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有兩個月的身子了。”沈書臉上帶着喜悅,但好像又有些不安,摩挲着手裡的茶杯道:“只是她心裡還怨我。”
沈墨看了自家大哥一會兒,道:“大嫂是用情太深,所以一朝被傷,傷口許久才能癒合。如今大嫂有孕,自然是不會離開了,大哥只要慢慢報以大嫂真心,大嫂總會原諒你的。”
驚鴻有些詫異,沒想到沈墨說起這些話倒也頭頭是道。
沈墨轉過頭來,眼眸裡帶着亮光看了她一眼,驚鴻一愣,莫名其妙地回視他。
怎麼了?
沈墨眨眨眼,又轉開了視線,眼眸裡有什麼東西一直閃啊閃的。驚鴻反應過來,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出門回院子的時候,驚鴻輕聲問:“你是不是也想要個孩子?”
沈墨低笑一聲,牽着她的手道:“我不急。”
說是不急,但是成親也這麼久了,怎麼也是想有個孩子的吧?驚鴻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黯淡了些。
晚上的時候太子身邊的幕僚宋大人就來了將軍府,與沈墨在書房裡說了一個時辰的話。驚鴻同子玦坐在屋檐下吃點心,子玦一直拿眼角打量驚鴻。
“怎麼?”驚鴻挑眉看他。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子玦一口吞掉手裡的點心,看着驚鴻,指了指身後閉着的房門道:“你怎麼和他在一起的?”
驚鴻愣了愣,隨即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可能是我運氣好。”
“…也太好了。”子玦嘀咕一聲,驚鴻看起來很平凡啊,而沈墨這個人……簡直是雲中月,嗯,他最近終於找到一個能好好形容他的詞了,就是雲中月,皎皎不可近也!
驚鴻沉默,接着笑了笑,牽着子玦走回書房,將他關進去繼續練字,然後自己繼續等沈墨。
庭院裡的葉子開始掉落了,驚鴻正看得出神,身後的門就開了。
沈墨朝宋大人微微抱拳,後者一臉欣喜,連聲說:“將軍客氣,將軍客氣。”
而後轉身看見她,也笑着行禮:“夫人,在下這便告辭了。”
驚鴻點頭還禮,那人便笑着出去了。
“點心好吃麼?”沈墨走過來,看着旁邊放着的盤子,輕輕捻了一塊放進嘴裡。
“還不錯吧。”驚鴻看着他,笑道:“你當真是打算幫太子了?”
沈墨點頭:“挺有意思的。”
有什麼意思?驚鴻撇撇嘴,她還以爲回來做完事情之後可以與他安安靜靜過日子了呢,沒想到又要參合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面去。
“不過據我所知,凌大人似乎與三皇子一派來往很是密切。”沈墨看了她一眼,道:“將來若是有什麼衝突,倒是不太好辦。”
凌大人?她爹?驚鴻恍惚了一下,猛地想起,自己跟家裡已經許久沒有聯繫了。就算是她受封誥命夫人,凌家也沒有來任何人。在京城兩月,凌家都彷彿完全當她沒有回來。
是因爲上次沒有聽他們的話從邊關回去,所以爹生氣了麼?驚鴻心裡有些不安,爹倒是其次,她更擔心自己的孃親會不會因爲自己而受到連累。
“我想回凌家一趟。”
沈墨微微挑眉,看了看她,點頭道:“好。”
說走就走,也沒什麼講究。驚鴻覺得沈墨最近一定很忙,就不用他陪着了。帶上剪畫和一些簡單的禮物,出門就打算上車。
結果一掀開簾子,沈墨正捏着香囊把玩,悠悠地看她一眼道:“快上來。”
驚鴻:“……”
她記得方纔她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時候,這人就坐在旁邊喝茶,一點要同行的樣子都沒有,現在突然又出現在馬車上是怎麼回事!
又好氣又好笑地坐上去,驚鴻瞪着這人:“你去幹什麼?”
“拜見岳父岳母。”沈墨一臉正經地答。
驚鴻嘴角一抽,恍惚間想起,沈墨他好像的確還沒有正正經經跟凌家的人吃個飯,恐怕連她家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當初匆匆忙忙的嫁娶,現在想起來,倒是一段有趣的回憶。
“那是你給我父親行禮,還是我父親給你行禮?”驚鴻好奇地問:“你官職高他太多,但是他卻是你岳父。”
沈墨哀怨地看她一眼,低聲道:“岳父爲大。”
驚鴻撲哧地笑了,捏捏沈墨的手,本來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凌家沒有人知道他們要去,大門緊閉,裡頭一個女人正坐在院子裡嗑瓜子,旁邊坐着的凌母臉色難看,一言不發。
“叫你一聲姐姐,不過是因爲你年紀大。”趙姨娘笑眯眯地看着凌母道:“可惜看老爺如今的心思,怕是要降了你的身份,迎個老閨女進來。姐姐,你氣不氣?我本來也氣,可是一看你這模樣,我就好多了。”
“你閉嘴。”凌母手微微發抖,嘴脣慘白。
“怕聽麼?”趙姨娘冷笑一聲,朝後面屋子看一眼,幽幽地道:“男人啊,喜新厭舊本來就是常事,更莫論爲了前程拋棄結髮妻的。我只是個妾,夫人旁邊立着的人,可是你啊,嘖嘖。”
凌母閉上了眼,心裡疼得久了,反而是麻木了。她同凌承運這麼多年走過來,看着他意氣風發,看着他走入低谷,又重新陪着他走上來。現在她終於是人老珠黃了,他有更好的可以幫他走上高位的人,那麼棄她不顧,也是應當。
這麼多年念念不忘,不過是當年牆頭馬上,他策馬而來,喚她一聲清兒。萬劫不復這麼多年,也該醒醒了。驚鴻曾經問,若是她不愛承運,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她覺得,大概是吧。
幸而驚鴻嫁出去了,還嫁了不錯的人家,她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
“夫人!”下人急匆匆地跑過來,凌母好奇地擡頭:“發生什麼事了?”
那僕人像是嚇得不清,指了指後面的主屋,又指指門外:“大小姐回來了!”
驚鴻?凌母心裡咯噔一聲,想起上次驚鴻回來的時候,這次難不成……不不,沈墨待她那樣好,怎麼可能將她休回來?
心裡跳得厲害,凌母站起來就往外面跑,但是跑得太急,絆住了裙角,一個不小心就狠狠摔在了石坎上。
“姐姐!”趙姨娘驚叫一聲。
凌承運聽聞了驚鴻回來的消息,板着臉就往門外走,旁邊卻跑來個家奴一驚一乍地道:“老爺!夫人摔倒了!”
凌父皺眉,摔倒了?腳下一轉,卻又一頓。清兒又不是老太婆,摔一下有什麼關係?等會讓驚鴻直接去她院子裡相見也就是了。
於是凌父還是直接去了正門。
凌家大門開了,驚鴻正要起身下去,沈墨卻一把拉住她,自己先下去,而後伸手將她抱了下來。
驚鴻:“……”
旁邊站着許許多多的人,有路過的百姓,也有凌家的家奴,沈墨這甜膩膩的舉動,實在是很不符合護國將軍那麼霸氣的封號。
驚鴻臉上紅着,瞪了沈墨一眼,小聲道:“你幹嘛呢。”
沈墨微微一笑,牽着她的手就走去凌家門口:“怕你摔着。”
驚鴻無語望青天,見過誰下個馬車能摔了的?
凌父走到門口,一看沈墨,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尷尬地退後一步,不知道是該行禮還是該如何。
沈墨鬆開驚鴻的手,朝凌父抱拳:“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凌父表情很僵硬,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乾咳兩聲,道:“不用多禮,你們這是?”
“回門。”沈墨道。
衆人都是一頓,心裡嘀咕,見過誰成親快一年了纔回門的?
不過沒人敢去反駁沈墨,曾經蕭琅來凌家,凌父都是誠惶誠恐,更莫說現在來的是沈墨這尊大神,凌父心裡是喜憂參半,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父親。”驚鴻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看道:“孃親呢?”
凌父看她一眼,道:“下人說她剛剛好像摔着了,這會兒應該在院子裡,跟我來吧。”
門外還停着三輛馬車,沈家的家奴七手八腳將東西搬進凌家,看得凌父更是不安,一直偷偷打量沈墨。
若是早知沈墨能翻身得這麼快,他也不去投靠蕭琅了。靠着這人,可比蕭琅牢實多了。
“孃親怎麼會摔着?”驚鴻皺眉,腳步走快了些。沈墨牽着她,被她帶得快步往前。
“我也不知。”凌父看她走那麼快,似乎有些失了儀態,想開口教訓,但是看看沈墨的表情,又將話吞回了肚子裡。
他這個女兒,倒是個好寶貝啊。從蕭琅到沈墨,怎麼都對她這麼疼寵?
“小姐!”凌母身邊的丫鬟看見驚鴻,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撲通一聲跪下道:“您快去看看夫人吧!”
驚鴻更急,衝進房間就去找孃親。凌父皺了皺眉,低斥道:“又不是什麼大事,哭成這樣成何體統!”
丫鬟噤聲,不敢再哭,眼淚卻還是掉。
驚鴻衝進房間裡,牀帳半垂着,凌母頭上纏着白布,隱隱地還有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沈墨看着驚鴻的表情,微微皺眉看了身後的凌父一眼。
凌父臉色微變,幾步走到牀邊,張了張嘴,又轉頭看着丫鬟:“怎麼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