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是生出妒忌或者仇恨之心,便會一發不可收拾,進而激發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惡魔,不巧,陸長辭心中就住着這樣的惡魔,自屠城之事至今,那隻惡魔經常會甦醒,譬如此刻,他的雙眸變得赤紅嗜血,盯着李淵弈的手上的扳指閃着貪婪的光。一道熾熱的氣勁疾射而出,直奔向李淵弈的手。
李淵弈似乎對他有此表現並不奇怪,玄鐵尺反手一擋,“砰”的一聲兩道氣勁撞在了一起,他忽然回過身來,眸子裡閃着寒光,身形往前一突,人已落在陸長辭左側,一身烏黑的玄鐵尺架在陸長辭的脖間,聲音清冷,緩緩道:“陸長辭,你以爲我就沒防着你?”他聲音又低了低,空氣也似凝結了一般,“你我是同類,我又怎會不知你心中所想,只是,我和你唯一不同的,是你的魔性太重,太過貪婪,而我,還有救。”那張年輕的臉上露出笑意,竟讓人生出錯覺,似是在冬日被陽光照拂一般。
李淵弈眸中的貪慾褪去,變得清明起來,他側目盯着李淵弈含笑的眸子,瞧了許久,忽然明白了一些事。雪還在下,只是他的心被雪還要冷,他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震得四周亭臺樓閣上的浮雪一團團的落了下來,“古人誠不欺我,凡成大事者,絕不能拘泥於小節,更甚者,過河拆橋是常有的事。今日,我陸長辭算是明白了……”
李淵弈一個箭步往前,兩個人身體捱得更近了,玄鐵尺自陸長辭脖間撤去,聽李淵弈聲音淡然,“那你可想錯了,我雖要圖謀天下,與你結盟之初至今,也不曾想過要過河拆橋……”話鋒一轉,竟似孩童般嬉笑了起來,“你這一提醒,我是不是該對你多生出一份心思,以防你像對他一般對我呢?”
陸長辭沒有迴應,他開始後悔自己不該處處輕信了李淵弈,只是如今大局已定,卻是他反悔不得。蕭寒翊和徐白自然被關在了秘密的地方,不出三五日,新開城中傳出消息,蕭寒翊因之前與商徵對決身中奇毒無藥可醫,已無法再帶領顥然盟奪天下,因此將顥然盟託
付於炎國後裔雲淵,此後顥然盟衆人便奉他爲盟主。
此消息一出在顥然盟中引起軒然大波,衆人都以爲炎國後裔雲淵只是傳聞,此刻見他身着錦服高高在上,手上戴着顥然盟的信物青玉錯金扳指,掌中玩弄着炎國的傳過大印,有人眼睛毒辣的緊,這一瞧便看出那大印確實是真的,衆人一陣竊竊私語,對李淵弈的身份更加確定了。
李淵弈挑眉,各人神情變化盡落眼中,忽覺的十分可笑。以前不知身在高出的好處,今日卻看了個清楚,這都說人生百態各有其滋味,在座的十幾人看似默認,實則多數人的眉眼裡透露的卻是不以爲然,少數人心存疑惑,有那麼幾人露出敬畏之色,而餘下的顯露出來的竟是恨意。他清了清嗓子,堂中一片靜謐。
李淵弈並未說話,他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熱茶,慢悠悠的吹着氣,輕輕啜了一口。堂中的十幾人面色越發的難看,有人重重咳了一聲,似是在提醒他。李淵弈重重的放下茶盞,站起身來,面露謙虛之色,向衆人施禮道:“我雲淵臨危受命,實屬無奈。”他頓了頓,朝衆人瞧了一眼,繼續道:“說起來,在座的各位算得上我的長輩,炎國一統天下的大業還要各位齊心協力完成……”他眸中的精光似一道利刃在衆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坐首的一位老者身上。
那老者始終不曾回頭迎上李淵弈的目光,聲音很沉,略有些嘶啞,“蕭盟主要將顥然盟交給你,老朽沒有任何異議,只是這顥然盟並不是你雲淵一人的,怎的就成了炎國一統天下的大業?”他眉間露出一絲冷笑,“難道是雲盟主你首當大任,一時歡喜,竟糊塗了?”
李淵弈輕輕放下茶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眸中閃過一絲戲謔,緩步走了下來,步伐沉穩,腳踏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見,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聚在了老者身上。李淵弈微微彎腰,溫和的目光消散,沒人看清楚他如何出的手,寂靜的堂中,骨骼錯位的聲音清脆,毫無遺漏的傳進衆人耳中,老者雙眼凸出,直愣愣
的瞧着李淵弈,只是眼裡沒有任何的生機。
李淵弈車撤手,堂中鴉雀無聲,只有他甩袖的微響。“不知諸位之中,可有人想退出?如果想就早些說,但是我不喜歡聽到質疑的聲音。”這話說的擲地有聲,方纔那老者的死已是個警告,其他人哪還敢有異心,紛紛附和稱願聽他驅使。
李淵弈自然知道這些人不是真心臣服,他也不需要他們絕無二心,便又向衆人說道:“你們也無需這般小心,我這個人呢,賞罰分明,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錯,我是不會懲罰你們的。”他眉頭一揚,似是記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笑道:“之前陸將軍屠鎖龍城一事,我已命人查清,他是被人操控才做了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我已斥責他,命他於永定山脈風雲峰面壁思過,沒召不得回城,如此處置,不知各位可滿意?”
堂中悄無聲息,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李淵弈對他們有這樣的表現很是滿意,拿着一塊雪白的絹帕擦拭着手指,“既然你們都不反對,即日起顥然盟便是大炎國,諸位日後可得好生輔佐孤王奪得天下,孤王自然不會少了各位的好處。”他揚了揚手,示意衆人可以退下了。
衆人似是被他震懾住了,再不敢弄出半點聲響,無聲無息的退出了屋子,出了宮城。李淵弈走到門前,望着層層樓閣,巍巍宮殿,心中十分感慨,甚至有一絲悲涼。曾幾何時,自己的祖上也住在這宮城裡,那時並不覺得此處的風景如此好看……“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真好。”他微微闔上了雙目,感受着風從遠處吹來,吹着他的髮絲衣衫,聽風起,雲涌。
李淵弈的登基大典選在了新年的第一日,“四氣新元旦,萬壽初今朝。”陰沉了幾日天終於放晴了,暖暖的陽光照射下來,天地間亮堂堂的。遠方的山脈銀裝素裹,折射着淡藍色的光芒,映出淡淡的七彩光暈。登基儀式進行的很順利,站在高處身着華服的李淵弈,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渾然天成的霸王之氣,讓人不得不歎服,他本該屬於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