裡的飯菜。”左梵朝她點點頭,跑回自己車裡,開着車在前面帶路。
喬以嫿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淒涼,老公從未想過她吃得怎麼樣,會不會生病。剛剛招惹的人,也是一個野心勃勃,恨不得一口吞下整個世界的巨狼!
左梵,左梵這樣的人就很好啊!雖然愛管閒事,喜歡做行俠仗義的俠士,還賺不到錢,可是人好啊!還知道給她帶一個玉米!
喬以嫿你怎麼就遇不上這樣的人?
她冷着臉,一路上都在生悶氣。
遇上的每個男人都這麼可惡,真是不讓她活了!
抵達西山小學的時候,正好下課,孩子們歡呼雀躍地衝向食堂,漫天都是孩子們歡快的笑聲。
白了半腦袋頭髮的校長正站在操場前的大花壇前,伸長脖子往這邊張望。有幾個小孩子直接從他身邊衝過去,有個調皮點的男孩子還拉了一下他的褲腿。
這個小學真的很小,幾個年級把老師和職工加起來也就一百來人,還有些孩子的家長正想辦法給孩子轉學。留下的全是沒有門路,沒有地方可去,只能忍受喝髒水的貧困孩子。
“鄭校長,這位就是喬以嫿,喬總。”左梵大步走過去,向老校長伸手。
喬以嫿跟在他身後,向老校長微笑着鞠躬,溫柔地叫了一聲,“老師好。”
“喬總,你好。”鄭校長楞了一下,趕緊向她伸出雙手。
喬以嫿和他握握手,小聲說:“不好意思,我大哥的工廠讓您和孩子們受困擾了。”
“能解決就好。”鄭校長有些激動,指着前面的食堂說道:“已經準備好了午餐,走吧,我們過去吃飯。”
喬以嫿拎着小紙袋,和左梵一起跟在鄭校長身後。食堂特別小,裡面就擺着三張大圓桌,孩子們都端着碗蹲在外面吃,見到左梵,齊聲大叫左叔叔好。
“常來啊。”喬以嫿看了一眼左梵。
“每個月都來給孩子們上課。有時候講講音樂,有時候講故事。”左梵把手裡的袋子遞給面前的孩子,讓他們把袋子裡裝的零食分了吃掉。
喬以嫿見過太多的律師了,爲了錢,很多人連底限都可以不要。不光是律師這個行業,可以說,錢的魔力已經腐蝕了各行各業,能堅守初心的人真的太難得了。就憑這個,左梵是個好律師,是個好人,更是很多人眼裡最傻的傻瓜。
喬以嫿希望她以後的人生路上遇上的全是左梵這樣的傻瓜,那生活肯定能美好一億倍。千萬別再出現方悅城、厲瑾之、蘇洛茵這些類型的人了,有這麼一拔人的存在,她已經過得苦成了一條大苦瓜。
“阿姨你好漂亮。”有個小姑娘站在樹下面,看着喬以嫿的衣服,眼睛閃閃發亮。
“考第一名,或者老師說你進步很大很大,我就給你買。”喬以嫿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笑着說道:“我要給你們設立獎學金,用功學習。”
小姑娘興奮得使勁點頭。
有錢真好,有錢可以隨便說給人家買東西。喬以嫿剛被蘇越帶回家的時候,也這樣眼巴巴地看過蘇洛茵的新hellokity粉色水鑽手錶,結果被蘇洛茵拎着丟進了廚房後面的大垃圾筒。
女人不努力,野草都不肯長在你腳邊!
“坐在這裡。”鄭校長把椅子拖開了一點,招呼喬以嫿坐下。
“讓孩子們進來吃飯吧。”喬以嫿看了看擠在門口看她的小朋友,輕聲說道。
“我們邊吃邊談,他們進來會很吵。下午我還有課。”鄭校長朝那些孩子揮手,大聲說道:“去那邊玩去,快去。”
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跑開了,沒有一個繼續在這裡逗留的。
喬以嫿看向桌上的菜,這應該是把她當最尊貴的貴賓對待的,燉了四個小爐子,雞鴨魚肉都有,還炒了四個新鮮的小菜,結果吃飯的人就只有他們三人。
“左梵說這件事要低調點談,我沒讓他們來。”鄭校長拎來開水壺,當着喬以嫿的面給她燙碗筷,從筷子一頭燙到另一頭,碗口也好好地燙了一遍。
“不用這樣,隨便一點就行了。”喬以嫿有些過意不去地說道。
“不行,你是貴客,沒來過這麼簡陋的地方吃飯吧?味道還是可以的。”鄭校長笑着說道,眼角的皺紋深深地堆在一起,滿頰風霜歲月。
有門路的老師也都跑光了呢,能堅持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喬以嫿有點兒理解左梵了,有個藏在心底叫“良心”的東西,讓人不得不對老校長肅然起敬。
“反正,喬總怎麼說,我們就怎麼配合。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是讓孩子們能用上乾淨水,喝上乾淨水。”鄭校長擰擰眉,無奈地說道:“我已經和西山工廠交涉了六年,一點作用也沒有。喬小姐現在肯幫忙,那就是我們學校的大救星。”
“不敢當。”喬以嫿有些臉紅,爲自己,也爲蘇銳。
“還有,這件事是很有阻力的……蘇越太太家的幾個兄弟非常霸道。”左梵提醒道。
“不怕,他們要的東西,我儘量去滿足他們,別的事你們千萬按照我說的去辦。我們要的是好的結果,有些面子上的東西,沒必要強求。正義與否,在我們心裡就行了。左梵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喬以嫿看着左梵,真誠地問道。
左梵搖頭,“不能理解,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正義就是正義,非正義就應當被消除……但是,我還是會配合你。你有一點說得對,結果好纔是最重要的。”
喬以嫿拿出一紙文件,推到鄭校長面前,小聲說:“如果你相信我,就簽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