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離送我回去的時候,蕭訣正從營帳裡走出來,我同顧離道謝後,顧離便走了,我淡淡瞧了蕭訣一眼,徑自走進營帳,雖然我的臉已經消腫了,但我心裡的氣沒有消。
營帳裡沒人,慕慕也不知跑哪裡去了,這時營帳的門被關上,我一轉身,蕭訣衝過來抱住我,我的雙腳瞬間離開地面,他一直抱着我快速地來到牀邊,我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蕭訣也俯身壓了上來,要不是他用手護住我的背,我估計會摔得很疼。
我太氣憤了,在他懷裡掙扎着道:“蕭訣你個混蛋!快放開我!放開我!”
蕭訣冷冷地盯住我,他的臉一靠近便開始啃我的脣,我揚起手想打他,卻反被他緊緊抓住,他啃完我的脣,又去啃我的脖子,我又癢又疼,之前他啃我的脖子的時候,我總會笑抽過去,可是現在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張開嘴用力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他悶哼一聲便停止啃我,但柔軟的脣依然貼在我脖頸上,我怒道:“你!你再不放開我,我就一刀殺了你!”
蕭訣像是沒聽到我在威脅他,擡起頭又繼續啃上我的脣,他的手已經探到我的腰間,他在解我的腰帶!
不行!我不能讓他再繼續下去!他喜歡的是顧月寧,我若跟他……那個,那樣我在他眼裡就真的什麼自尊自重都沒有了!
情急之下,我從衣袖裡摸出流光刀抵着他的脖子惡惡地說道:“放開我!不然這刀子可不長眼!”
蕭訣終於不再啃我的脣,他斜眼瞧了瞧我手上的流光刀,突然冷笑了起來,我竟看到他眼底有一絲絲的苦澀,一歇後他斂去笑意問我道:“你喜歡顧離?”
顧離?我呆愣地看着蕭訣,他怎麼會問我喜不喜歡顧離?顧離是英姿颯爽的大將軍,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我幹嘛要喜歡顧離!再者他的心上人是顧月寧不是我,他何必要問!
我硬聲道:“你管我喜不喜歡!我喜歡誰和你有什麼關係,還有我幹嘛要告訴你!”
蕭訣臉上有了些怒氣,但我也沒在怕的,他要想和我打架,我就用流光刀狠狠在他身上捅窟窿!
過了半晌,蕭訣話也沒說便起身離開了營帳,我坐起來,憤憤地抹了兩把嘴脣,眼淚頓時就下來了,顧月寧打我的時候我都沒有哭,可是現在卻很想哭,蕭訣居然會以這種方式來折磨我。
我越來越看不透蕭訣了,但我又何時看透過?
想着想着我便趴在牀上睡着了,迷糊中感覺到有人在給我蓋被子,我曉得她是“慕慕”,“慕慕”最看不得我受涼了,我抱住“慕慕”的腰說:“慕慕別走。”
“慕慕”便也沒走,她躺下來摟着我,溫暖的手指一遍遍拂過我的臉,我好像聽到她說:“輕輕,對不起。”
慕慕她爲什麼要叫我輕輕呢?但我此番倦得很,沒心思想爲什麼便沉沉睡了去,我做夢了。
我夢見我置身在漫天的花海中,有一個人拉着我跑啊跑,我高興地大笑,我從沒有這麼開心過,他的手好溫暖、好溫暖,我捨不得放開,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後來跑得累了,他帶我來到一棵雪白的梨花樹下,折了一枝梨花別在我的頭上,我望着他,他淺淺地對我笑,讓我突然想到一句話。
“星辰霜月涼,相思君莫忘……”
翌日,我睡醒時,慕慕端了洗漱水來,我好好洗了一把臉,換了衣衫正要吃早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便來了。
他對我揖了揖道:“奴才拜見涼卿王妃,皇上傳您去問話,還請王妃隨奴才去一趟。”
“好,”我點了點頭,隨那太監總管去了皇上的營帳。
蕭訣和蕭挽也在,顧月寧躺在牀榻上,面容很是蒼白,皇上坐在一旁擔憂地望着她,太醫正在爲她診治,我不曉得皇上要問我什麼話,而昨晚顧月寧還好好的,現在怎會成了這副模樣?
我跪拜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
皇上淡淡看了我一眼,並未叫我起身,我只得跪着,皇上這般神情嚴肅與當初我在家宴中開罪他的一樣,甚至還要冷凝幾分,可是我很納悶,顧月寧生病,皇上叫我來做什麼?蕭訣也是靜靜站在一旁,至始至終都未曾瞧過我,而我看得出他在擔心顧月寧。
想了好一會,我什麼都想不出來,我的膝蓋開始疼了,小腿也麻得沒了知覺,皇上還是沒叫我起身,整個營帳裡寂靜無聲,侍奉的宮娥太監大氣都不敢出,我咬了咬牙,忍啊忍。
我強迫自己去想以前的事,轉移注意力就不覺得疼了,我想到我和二哥在校場裡騎馬,那是我第一次騎馬,二哥扶我翻上馬背,他牽着馬兒慢慢地走,還一邊安撫我說沒事的沒事的,這馬兒乖得很,不會亂跑,我信了二哥的話,走了一會後,我讓二哥放開馬兒,自己拉緊了繮繩,踢着馬肚子開始小跑。
我很興奮,因爲二哥第一次學騎馬時我就在一旁觀看,那時二哥摔得很慘,鼻青臉腫的,比他和別人打架還要慘,我爲此嘲笑了他好多天,現在我纔剛學,馬兒就這般聽話,心裡的成就感越發壯大,膽子也跟着大了,我雙腳用力去踢馬肚,馬兒突然奔跑起來。
我正得意地笑,馬兒越跑越快,我一驚,曉得它是發狂了,忍不住哇哇大叫,二哥騎了馬來追,奮身一躍將我拖下馬背,我和二哥滾到地上,臉和衣衫都沾滿了泥巴,我們倆就像是剛從泥潭裡爬出來的一樣,二哥捨不得訓誡我,我便看着他咯咯直笑,他也被我逗笑了。
我打小不喜歡和其他的公主在一起玩,她們學的那些琴棋書畫我都不感興趣,還說我適合當男人,天底下沒有誰會娶一個男人作老婆,那時我就在想她們這麼柔弱嬌氣,天底下也沒有誰會娶一個小祖宗回家供着。
還有,還有……
我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太醫突然開口說話,嚇了我一跳,膝蓋那裡的痠痛又一次加劇,我肯定站不起來了。
太醫伏在地上說道:“皇上請放心,幸好發現得及時,貴妃娘娘吃了解藥已無大礙,待老臣開個方子讓貴妃娘娘調理半月即可!”
皇上頓了頓,問道:“愛卿可知這毒是什麼?”
太醫道:“這毒名叫番紅花,可引起血色嘔吐物、昏迷,據老臣所知,此番紅花乃是南璃國特有,不僅誤食會中毒,將之磨成粉末灑在空中被人吸進肺腑裡也會中毒。”
我呆愣,怎會扯到南璃國了?
皇上擺了擺手:“你先退下,來人,傳貴妃的婢女婉蝶!”
沒一會,那個叫婉蝶的宮娥走進營帳跪在我身旁,大大行了個禮才說道:“奴婢拜見皇上!”
“朕問你,貴妃昨日可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或是碰了什麼新鮮玩意?”
婉蝶回答:“昨日娘娘一直在營帳裡等陛下狩獵歸來,並未吃什麼東西,晚上也是陪伴陛下左右,但那時娘娘就已經開始有些不適了,可娘娘不想掃了陛下的興致,便一直強撐着,讓奴婢們不要告訴陛下您,請陛下恕奴婢斗膽,娘娘…娘娘是因爲陛下送的那隻狐狸才中的毒,那隻狐狸不太聽話,一直在帳裡跳來跳去,可狐狸畢竟是陛下送給娘娘的,娘娘又不好駁了陛下的心意,許是陛下遭到了什麼人的矇蔽不知道狐狸有毒,所以娘娘纔會遭受如此折磨,請陛下爲娘娘做主啊!”
這一番話聽得我頭疼,那名宮娥已然是泣涕如雨的模樣,我頓時想起昨日送給皇上的那幾只狐狸,現在皇上又傳我來問話,不會懷疑是我下的毒吧?
我開始心慌,這時皇上吩咐他身邊的那名太監總管:“將狐狸抓去給太醫檢查!”
“是!”
過了半歇,太監總管前來回話:“陛下,太醫說那隻狐狸的毛裡全是番紅花的粉末,方纔貴妃娘娘的貼身婢女又說狐狸喜歡在營帳裡跑,太醫猜測是粉末灑在了空氣中,貴妃娘娘才因此中了毒。”
皇上終於看向我道:“狐狸是你送給朕的,你還有何話可說?”
我渾身一抖,望了望蕭訣,可他仍舊面色清冷,毫無要幫我的意思,心口一涼,看來我今日是逃不掉了,反正毒不是我下的,定是有人在誣賴我,我壓下心頭的慌張,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從容鎮定,我回道:“父皇,狐狸確實是兒臣送給您的,可兒臣從未見過什麼番紅花,兒臣與顧貴妃沒什麼深仇大恨,更不可能給她下毒!”
就算南璃國真的有番紅花,但我是真的沒見過,二哥從不讓我碰這些有毒的東西。
蕭挽笑了兩聲道:“六弟妹,這番紅花可是在你們南璃生長的,你說你沒見過,誰會信?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與別人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但他們還是殺了人,六弟妹對此又作何解釋呢?”
我擡眼瞪着蕭挽,一股氣竄了上來:“番紅花長在哪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南璃人報恩抱怨講究的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我要是與顧貴妃有仇,定然是提着刀跟她拼命,纔不會做這種見不得光的行徑!”
“放肆!父皇還在這裡,你就敢對本王大呼小叫,父皇,六弟妹如此目中無人,試問她還有何不敢對顧貴妃下毒,還請父皇明鑑!”
“陛下,娘娘對您的心奴婢們都看在眼裡,娘娘寧肯自己受傷也不願駁了陛下的心意,還請陛下爲娘娘討回公道啊!”
我簡直氣絕,我還從未被人如此冤枉過,沒有誰願意站出來替我說句話,就連蕭訣也只是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裡,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他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恨我居然敢給他的月寧下毒,要是皇上不在,他定是早就給他的月寧報仇了。
可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無論如何都眼不下這口氣,心一橫,我忍住顫抖道:“你們休要冤枉我!我沒有毒害顧貴妃,任你們再怎麼能說會道我都不會認,就算要我償命,我也不會承認,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皇上直直盯着我,顧月寧突然醒了,模樣很是虛弱,她張嘴想說話,皇上便湊到她嘴邊去聽,也不曉得她跟皇上說了什麼,一歇後皇上對蕭訣道:“訣兒,貴妃不想追究此事,但王妃適才衝撞了朕,就罰她到營帳外跪五個時辰,你可是對此有任何不滿?”
我望向蕭訣,蕭訣躬身作揖道:“兒臣不敢,一切謹遵父皇吩咐!”
我一下子泄了氣癱坐在地上,覺得腦袋暈暈的,膝蓋已經沒有了知覺,全身上下只有心口那裡最疼。
此前我以爲蕭訣是可以讓我依靠的,即便我經常和他吵嘴打架,惹他生氣,可我是他的妻子,是他以一國之禮迎娶的王妃,就算他的心上人是顧月寧,就算我被所有人冤枉,成爲衆矢之的,哪怕他爲我說一句話也行啊,那樣我至少覺得嫁給他是值得的。
可是蕭訣沒有。
蕭訣不知道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並不在乎他騙了我,也不在乎他一次次爲了顧月寧丟下我,我要的僅僅只是他的一句話。
可是蕭訣沒有,他心愛的姑娘永遠都是顧月寧一個人而已。
我想,我是不是該對蕭訣死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