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九年輕不經事,對於這個圈子又從來沒有涉及,如果不是賀晞還沒有倒下,秦厲行這塊金字招牌還甚好用的份兒上,她早已被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給射穿了。可縱然這樣,也有不買她賬的人,比如已經在s市政法界殺出一片天地的新晉王牌律師——賀廣韻。
“我們公事公辦,希望你不要介意!”賀廣韻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l套裝,端莊嚴肅。
賀九一身黑色繁複的刺繡長裙,領口處和腰間都是蕾絲鏤空,除了手上帶着一隻銀色的手鐲外再無飾物,端的是優雅冷豔。
“請便!”她坐在辦公桌後,雙手交握,嘴角含笑。
賀廣韻看了她一眼,跟隨着助理出了門。
方盛和玉林都是兩大房地產公司,因爲一起土地糾紛案鬧上了法庭,賀廣韻剛好是玉林請的律師。
“副總裁......”dvd看着一羣人出了門後,對着賀九欲言又止。
賀九翻了翻文件,“看出什麼了就說!”
dvd說:“看倒沒看出什麼,倒是聽說了不少。”
賀九在文件的末尾簽上自己的大名,合上後放在一邊。
“聽說這位賀律師和秦總交情頗深......”dvd語帶深意的說。
賀九擡頭,“交情頗深?”
“雖然是小道消息,可您知道的,無風不起浪!”
“所以?”
“賀大律師一年要接多少案子啊,日進斗金,可這一次爲什麼偏偏要接和方盛做對的案子呢?賀總經理是她的父親,您和總裁又是她的姐妹.....”dvd提醒她。
賀九說:“你的意思她這一次是衝着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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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她更是衝着您秦總正牌女友的身份來的。”dvd說,“賀大律師一向大氣,這一回合倒是顯露下風了!”
“你好像挺了解她的?”
“作我們這一行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基本功,何況她和總裁和您還是堂姐妹呢!”
賀九拎着保溫桶推開了賀晞的病房,看着綏之趴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吃着大家送給賀晞的水果籃,她微微一笑。
“春風得意呀!”賀晞放下報紙看她。
賀九把保溫桶放在小桌子上,說:“茯苓雞湯,燉了四個小時。”
“你還有心情燉雞湯?看來方盛在你手裡也沒有出什麼大問題嘛!”賀晞笑着說。
“才三天就收到了一封律師函,這叫沒什麼大問題?”
賀晞翻開保溫桶蓋子,說:“這算什麼,我一天收到十幾封的都有!”
“說實話,你把我放去方盛是不是對付賀廣韻的?”賀九單刀直入。
“哎?她這麼快就出招了?”賀晞擡頭看賀九,說,“你別多心啊,就她還需要你來對付?我還
真沒想到這一層去,碰上了就解決掉唄,我才懶得爲她費心呢!”
“那你不知道她喜歡秦厲行咯?”賀九嘴角含笑。
“咳咳,這個嘛,知道一點點。”賀晞喝了一口雞湯。
賀綏之在旁邊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他連忙道:“廣韻姐姐要和你搶男人?”
賀九看向他,問:“你覺得誰勝算大一點?”
賀綏之猶豫了一下,說:“沒辦法說,你是我親姐姐我肯定偏向你啊。可是廣韻姐姐她真的很強
哦,心腸也不壞,我沒辦法說她的壞話。”
“臭小子!”賀晞罵他。
“是真的啊!雖然二叔壞得出水,可廣韻姐姐又沒錯,她一直對我很好來着!”綏之辯解道。
“她對你好比老九對你更好嗎?沒心沒肺!吃死你算了!”賀晞給了他一巴掌把他按在被子裡。
“老九,你別信他胡說!賀廣韻是個女強人沒錯,優秀精明,可愛情這種事誰能說清楚,都是靠
感覺嘛!”賀晞說。
賀九沉默許久,說:“我怎麼覺得聽你們說完了,我心裡更堵了!”
賀綏之低頭啃蘋果:“咔嚓咔嚓”
賀晞低頭吹雞湯:“籲.......”
四月二十,文紹大婚,從財經頻道到娛樂頻道皆是在報道此事。賀九坐在餐廳裡,魂不守舍。
“沒有緣分,強求不得啊!”老爺子拄着柺杖起身,離開。
手機震動,賀九回神。
賀九撐着下巴看着窗外,秦厲行坐在她對面。
“沒胃口還是想着舊情人呢?或者說是因爲想着舊情人所以沒胃口?”秦厲行擱下筷子問她
賀九在桌子上踹了他一腳,“因爲你的追求者,所以沒胃口。”
秦厲行大喜,“真的?是哪位神仙如此神通廣大竟然能讓你吃醋?”
“賀廣韻。”賀九再踹了他一腳。
秦厲行一愣,而後說:“她哪裡算我的追求者,幾面之緣罷了,你吃醋也要吃有據可查的那種
啊!”
賀九說:“你當別人是路人,人家當你是心尖上的人!”如果之前還是dvd的單方面猜測,那
之後查到的事情以及賀廣韻的所作所爲步步緊逼,也算落實幾分了。
“那你呢?”秦厲行伸手握住她的手。
“我?我不是正在努力成爲你心尖上的人嗎?”賀九四兩撥千斤。
秦厲行看着她笑:“這樣啊,那你就太沒追求了。”
一來一往,不顯山不露水,都是高手。
兩人一同走出餐廳,在門口看見一個俊秀文雅的男子,賀九眼睛一亮,掙脫了秦厲行的手,笑着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有些錯愕的回頭,看見是賀九,立刻猶如春風拂面。
“小九啊,你也在這裡吃飯?”周其琛笑着說。
賀九揹着手,笑眯眯的說:“新郎官怎麼還在這裡?”
“快要回法國了,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哦!”周其琛和友人揮手,笑着摸了摸賀九的腦袋,像是以
前那樣。
秦厲行走了上來,兩人四目交對。
“這是秦總?”周其琛嘴角含笑的問道。
“這是老周老師。”賀九抿笑對秦厲行介紹道,“我的啓蒙之師!”
周其琛謙虛道:“愧不敢當!”
賀九笑言:“名副其實!”
秦厲行上前一步伸手,“周先生,幸會!”
周其琛回握,“秦總,久仰大名!”
賀九說:“我們先回去了,你的朋友還等着你呢。”
周其琛眉眼溫和如玉,他周身的氣質和賀九很像,不愧是有着師徒名分的兩人。看着這兩人,知情識趣的人大概就會想到“一路青山攜綠水,琴瑟款款兩溫柔”的畫面。
“小九,記得我們的約定啊!”周其琛笑着揮手道別。
“一定!”賀九笑着回答。
坐在車上,賀九低頭看明日的行程和會議,秦厲行拿着手機不知在幹什麼。司機和保鏢都在前
面,賀九也不好打擾他,兩人靜默無語的就到了俞宅。
“再見。”賀九推開車門。
“嗯。”秦厲行擡頭看了她一眼,路邊的車燈一閃而過,賀九被晃得刺眼,擡頭一看,彷彿是他眼底的光。
即使覺得今天他有些奇怪她也已經順手關了車門,回頭邁開步子走向宅子。
身後的車發出引擎的聲音,一下子就衝出了很遠,她回過頭看,車尾的燈正好沒入了拐彎
處。
賀九走進宅子,往常安靜平和的氛圍好像被什麼東西侵蝕了,一路上都沒見着幾個人。
“九小姐,您回來了!”陳伯從主屋那邊走來。
“今天是怎麼了?怪怪的。”賀九問道。
陳伯說:“哎,大老爺做生意虧本了...俞宅已經被抵押出去....”陳伯擡頭看了看寂靜的周
圍,說,“這座百年老宅子,早已不再屬於俞家了!”
賀九瞪大了眼睛,她無意識的往後面看了看。
“誰說的?有什麼證據嗎?”
陳伯說:“是二老爺在交易所的朋友透露出來的,二老爺不信回來與大老爺說起,老太爺也在當場。”
“大舅舅承認了?”賀九急切的問道。
“是,大老爺現正在書房跪着受罰呢,已經三個小時了。”陳伯着給賀九讓道兒,“您進去看看老太爺吧,他受得打擊不小。”
賀九提起裙子往主屋快步走去,陳伯跟在她後面,邊走邊叮囑。
“外公.....”賀九跨過門檻,看到低頭坐在首座上的老爺子。
老大一家都跪在外面,二叔一家站在茶廳,面色難看。
老爺子聽到是賀九的聲音,半響才擡起頭,他面色蒼老,語調哀沉,:“老九,外公死後無顏面對祖宗了.....有愧先人,死不足惜了.....”
面對一夜蒼老的老頭,賀九憋住眼淚,她上前跪在老爺子的面前,扶着他的腿,說:“外公,您先別急,您知道是誰買了宅子嗎?”
“是誰有什麼重要的?這宅子再也不姓俞了......”老爺子目光渾濁,已然受到重擊。
賀九握着老爺子乾枯的雙手,她說:“大舅舅做了什麼我們先不論,可這宅子是俞家的祖業,我
們一定會把它贖回來的。您知道秦厲行吧,是他買了宅子.....”
“秦厲行?”老爺子一下子擡起頭來。
“是啊,我去求他好不好?外公,我去求他不要把宅子賣出去,一定讓他等我和哥哥姐姐們攢夠了錢去贖回來好不好?俞宅姓俞,我們做後輩的一定竭盡全力保住它。”賀九眼角滑過淚水,她迅速的伸手抹掉。
“這麼大的一筆錢,得讓你們攢到什麼時候?若是有辦法,你大舅也不會出此下策!”老爺子雖
然哀傷,但總是清明,“老一輩的錯讓你們後輩來承擔,這樣沒有道理的事,我是不會答應
的。”
賀九正想着怎麼說服他呢,老爺子卻說:“宅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更不用去求秦先生,我們走就行了!”
“外公!”
“老九,宅子賣了就賣了,外公雖然心痛但還不至於馬上就歸西了。可你不能去求秦厲行,絕對不能!”老爺子像是被打入了一陣強心劑一樣。
“爲什麼?只是讓他不要賣出去啊!”賀九後悔把話說的這麼嚴重,她應該告訴老爺子她和秦厲行早有約定,可他又會怎麼想呢?會不會想這就是他們在一起的原因?會不會不同意他們呢?
“秦厲行是個難得一見的人物,他以後的造詣絕不止於此!”老爺子說,“你和他交往切不可低人一等,平等相交,方能長久!”
“可我們交往,這一點要求他一定會答應的!”賀九說,秦厲行爲她做的那些事遠不止大家看到的那些。
“那如果你們以後不再一起了呢?”老爺子問她,“那你拿什麼去還他?我之所以不喜商人,你也知道,商人重利!”
“外公,可宅子就這麼沒了......”賀九眼淚忍不住的下滑。
“沒了就沒了吧,身無長物一身輕。況且,這是養兒的孽債,我自承受便是!”老爺子突然變得堅定。
賀九看着他,聰慧如她,心裡突然明白了。
“爲了我,您本不至於此.....”賀九捂着臉大哭。
老爺子灑脫一笑,摸着賀九的頭頂,他說:“你若能把我的話聽進去,這輩子,沒了我,你只會活得更好。”
不,沒了您,賀九隻是肆意生長的野草,再怎麼頑強堅韌卻始終是一個空空的草心,無心更談不上德。